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患重病,像條狗一樣跪在地上祈求我媽帶我去治療。
她卻冷笑著說:「我沒錢,要死就快點去死。」
可表姐提出要換新鋼琴,學藝術。
我媽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並且瘋狂給她砸錢。
後來我真的死了,淹死在河裏。
沒想到,我媽把表姐送進了監獄,把自己為我陪葬。
1.
下雪了,已經是臘月二十三。
家家團圓的好日子。
可我,並不怎麼好。
拖著疲憊不已的身體,回到了家。
我一遍遍敲著門,口袋沒有鑰匙。
終於,門剛被打開,一個巴掌便用力扇在了我的臉上。
本來就虛弱的我,根本受不住這力道,狼狽地跌坐在了地上。
臉上和身上都痛,像無數隻蟲子啃噬著我的心。
「許肆,你還知道滾回來啊!」
我麻木地抬起頭,看向這個居高臨下,眼中滿是厭惡的女人。
是我媽,程姍。
我輕聲回答她。
「我在學校寫作業。」
下一秒,站在我媽旁邊的林晚之發出輕蔑的笑,火上澆油地說道:「媽媽她又在撒謊,我明明看見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我蜷縮著抱住自己,覺得無奈又可笑。
這樣的瞎話,林晚之從小說到了現在,而我媽無條件相信。
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話,就算我捂住耳朵也還在繼續。
「許肆你才多大啊,就這麼缺男人嗎!我警告你少給我出去鬼混,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垂下眼睛沒講話,我知道說什麼在我媽看來都是辯解,所以沒用的,隻會換來更多的痛。
「媽媽消消氣,別和妹妹一般見識,氣壞了身體不值當。」
林晚之挽住我媽的手,扭著身子撒嬌。
「好,聽晚晚的,我們去吃飯。」
兩個人的言語之間都透露著親昵,轉身離開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艱難從地上爬起來,肚子很餓,一天沒吃東西了。
飯桌上,望著滿桌的辣菜,都是林晚之愛吃的。
可是我吃不了一點辣,食欲全無。
就在我準備回房間吃麵包的時候,我媽卻喊住了我,聲音威嚴冰冷。
「坐下!誰準你走的,一點教養都沒有!」
沒法兒,我隻能坐下來,強迫自己小口吞咽著飯菜。
太辣了,辣的胃部傳來一陣陣抽痛,我極力忍住不適,生生憋出了一身冷汗。
我告訴自己,忍一忍,別吐,不然媽媽該傷心了。
林晚之吃得津津有味,看見我難受的模樣,不爽數落道:
「妹妹,媽媽的手藝這麼好,你就這麼難以下咽是嗎?」
我正欲開口解釋,不是這樣的,是我自己身體的原因。
可媽媽神情立馬變得不悅,對著我冷嘲熱諷:
「我看就是以前你小姨一家太慣著你了,慣得你不知天高地厚,還真把自己當千金大小姐!」
聽到這句話,我嘴裏的辣全變成了苦。
媽媽,你從來都不知道我曾經在小姨家過的什麼日子。
吃不飽穿不暖,餓了隻能去垃圾桶和狗搶吃的,冷了就隻能活活受著,那麼小的孩子硬是長了一手的凍瘡。
而我媽給我的生活費,全被我小姨花在了林晚之身上。
如果這叫慣的話,我寧可不要。
胃裏的痛還在持續,一秒都撐不下去了。
今天在醫院裏,我捏著那張胃癌報告,如墜冰窖,愣神好久沒說話。
生活總是在考驗我有多勇敢。
卻不管我過得有多苦。
不過醫生說,幸好發現的時候早,還有治愈的可能。
誰不想活下去呢?即使我的生活糟糕得一眼望不到頭。
但我,依然想活下去。
「媽媽,我得病了,能給我錢去治嗎?」
我細若蚊蠅的聲音響起,卻清清楚楚地落在每個人耳中。
可是沒人會信,在媽媽眼中我是個爛到泥裏的人,滿嘴謊言。
果然,我媽氣得臉都微微扭曲,一手將飯桌掀了。
「你要死就趕緊給我去死!別說給我聽,給我滾!」
一盤盤菜全朝我潑來,衣服和頭發上都沾上了令人作嘔的油漬,胃裏翻湧得更厲害。
那天,這頓飯還是被我搞砸了。
媽媽帶著林晚之歡天喜地出去吃了,頭都沒回一下。
留我在原地發爛發臭,就像我的人生一樣。
2.
漆黑的小房間裏,我縮在角落裏,後背的冷汗浸濕了衣服,努力抵擋著胃部襲來的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腦子都疼到迷迷糊糊。快要爆炸。
我試圖想想讓自己開心的事。
可是,太少了。
突然,口袋裏手機一響,打破了滿室寂靜。
我看見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心底生出一絲溫暖。
那頭的聲音慈祥且充滿關懷。
「小小,最近過得好不好?」
小小,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喊我,就是奶奶。
疼到滿地打滾的時候我沒哭,這時...眼睛不知不覺就濕潤了。
我吸了吸鼻子,故作笑嘻嘻的模樣。
「奶奶別擔心,我很好,就是有點想你了。」
我從不和奶奶說自己在家過的怎麼樣,這些苦我自己承擔就夠了。
小老太聽了,隻會著急,擔心得整夜睡不著覺。
果然奶奶聽見後,笑得很開心,帶著小心翼翼的語氣問道:
「奶奶也想你,等放假來看奶奶嗎?」
我遲疑了,因為媽媽。
五歲時,自從她和我那個名義上的爸離婚後,就再也不準我和奶奶那邊有聯係。
也才有了我後來被迫寄住在小姨家的事了。
但我不想讓小老太失望。
「下次放假就去看奶奶。」
隔著手機,我仿佛都看見了奶奶高興地來回踱步的模樣。
「好好好,我等著小小。」
小老太還在絮絮叨叨的自顧自說。
「奶奶給你做糖水好不好,你小時候最饞這口了,還是想吃糯米雞?都給小小做。”
我忍著眼淚,一一應下。
「好。」
胃裏的疼痛卻愈加洶湧,五臟六腑要要攪碎了般,最後掛斷電話,我躺在地上像條沒聲息的死魚。
這時,屋外傳來了陣陣歡聲笑語,媽媽和林晚之回來了。
下一刻,房間的門被猛的推開,刺眼的光讓我眼前一黑。
「許肆!房間裏都被你弄得烏煙瘴氣,現在趕緊出來把爛攤子收拾好!」
我一動不動,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
媽媽,我好疼啊。
我慢慢伸出手,渴望能夠觸摸到一絲溫暖和安慰,但沒有。
一隻腳狠狠踹向我的腰部,我媽的眼睛泛著冷意。
「別裝死,真是和你那個爸一樣,不知廉恥,我的錢一分都不會浪費在你身上。」
隨後,她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留戀。
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忍著劇痛一點點擦去地上的汙漬。
客廳裏,林晚之在彈琴,悠揚又好聽。
媽媽坐在沙發上,為她鼓掌,掩飾不住的驕傲。
多像個受盡寵愛的小公主。
可我,連灰姑娘都算不上。
琴聲戛然而止,小公主在撒嬌,聲音甜得發膩。
「媽媽,馬上要上藝術課了,我想換一台鋼琴。」
而媽媽幾乎都沒猶豫,溫柔地笑著。
「好,晚晚要買什麼都可以。」
地上的油漬好多,我擦的手都發酸了。
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明明是胃癌,為什麼心這麼痛......
沒錢給我治病,但是能讓林晚之換新鋼琴,學藝術。
媽媽,你是不是從來都不在乎我。
3.
周圍的早讀聲嘈雜,我趴在桌上默默看著書。
所幸胃好受多了,沒再絞痛。
可能是昨晚吃的止痛藥,起了效果。
突然,背後被人猛地推搡了一下,桌椅摩擦發出聲音。
我回頭看去,是和林晚之的小姐妹。
她眼底帶著挑釁,仿佛在說有膽你就告老師去。
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我已經習慣了。
我斂了斂眼皮,沒有理她,繼續看書。
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不會。
如果被叫家長,受罰和吃苦頭的隻會是我。
隻不過因為,我是個沒人愛的小孩。
沒有人會站在我這邊。
廁所的隔間裏,胃又開始隱隱作痛,我咬著手腕,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外頭傳來了許多女生的議論,其中內容的對象是我。
「我前天看見許肆從醫院出來。」
「我天她不會是得了什麼臟病吧,真惡心。」
一道熟悉的聲音頓時響起,是林晚之,她語氣誇張又嫌棄。
「我早猜到了,她一向愛玩愛浪,每次很晚才回家,肯定是在外麵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有人附和道:「晚之你這麼漂亮又優秀,居然會有這麼一個妹妹,許肆哪裏配啊?」
「對對對,以後可千萬離她遠點,小心得病。」
我聽著這些詆毀下流的話,卻沒有一絲反駁的力氣。
直到聲音越來越遠,我的意識在疼痛下變得渙散模糊,太難受了。
良久,我走出隔間。
猝不及防看見鏡子裏臉色慘白,身形瘦弱的女孩,一下沒認出自己。
我勾起一抹苦笑,我是怎樣的人,林晚之不是最清楚嗎?
剛到小姨家的我,不哭不鬧,極力揚起笑臉討好著每一個人,可沒用。
私底下,隻要我穿過一次的漂亮衣服,都會被林晚之搶走,隻要我愛吃的菜,飯桌上都不會再出現第二次。
小姨的咒罵,林晚之的欺淩,還有那個男人的…眼神。
於是,我變得唯唯諾諾,越來越不愛說話。
直到十四歲那年,小姨一家喪命於一場大火中,唯獨我和林晚之活了下來。
一幕幕曾經好似還曆曆在目,橙色的火舌張揚著聲勢,炙熱的溫度烤著我的肌膚,吞噬目光所及,消化一切過往。
林晚之撲在趕來的媽媽懷中,眼淚都要流盡了。
「姨媽,我以後再也沒有家了。」
媽媽緊緊摟住她,心疼與憐惜都要溢出來了。
「晚晚不怕,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
而我,站在一旁無聲的看著這溫情的畫麵,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無人問津。
直到媽媽走過來,我心中升起些許期待。
這麼久沒見,媽媽會不會抱抱我,就像抱林晚之一樣。
可下一刻,一個清脆的巴掌用力扇在我的左臉,尖銳的指甲頓時刮出一道細長的血痕,比火燒還疼。
媽媽怒不可遏衝我吼著:
「你個掃把星!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我被打到腦袋發懵,淚水不知不覺糊了滿臉,喉嚨裏的那聲媽媽卡的不上不下。
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和媽媽的關係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或許是小姨告狀裏的一句句「小偷”「賤人」「撒謊精」,我變得不是我自己,而是一個壞孩子。
我揪著破爛的衣服,呆呆看著媽媽牽起林晚之離開,將我丟在原地。
漫天大火裏,我跌跌撞撞地跟上,喊了無數聲媽媽,可她一次頭也沒回過。
可媽媽,你從來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
4.
從小姨家搬出來後,我以為自己獲救了。
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可我卻高估了媽媽對我的愛,低估了她對我的恨。
......
天氣越來越冷,我哆嗦著回到家。
一遍又一遍敲著門,可遲遲無人應,或許媽媽帶著林晚之出門了。
於是,我隻能硬著頭皮站在樓道裏,冷風席卷著寒氣。
凍得我發麻。
突然,我被一道力猛然推醒,等太久居然睡過去了。
抬頭,媽媽和林晚之兩人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大晚上的,你想嚇死誰!真是晦氣!」
我一愣,「我沒有。」
林晚之狠狠剮了我一眼。
「媽媽為什麼不給你鑰匙,你自己不清楚嗎?」
我垂下頭,碎發遮住眼睛,手腳已經冷到失去了知覺。
我當然清楚。
因為那場大火,還有...在媽媽眼裏我是個小偷。
有段時間,家裏總是丟貴重的東西。
而我,就是唯一的懷疑對象。
為了懲罰我,媽媽不準我上桌吃飯,一天隻能吃一頓,我餓得連最討厭的苦瓜都吃得一點不剩。
實際上呢?是林晚之在背後搞的鬼,就為了媽媽更討厭我罷了。
門鎖被打開,我像個影子一樣跟在她們身後。
「媽媽,我藝考的事情真的有保證嗎?」
媽媽輕柔地摸了摸林晚之的頭,笑著回答:
「當然了,剛剛飯局上晚晚表現得很好,一切有媽媽。」
她們這種旁若無人的親昵,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早該習慣的。
總是這樣,林晚之輕而易舉地能擁有我渴望的一切。
媽媽的愛,光鮮的經曆和光明的未來。
胃裏的灼痛更甚,惡心的感覺翻湧而上。
醫生的話似乎還回蕩在耳邊,我努力抓住那一絲求生欲,鼓起勇氣再次開口。
「媽媽,我真的病了。」
我伸進外套口袋,摸到了那張確診書。
「如果您不信,我可—」
話還未說完,我的頭發猛然被揪住。
「住口許肆!你還有臉提你得了臟病的事,你是不是嫌我命太長了啊,害死了你小姨一家不夠,還想氣死我是不是!」
我被迫揚起頭,看見媽媽憎惡扭曲的臉,所有的話堵在了喉嚨,心中是撕裂般的疼痛。
「為什麼你總是不相信我,為什麼林晚之要什麼都可以...」
我難道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嗎?
為什麼我不配.....為什麼你不愛我......
接著,媽媽的手鬆開,用力一甩,就像丟棄一塊破爛的抹布,我狠狠摔在地上。
「你也配和晚晚比?先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小小年紀不學好,和你那個死在女人床上的爸一樣,讓我作嘔!」
一旁的林晚之笑得幸災樂禍,眼底滿是挑釁。
最後,媽媽掀掀眼皮,輕飄飄地說道:
「如果想死,那你就早點去死好了。」
我無力地趴在地板上喘息,如同一條苟延殘喘的流浪狗,那麼狼狽又無助。
我咧嘴笑了。
我會的,媽媽。
你放心,我很快就要死了,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