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跟了顧祁兩年,是他名義上的女朋友。
我幹淨漂亮,聽話懂事,床上床下不會對顧祁說半個不字。
他白月光回來的那晚,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表示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他,沒他我絕不獨活。
在聽到他冷冷關門離去的聲音後,我盤著腿開始按計算器:
「+1+1+1......」
大別野一套,跑車倆......
嘿嘿......退休了退休了......
「你在做什麼?」
身後顧祁的聲音嚇得我險些扔了手裏的計算器。
我的前金主顧祁看了看我手上的計算器,又看了看我一時難以收回的,瘋狂上揚的嘴角,挑了挑眉:
「跟我分開,你好像很高興?」
2.
我自認為這麼些年,顧祁對我是很滿意的。
我聽話乖巧懂事,絕不多過問他的事,彩虹屁技能加滿,充分滿足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虛榮心:
「顧祁......我好像愛上你了。」
「顧祁......我哪裏比不過她?」
當我一次次失神地念著他的名字時,顧祁一直認為,我是真愛他的。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了。
不加點戲這錢我拿著不安心。
如果剛剛他沒殺個回馬槍的話,我愛而不得,孤獨替身的人設大約還能演一百集。
此時顧祁長腿窄腰,麵無表情地靠在門框上看著我:
「......不是說,最愛我嗎?」
「是是是......」
我頭點得如小雞啄米,同時壓到了枕頭底下的計算器:「歸零歸零歸零......」
住嘴!
「跟我分開,你好像很高興?」
......也、也沒有特別高興啦。
四目相對,氣氛有億點尷尬。
我警惕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藏好枕頭下的房產證,努力演出小白花痛失所愛後捶著枕頭,病嬌瘋球的模樣:
「顧祁!顧祁!沒你我可咋活啊顧祁!」
......
「行了別演了裴白。」
那......我小心翼翼地看他。
那他回來幹嘛?他的白月光不是今天回國嗎?
顧祁把外套扔在沙發上:「外頭被封了。」
我慌忙伸頭往樓下看,好家夥整個別墅區給隔離起來了!
「那......徐詩白她......」
「人在機場,剛下飛機,拉去隔離。」
好家夥,第一章回國,第二章隔離。
「那你現在要住這?」我摸了摸房產證,上麵現在可是寫了我的名字。
「嗯。」
阿這......我還演不演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顧祁,他陷在沙發裏,顯然有些煩心,大約是擔心他的情敵捷足先登,先討了美人歡心。
「那......顧總您要不要去報名個誌願者。」
考個護工證大約是來不及了,做誌願者曲線救白月光吧。
「裴白,你好像很想讓我走?」
......不想當誌願者就不當嘛,把別人真心話說出來算什麼本事?
「我......我是怕你著急嘛。」
「裴白,我們的合約期到了,我現在出不去,二樓書房借我用,隔離結束我就走。」「在這段時間,我們是單純的舍友關係。」
顧祁抬起頭,金邊眼鏡後那雙眼睛冷冷地看著我:
「以及,不要耍花招,不要對我們的關係抱有任何幻想。」
啊......那不會的,除非你還有一套別墅。
3.
顧祁言出必行,當晚睡在了二樓書房,清晨我揉著眼睛起來煮麵時,聽見了樓上的動靜,這會顧祁才忙完。
比起工作,徐詩白在他這可能還要排第二位。
顧祁是魔羯座的,這麼看來,星座還蠻準的。
我坐在廚房吸溜麵條時,顧祁下了樓。
他拉開冰格那層,抬手準備拿櫃子上的咖啡豆時,瞟到了我,瞬間愣住:
「裴白!你穿的是什麼!」
「這個啊......我沒衣服穿了。」
我低頭看了眼身上清涼的衣物,又若無其事地吹了吹泡麵。
洗衣機的聲音提醒了顧祁,是前天他臨時叫我來的,所以我沒帶什麼換洗衣物。
衣櫥裏除了他的衣服,就是我出於敬業,買來討好他的短裙和旗袍。
還沒派用呢,白月光回國了。
顧祁拿了那杯冰美式上了樓,過了十分鐘,兩件沒拆的襯衫扔在了沙發上。
當顧祁忙到中午下樓時,飯桌上已經給他留好了飯。
很豐盛。
紅燒牛肉,香辣牛肉,香菇燉雞,老壇酸菜。
看在兩件襯衫的麵子上,我勻出了三種口味給他。
顧祁顯然沒習慣吃這種速食,他敲了敲我的門,應聲後推門進來。
他拿著泡麵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
「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愛我?」
「你不應該做個四菜一湯,讓我嘗到了家的溫暖以後,狠狠地後悔當初沒和你在一起嗎?」
那種做了一大桌菜等一個不回來的男人,浪費食物的蠢事我幹嘛要做?
我坐在桌子前,耳機也沒摘,仰起頭看他。
眼鏡後,他的目光短暫地停在了我襯衫下擺,一片腴白。
哦,我穿不上顧祁的褲子,襯衫倒是長得可以當連衣裙。
他還沒開口,我先說了一句:
「叔叔,做菜是另外的價錢。」
不愛了,連甜膩膩的顧祁哥哥都變成叔叔了。
被我這一句話嗆到,顧祁也沒生氣。
「多少錢?」
錢能解決的問題,他不會有多餘的情緒。
我笑著比了個數字,將二維碼展示給他。
我穿著他的襯衫哼著小曲煎蛋,顧祁坐在客廳開視頻會。
我察覺到他的目光幾次似有若無地飄到我的背後,大約是被我氣到了吧。
畢竟我從前口口聲聲那麼愛他。
在我彎腰開冰箱時,我聽到視頻會裏助理輕咳一聲,小聲提醒顧祁該他發言了。
我回過頭,與他的眼神不期而會,顧祁像觸電一樣迅速收回了視線。
顧大工作狂,開會也會走神?
看來真是在琢磨怎麼給我一刀。
我彎下腰把三明治端到他桌子前,電腦後對他做了個口型:
記得洗碗。
就回房間帶著耳機刷題了。
4.
我和金主顧祁在一起,純粹是個意外。
他的白月光徐詩白和他從小就看不慣的表侄宋安在一起了,這事刺激到了他。
顧祁這個斯文變態,自視甚高,不肯被壓一頭。
一群小姐姐簇擁著他坐在沙發上,打零工的我端著果盤彎著腰,一抬眼撞上醉眼朦朧的顧祁。
他薄唇如刀,骨節分明的手隨意摘掉了我的眼鏡,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擦了擦手:
「脫。」
語氣稀鬆平常,好像在跟我說今晚天氣不錯。
見我遲疑,他反問:
「怎麼不動?」
我看到了他價值不菲的金邊眼鏡,平常大佬們都請不動的陪唱姐姐討好諂媚地湊近,然而中間始終隔著一層尷尬的空氣牆。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顧祁有怪癖,討厭別人直視他,甚至在我們纏綿時,我們都沒有多餘的碰觸,甚至沒見過他動情的臉。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後腰,那裏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內衣都毛成這樣了。」
「還不是一套的,嘻嘻。」
旁邊的小姑娘小聲議論,嘲諷著我的窘迫。
誰讓我窮呢,沒辦法。
顧祁放下盛滿冰塊的玻璃杯,杯中琥珀光映進他那雙銳利的眼中,平白多了幾分野性危險的意味:
「就你了。」
顧祁在兩家的晚宴上對十九歲的徐詩白一見鐘情,可徐詩白和他的遠房表侄宋安是青梅竹馬,倆人的家世煊赫,有點old money的意思,是門當戶對,擱小說裏就是標準的男女主配置。
論輩分徐詩白得跟著宋安喊他一聲叔叔。
論年紀,論情場,他都比不過宋安。
徐詩白晚宴那天穿了一件白裙子,而我跟顧祁從KTV出來的當晚,助手送來了一模一樣的白裙子,他要我穿上。
他蒙了我的眼睛,黑暗中要我一次次喊他的名字。
有時候我也會偷偷想,那個辦公桌前專注冷峻,西裝革履的顧祁,動情會是什麼樣子。
背後的他會扯亂領帶,如孤狼仰起頭,喉結滾落一滴汗嗎?
我曾經見過他書桌上藏著的徐詩白的照片,她穿著啦啦隊的裙子,藍紅的裙擺反著光,陽光自信又耀眼,像一顆永不會熄滅的小太陽。
照片明顯是偷拍的,臉有些模糊,但是後腰那裏,也有一點小痣。
和我的位置一樣。
在徐詩白麵前,顧祁是情竇初開,是溫柔守護,是費心造神。
可在我這裏,是荒誕放縱,襯衫領帶的斯文之下,是蠢蠢欲動,是暴徒逞凶。
5.
顧祁一身寶藍色真絲睡衣,連袖口的滾邊金線都熨帖,最上麵一枚紐扣沒扣,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又因為工作狂的原因,皮膚有點病態的白。
我洗好了澡,裹著浴巾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顧祁坐在沙發上,撐著手看著電腦,像是在想什麼。
那隻手骨節分明,特別是握筆給我簽支票的時候,實在是太好看了。
他在想什麼?
天涼了?該讓哪個集團破產了?
正想著,桌子上我的手機響了,是皮哥的視頻電話。
「聽說你被隔離了呀妹妹,啥時候來——我去!剛洗完澡接視頻,挑戰你哥的人倫底線是吧?」
皮哥是我從前勤工儉學時認識的一個哥哥,我被客人找茬時替我出頭,又咬死覺得我像他前世的好妹妹,拉著我拜把子,有他護著我,我在美食街打工的日子都好過了很多。
人帥又是玩咖,開了家文身店,身邊倒追他的妹子海了去了。
「等等,你身後那個是男人嗎?是男人吧!」
「你劈腿!裴白你這個渣女!」
我僵硬地回過頭,顧祁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那眼神很明顯:
「合同規定,裴白雙線多線操作算違約。」
我嚇得一個哆嗦,先一步打斷了視頻那頭哭訴的皮哥:
「哥!別鬧了!」
然後考慮到以後跟著皮哥釣小奶狗的光輝前景,我回過頭對麵色緩和的顧祁咧出一個笑容:
「瞎說啥呢!這是我二舅!」
顧祁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我應付了皮哥兩聲答應了晚上回撥給他。
「我沒聽說過你還有個哥哥。」
你沒聽過的多了去了。
「我以前打工受了些欺負,是皮哥幫了我。」
為了證明,我撩起劉海,湊近給他展示了一下額角的傷疤:「你看,別人拿盤子砸的。」
我沒想到,顧祁竟然會抬起頭仔細看我的傷口。
他眉骨高,頭頂的水晶吊頂照下來時,會在眼窩投下一片陰影,顯得他眼神都溫柔:
「誰欺負的你?」
別說,溫柔起來還挺蠱人,但顧祁到底是顧祁,下一秒又回歸了本質:
「我以為隻有你騙別人的份。」
說到騙人我心裏一跳。
......顧祁,應該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如果他發現我騙了他,憑顧祁的本事,吃到肚子裏的都會讓我吐出來吧?
6.
江城夏日多雨,到了傍晚就開始下雨。
幾日我和顧祁秋毫無犯,我做好了飯他就準時出現。
可今晚卻例外,我手邊的豆漿都溫了,他還遲遲不下來。
我淩晨時被咖啡機的聲音吵醒,看他在廚房失魂落魄地酗咖啡,眼下一片淡淡的烏青。
競標失敗了?被徐詩白甩了?
不管發生什麼事,別浪費食物啊。
我端著食盤,敲了敲門,無人回應,門虛掩著,一推就開了。
顧祁一個人趴在黑暗裏的電腦桌上睡著了,落地窗上的雨滴折射出的金色光斑,映在他的側臉,無端孤寂。
我探了探他的額頭,沒發燒,手卻很冷。
大約是空調房呆久又累著了。
我關了空調,給他拖到沙發上,找了個外套給他蓋上。
顧祁不說話的樣子還是很唬人的。
他這麼躺著似乎很安心,連呼吸都均勻了許多。
顧祁睡到半夜才醒,我房間的門還亮著燈,他輕輕敲了敲門。
我開了一個門縫,戒備地看著他。
咋地?資本家要半夜拉你工人爺爺起來做飯?
顧祁幾次目光遊移,才落在我的眼睛上:
“......謝謝。”
“桌子上的菜我熱過了,很好吃。”
“......你也早點睡。”
我點點頭,關了門。
我關了門,卻感覺到顧祁並沒有走,他還站在門外。
這幾天,顧祁變得很奇怪。
第二天我說了要煮青菜麵,刷完牙走到廚房才發現顧祁正在洗青菜。
粉色的圍裙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局促,發覺我站在他身後,顧祁解釋道:
“隻是順手。”
吃完飯,鄰居家的高中生過來拿習題冊,顧祁才知道我在幫鄰居小孩輔導作業換蔬菜,今天他碗裏的青菜就是我昨晚熬夜做題換的。
他晚上破天荒邀請我進他的書房,我們兩個人湊著頭研究最後一道附加題。
我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得出結果後猛地抬頭,卻意外撞破他正在看我。
顧祁看得太認真,以至於我抬頭把他嚇了一跳。
“我沒看你!”
我還沒嗆他,他自己先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