姐姐自小熟讀四書五經,書法更是京城一絕。
可家父一朝失勢,姐姐被迫入宮為婢。
貴妃為了複得聖寵,命姐姐寫一幅字獻給太後。
事後,貴妃卻因皇帝誇姐姐「好一雙纖纖玉手」而懷恨在心。
她吃醋,砍掉了姐姐的雙手。
「你這賤人想憑一雙手勾引皇上,我看你現在如何寫字!」
她就這樣看著姐姐活活疼死。
三個月後,我入宮成了貴妃身邊最得力的宮女,專門為她做手替。
後來,她得了怪病,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看著她痛苦的模樣,我搖了搖頭:
「娘娘手怕是廢了,為防止毒素蔓延。眼下隻能......砍掉了。」
1
「都是一群廢物!」
寢殿內,貴妃宋昭怡臥在榻上,宮女正要給她奉茶,卻被她一腳踹開。
眾人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宮女吃痛,也不敢多言,隻能好言相勸:「娘娘恕罪,滿京城能找的人都找了,還是寫不出這幅字來。」
貴妃怒罵:「照你這麼說,都是本宮的錯了?」
「京城找不到,那便繼續找啊!你們就算找遍整個越國,都要找到能寫出這幅字的人。否則,你們全都給本宮陪葬吧!」
她越說越氣,拿起手邊的花瓶砸向宮女,清脆的碎裂聲響起,一室噤若寒蟬。
所有人都知道貴妃為何如此惱怒。
三天後便是太後都生辰,為此貴妃在眾目睽睽之下許諾要送太後一幅好字。
她命人尋了三個月了,就等著這次恢複曾經的盛寵。
然而她本就是胸無點墨的人,卻生生裝了十年了。
此刻找遍京城都無人能寫出當年的那幅好字。
這三個月的心血,眼看就要白費了。
宮人們都專注於想著怎麼平息貴妃的怒火,沒人注意到,我已經端著洗手水,來到了貴妃的身側。
我剛入宮一個月,花了十兩銀子才謀來為貴妃洗手的差事。
貴妃除了愛護她那張國色天香的臉,第二便是她的雙手了。
她說手就是女人的第二張臉,何況她要與皇上寫字調情的,手怎麼能幹枯毛躁呢。
此刻,我像往常一樣行禮跪拜,在沒有她的允許之下,就握住了她的雙手,放進了裝滿熱水的木桶中。
「賤婢!誰允許你碰本宮的手了,來人,將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貴妃反手甩了我一巴掌。
宮女們向我投來同情的眼神,我已經是這個月第五個被杖責二十大板的宮女了。
前麵的四人,都已被拉到亂葬崗了。
幾個太監將我拖了出去,我並沒有掙紮。
貴妃的雙手在這後宮,隻有皇上能碰得。
所以,我是故意的。
我的鎮靜自若引起了貴妃的注意力。
她饒有興致地做到外麵看我受刑。
重重的板子落下,我沒有喊一身疼。
「一群沒根的廢物,用力啊!」
貴妃大喊,她想看到我痛苦的表情。
我偏不如她願,更重的板子打到身上,我卻視若無睹。
「等等!」貴妃突然喊停。
「那是什麼東西?呈上來。」
我瞄了一眼從身上掉落的一張紙,是剛剛被打落的,上麵還染有我的血漬。
貴妃看到太監展開的紙,眼眸一亮。
「這是你寫的?」貴妃看向我。
我使了全身力氣點了點頭。
「來人,帶她弄幹淨再過來見本宮。」
幾個宮女上前將我扶了下去。
「你可真是幸運,在貴妃大怒之下,還能逃出來。」
「就是啊,前麵那幾個,死狀可慘了。」
「你可記好了,往後千萬不要在貴妃盛怒之下私自闖進殿內了。」
我笑了笑,和她們一一道謝。
原來這翊坤宮,還有好人啊。
姐姐,是你在天上保佑我嗎?
2
換了身衣裳後,我來到貴妃麵前。
「這字真是你寫的?」
「是,奴婢不敢欺瞞娘娘。」我跪下磕頭。
「飄若浮雲,矯若驚龍。你是如何在練出這手字的。」貴妃審視著我。
「奴婢自小跟著學堂的老先生練字,嚴寒酷暑,從未懈怠。」
「那剛剛你給本宮泡的是什麼水?隻不過伸進去碰了碰,本宮現在的手居然嫩滑光亮。」
我趕緊稟告:「家中曾是做美顏養膚的藥房,這是奴婢家祖傳的秘方。」
貴妃頗為高興,眉頭舒展開來,淡淡道:「你這麼個新來的小宮女,竟有幾分本事在身上。」
我伺候貴妃泡完手,又拿出一罐藥膏為她塗抹。
原本就嫩滑光亮的手竟變得更加白皙。
貴妃大喜,這雙手定能惹得皇上喜愛。
「你為本宮準備太後壽辰的賀禮吧。」
「是。」
三日後,貴妃憑著一副「福壽雙全」的字獲得太後和皇上的讚許。
皇上更是稱讚她才貌雙全。
那天,皇上時隔半年再次踏足翊坤宮。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一夜承歡,貴妃起床時心情顯然不錯。
貼身宮女伺候她梳洗,她將我叫了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念初。」
貴妃點點頭,撫摸著皇上新賜的雲錦。
「念初,本宮這回可是多虧了你呢。」
「奴婢不敢。」
我恭敬地低頭,同時,眼神不自覺地瞥到她的雙手上。
那雙手看上去白皙嫩滑。
可是啊......
我在那水中泡的那些粉末,表麵上能美顏養膚,讓皮膚變得光滑細膩,實則是斷人筋骨的毒藥。
她的腕骨其實已經錯位了。
現在錯位很小,根本察覺不了。
但長此以往下去,她的手定然會廢了。
她以為我是世家醫女。
可我是個煉毒的。
3
我爹本是戶部侍郎,以書香世家聞名。
可偏偏出了我這麼個家門敗類。
我對讀書寫字毫無興趣,學堂也是無心踏足。
父親隻好把心思都放在培養姐姐身上。
姐姐隻比我大了兩歲,卻飽讀詩書,還能寫一手好字。
我唯獨對煉毒感興趣,十五歲時便跟著舅舅離家出走。
父親一怒之下,將我從族譜除名。
姐姐快馬追上了我,遞給我一個包袱,裏麵是沉甸甸的銀票和有關藥草的書籍。
她流著淚,轉身騎上馬:「阿瑜,去追求你喜歡的吧,我會替你好好勸爹爹的。」
天有不測風雲,父親被同行舉報貪汙受賄。
林家被抄家,姐姐從金枝玉貴的大小姐淪落成辛者庫的宮女。
那雙下筆如神的手竟然用來洗臟臭的衣服。
我得知消息,快馬加鞭回京想將姐姐贖出來。
可接到的,卻是她血淋淋的屍體。
原來,是自詡才華橫溢的貴妃想要借姐姐之手獻上一幅字畫,卻被皇上發現是姐姐所寫。
皇上得知她的身世,誇讚她:
「這雙纖纖玉手寫出如此端莊秀麗的字,居然浪費在了辛者庫。你以後到禦前來奉茶吧。」
他說這話時,目光落在姐姐的手上。
姐姐的確有雙非常美的手。
皓腕似玉,指若青蔥。即便是洗了幾個月衣服,還是白皙光滑。
那晚,姐姐的屍體便被人在房裏發現了。
偏偏雙手還被砍掉了,皇上知道後並沒有追究此事。
可宮裏誰人不知,是貴妃宋昭怡做的。
我不再製毒,而是改為練字。
用了三年,才寫出一手與姐姐形似八分的字來。
後來我進了宮,化名念初。
4
貴妃受寵是宮裏眾人皆知的。
她與皇上青梅竹馬,十七歲時還在叛賊手下救過皇上的性命,她哥哥更是權勢滔天的定北候,助皇上登基成功。
這番恩情已經足夠皇帝感念,更別提貴妃生得國色天香。
因此皇上自登基以來,貴妃一直集三千恩寵於一身。
就算是皇後娘娘也隻能對她忍氣吞聲。
可偏偏貴妃一直無子,後宮也子嗣單薄,唯有皇後生下的大公主。
此刻,貴妃嘴唇勾起,看向我。
「念初啊,你想留在本宮身邊做事嗎?」
後宮之中,誰人不想跟著翊坤宮的主子。
主子得寵,下人自然也能跟著沾光。
於是我連忙點頭,眼神期待地看向貴妃。
貴妃早就料到我對我反應,笑意更甚。
但她看了我的手一眼,臉色一變。
「可是啊,你這雙手實在是太美了,這麼美的手寫
出這麼美的字,本宮竟有些嫉妒呢。」
貴妃拭目以待地看著我。
我知道,這是在等我表忠心呢。
就算我拒絕了,也絕對走不出翊坤宮的門。
我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了。
我從頭上取下一根簪子,握緊在手心,對著手上狠狠一劃!
貴妃露出了驚喜的眼神,滿意地笑了。
「本宮沒看錯人。」
「從今往後,你便貼身伺候本宮吧。」
......
半月後,皇上來翊坤宮用膳,貴妃叫我去侍菜。
我小心謹慎,垂首為皇上侍菜。
皇上的目光卻落到我的手上。
「這手怎麼傷得如此嚴重?」
貴妃笑了笑,喊我。
「念初,皇上問話,你還不老老實實回?」
我跪下行禮,「奴婢蠢鈍,這是在幹活時不小心傷的,多虧娘娘憐惜奴婢,用過藥後已經好多了。」
貴妃溫柔一笑,顯然對我的回答很滿意。
皇上讚賞地看了貴妃一眼,「昭怡還是那般心善,讓朕想起了你救朕的那日。」
貴妃笑吟吟地與皇上神情對視。
周圍的人都以為我要退下了。
然後我卻主動地上前,將一碗瓷盅擺在貴妃麵前。
皇上疑惑,「這是什麼?」
我立刻垂身稟告:「娘娘喝坐胎藥傷了身子,這是調養身體的藥膳。」
打開瓷盅,裏麵是黑不溜秋的湯汁。
皇上一愣,看向貴妃:「七年了,你受苦了。以後坐胎藥不必喝了,朕得空了一定常來你宮裏。」
貴妃適時露出憔悴的神情。
「是臣妾無能,這麼多年都未能給皇上添個一兒半女。」
皇上心疼地將她抱在懷裏:「一定會有的,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有的。」
這一夜,是十五,本該去皇後宮中的日子。
可皇上卻留宿翊坤宮,甚至親自為貴妃喂藥。
第二日,皇上離開後,我伺候貴妃更衣。
替她梳頭時,貴妃從鏡子裏看著我。
「好丫頭,小小年紀,已經知道為本宮留住皇上了,是個聰明人。」
我忠心耿耿回答:「能為娘娘效力,是奴婢的福氣。」
貴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問我。
「你說你家是世家從醫的,那有沒有能加速女子有孕的藥?」
「有,娘娘想什麼時候喝上。」我問道。
「早晚各一碗,本宮定要生下皇上的第一個皇子,將皇後比下去。」
「是,娘娘定能如願以償。」
我正想著找借口讓她喝上我特意為她調配的藥呢,沒想到她自己就找上門來了。
5
貴妃再度獲寵,宮中已經有人對她很不滿了。
果然,在一日先後給皇後、太後請安後,貴妃很不高興。
回到翊坤宮時,她砸了桌上的茶具,恨恨道:「老不死的,天天就知道擺臉色給本宮看,還有那個皇後,居然要我給她抄經書祈福?我巴不得她折福,就是欺負皇上寵愛本宮。」
「若不是本宮,她兒子能當上皇帝嗎?一個個的,都想看著本宮失寵,那又怎樣,本宮無子都能寵冠六宮,等本宮生下皇子,皇上肯定立他為太子。」
我適時地走上前去,輕拍貴妃的後背為她舒氣。
「娘娘不要生氣,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您可是要生下越國太子的人。皇後太後本就同氣連枝,眼看娘娘得寵她們自然惱怒。」
「請安本就是娘娘給她們麵子了,定北候的妹妹還需得向她一個尚書的女兒請安?
「依奴婢看,現在正逢天氣寒冷,娘娘可以推說是舊疾複發,無法請安。」
「由奴婢代去,什麼罰抄代抄都讓奴婢代寫,這樣便挑不出娘娘的差錯了。」
貴妃了然一笑:「念初啊,還是你懂事。」
我垂眸恭敬道:「為娘娘分憂。」
於是,每日都是我獨自前往坤寧宮和壽康宮。
剛開始,她們還有些氣憤。
可後來皇上為貴妃辯駁,她們也無話可說了。
隻能免了貴妃的請安。
是日,我來太後宮中請安正好遇上了皇帝。
太後故意在皇上麵前問我:「近來,貴妃的身子好些了嗎?」
我趕緊添油加醋:「回太後的話,貴妃娘娘的確體質虛弱,每況愈下,時常需要臥床修養。」
太後擔憂地看向皇上:「宋貴妃三天兩頭地鬧病,哀家聽說了,是喝了太多坐胎藥所致。怕是身子也喝壞了,皇帝認為,她能夠孕育皇嗣嗎?」
皇上被太後提醒,愣住了。
太後抿了一口熱茶,淡淡道:「皇後自生下大公主後也元氣大傷,宮中四年未添新丁了。」
「難道你還想等宋貴妃生下孩子?她體質不好,女子懷孕本就傷身,你不怕她出了什麼差錯嗎?」
大殿內陷入一片寂靜。
皇上沉思了半刻,隻說了句:「兒子明白了。」
我知道,貴妃的勁敵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