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資金鏈斷裂的前一天,合夥人趙粵瞞著我組了一個局,我成了牌局裏的獵物。
後來我和陳知讓分手,我以為我們感情的破裂,是我與周政安那個荒唐的吻開始的。
其實,從我騙他身上的香水味是車載香氛時,我們之間的關係,就不可逆轉地就回不去了。
01
我和周政安的第一次見麵,是因為趙粵搭橋。
我記得是和趙粵是來拓展生意的,然而喝了一圈後,她便金蟬脫殼離開了。我不好拂了幾位大佬的麵子,硬著頭皮陪著上桌打麻將。
大佬們將麻將當消遣,我卻是要如臨大敵地暗自摸清局麵。
彼時我全神貫注盤算著局麵,試探性的扔出一張八萬,隨後用餘光觀察在我下家的周政安。
如果沒猜錯的話......
「碰。」伴隨著周政安的聲音,我不動聲色勾了勾唇。
一晚上,我大概摸清了這桌人的商業地位,故意一直悶聲放牌給周政安。
「胡了。」周政安把牌一推,一桌人都紛紛推牌恭維著,我也不例外。
他卻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我道:「多虧了黎總的八萬啊。」
我也順勢笑盈盈地謙虛道:「哪裏哪裏,還得是周總手氣好。」
旁邊姓謝的老板也湊過來,看了看我的牌麵,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一樣:「誒,黎小姐你那張八萬要是不丟出去,這不就胡了嗎?怎麼......」
我聽出來他話裏有話,而且越湊越近令我不適,但麵上仍掛笑手中沁出薄汗,硬著頭皮解釋:「這不是貪心了想贏個大的嗎?誰知道手氣沒有周總好,牌砸手裏了。」
如此,姓謝的老板卻還想拿我開涮,並且越貼越近,我躲無可躲。周政安沒有接話,隻是看了看手表道:「要不今兒就點到為止。」
在座的兩位老總連忙起身,讓我鬆了一口氣。
周政安卻不慌不忙站起來,把名片推到我麵前,隨後又拿起那張八萬放回我的牌裏。
雖然未置一言,但我知道今晚算是搭上了周政安,羚瑞也算是拿到了入場券。
我收好名片,跟在最後出去。
趙粵走的時候把車也開走了,我沒法,隻能自己打車。
02
送走了他們,我獨自回到一層。甫一走出大廳的旋轉門,冷空氣便爭先恐後灌入大衣,我舒出一口氣,頓感一陣輕鬆。
我站在路邊,掏出手機準備打車。
「沒開車嗎?我送你。」我循聲看去。不知何時,剛送走的周政安已經驅車來到我麵前。
我旋即笑盈盈地客氣道:「這太麻煩您了,我打車就行。」
「不用這麼客氣,正好我也想多了解一下羚瑞。」
羚瑞是我和趙粵合夥創辦的公司,主要業務是醫療器械經銷。
看他說得真誠,再推脫反倒顯得我在擺架子,於是便答應了下來。
密閉的車內,我抿著唇,周政安也一言不發。
我此刻有些微醺,雙頰透出一片紅暈,待在二氧化碳逐漸升高的車內,頭腦也漸漸不甚清醒。
周政安默默關上了空調,又將後座車窗打開了一條縫。新鮮空氣湧入令我清醒不少。
鬼使神差間,我無聲望向身邊開車的男人,他的確有一副頂好的皮囊。
眼睛烏黑發亮,像被撒了一把細膩的金屑,紅潤的唇自然微張。我不自主繼續向下看去,微敞的領口虛掩著,上下滾動的喉結,手背上的青筋,以及......
「在看什麼?」周政安驀然開口,我呼吸一窒,心虛地移開視線,故作玩笑地說道:
「周總一表人才,實在是讓我自慚形穢了。回去我得多加努力工作才行,勤能補拙。」
周政安倒也不計較真假,順著我的話打趣道:
「所以說黎總能成功不是沒有原因的,私人時間還在想著工作。」
我識趣地附和開著玩笑:「嗨,笨鳥先飛嘛。」
「黎總可不笨,而且是聰明人。扔一張八萬,得到的可能就不止八百萬了,很會算。」聞言我不置可否地幹笑著。
麻將桌上的各懷鬼胎,對於周政安這個遊刃有餘的上位者來說,一眼就能看穿,隻是他不屑於當麵戳破。
交談幾回合,車裏再度恢複了安靜。周政安的車很穩,我呼吸也逐漸平緩,竟淺淺地睡著了。
到了地方,周政安叫了我兩聲,發現我沒反應,便伸手輕拍了我肩頭。我一激靈,頭一偏被他托住,再抬頭時卻頓感頭皮一痛。
好巧不巧,我的頭發纏住了周政安的手表,痛感令我霎時清醒不少。
發絲的牽扯令我不得不向周政安靠近,微苦又溫暖的木香也趁機鑽進我的鼻腔,慢慢地包裹著我。
我著急忙慌去扯那一縷頭發,卻又不敢太用力,生怕損壞了他的表。
周政安想幫忙,而在我的手忙腳亂中,他竟不知道從哪下手,隻能心平氣和地告訴我:「不急,慢慢來。」
我突然想起,包中夾層裏有一把修眉刀。手摸入包中拿出修眉刀,心一狠直接將那一小縷頭發裁斷。
隨後,我輕輕用手摘去了仍然纏繞在表帶上的幾根發絲,連連致歉。
周政安顯然比我淡定得多,他安慰讓我放寬心不必在意。但此刻我絲毫不敢大意,連連道歉。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是我幾乎能想象到,自己現在頭發淩亂的狼狽樣。於是我麻利地下了車,一邊告別,一邊目送周政安的車離開。
等到車開出去數十米,直到我被冷風吹得一哆嗦,才轉身上了樓。
03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酒意經過一番折騰散得差不多。
指紋開門,一抬眼便看見陳知讓端著個黃色的馬克杯,慵懶坐靠在沙發上愣神。見狀,我上前問道:
「這是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他隨即含笑看著我,輕輕搖搖頭,啞著嗓子說:「可能是剛來北京,換季還有點不太適應,沒什麼事。」
陳知讓和我認識得早,早在我北上打拚之前就確定了關係。上半年羚瑞趨於穩定,我才將他接來了北京。
我伸手探去,覆上陳知讓的額頭,而後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等我開口,他便沒由來問道:
「你換香水了?」
我下意識抬手在袖口處聞了聞,此時,熟悉的玉蘭香中夾雜著冷冽的木質香,若有似無的。
想起方才車中的一幕幕,我怔了怔,隨即意識到陳知讓在看我,下意識隱瞞道:
「今天喝了點酒,打車回來的,可能是染上車載香氛了吧。」
「你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我剛來的時候也這樣,嚴重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陳知讓抬頭看著我,笑意漸濃:「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像是角色互換了一樣。」
他一句話將我的思緒拉回從前。我15歲時,跟著家裏人從廣州搬到鎮江,和陳知讓成了鄰居。
那時我也還不適應鎮江的冬天,前幾年每當寒潮來臨,我總要反複病幾場。父母因為工作忙,對我疏於關注。
後來陳知讓意識到了,每年冬天像個人體天氣預報一樣,在寒潮來臨前對我千叮嚀萬囑咐。
饒是如此,我還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仗著年紀小恢複得快,從不把陳知讓的話當一回事。他便無奈著親自替我準備防寒裝備。
彼時,我裹著他夾雜著皂香的圍巾,對著窗外發呆的日子仿佛還曆曆在目。
陳知讓沒有打擾我的出神,等我慢慢回過神來,對他道:「明天我陪你去買點冬裝吧。」
「好。」他毫不猶豫應下,帶著平淡靜好的溫柔。
04
翌日大早,淩晨五點,我便接到了趙粵的電話:
「想想,羚瑞的資金可能要跟不上了......」
我立馬翻身坐起,心中警鈴大作,強裝鎮定對著電話那頭問道:「什麼情況?」
趙粵懊惱歎氣道:「合同有疏漏,上家醫院的尾款遲遲不結。這兩天又有一批器械受損,砸在手裏了,錢也打水漂了。」
合同的事向來不在我的主要工作範圍,我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疏漏導致,但在記憶中,上家合作醫院應付的尾款,應該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睡眠不足,加上大早上的壞消息,足夠讓我頭昏腦漲到想發瘋。
我煩躁地胡亂捋了一下頭發,思緒和打結的發尾一樣。
趙粵見我沒說話,也沉默良久,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著急忙慌問我:「對了,昨晚周政安隻給了你名片嗎?就沒說些其他什麼的?」
我陷入回憶。
扔一張八萬,得到的可能就不止八百萬了......
在商場摸爬滾打這些年,我知道承諾比起行動是一文不值,場麵話說得都漂亮,可沒落到實處的都沒用。
他名下的私立醫院眾多,求合作的經銷商也絡繹不絕,羚瑞可以說並沒有優勢。
況且我和周政安初相識,隻是遞了一張名片的交情,他不選擇羚瑞是在情理之中,但若是想要他選擇......
我心裏盤算著,這筆買賣怎樣才能在共贏的情況下發展。
最後,我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開口道:「我試試吧。」聞言,對麵的趙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掛斷電話後,我睡意全無。想起昨晚和周政安的種種,尷尬得不知道怎麼辦,幹脆起床洗漱,打算收拾好提前去羚瑞。
臨走前,我找出昨晚背的包,從裏麵找出周政安給的名片,思索片刻,隨身帶著出了門。
我看著時間,在早上九點終於下定決心,照著名片上的電話撥了過去。
兩聲過後,那頭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