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的第三年,林盈依舊恨我入骨。
奪我職位、夜不歸宿、害死女兒,她幹盡了混不吝的事情。
我心灰意冷,終於提出離婚。
她卻在和白月光的婚禮上心神不寧,頻頻往外張望。
「......沈淮年,他去哪兒了?」
我啊,攻略失敗,被係統抹殺,早就死在了她的婚禮前夕。
1.
「砰——」
門被撞開,女人一身包臀裙,化著濃妝,心情頗好地哼著歌,在看到我時,眉頭緊蹙。
脖頸上滿是曖昧的紅痕,那人宣示主權般用了很大的力道。
而她,連遮蓋一下都不願意敷衍我。
「沈淮年,大半夜不睡覺,坐在這裏裝神弄鬼,要死啊你?」
我安靜地看著她,嗓音像是被粗糙的砂紙摩挲過,夾雜著悲痛與壓抑的怒火。
「去哪了。」
林盈踹掉高跟鞋,將包隨意一扔,漫不經心地開口。
「俞安生病了,高燒不退,我去醫院照顧了他幾天。」
話頓,她看我精神不振,瞬間滿臉煩躁,責問道,「還在為白天撤職的事情生氣呢?」
「俞安這次好不容易才回國,他從小就聰明能幹有擔當,副總的位置交給他是明智之選!」
「你不要忘了,我才是董事長,這個公司姓林,不姓沈!」
「嗬,我算是長見識了,你一個大男人,那麼小心眼做什麼?」
我看著她那張和以前一樣嬌美的臉龐,胸腔起伏,雙目赤紅。
「林盈,我們離婚吧。」
女人狠狠一怔,眼睛瞪大,尖叫發聲,「你說什麼——」
我摩挲著懷裏的瓷罐子,安慰似的拍了拍女兒的骨灰盅,心裏刀絞般疼痛。
我本可以撒潑打滾,像潑婦一樣指著林盈的鼻子罵,可是毫無意義。
我那乖巧聽話的女兒,永遠也回不來了。
小瓷過生日吵著要媽媽,林盈破天荒地答應照顧她一晚上,我才安心在公司通宵加班。
蘇俞安的一通電話打來,林盈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對於初戀白月光,她一向是很豁出去的。
林盈急著打車趕去醫院,一把揮開小瓷的手,扔在了商業街上,任憑女兒哭著喊著要媽媽,再也沒有回頭。
當天晚上,下了一場暴雨,小瓷追著車跑,摔的渾身是血,意外被一輛車軋過,滾燙的血濺在半空中。
「先生,請節哀。」
我趕過去的時候,整個腿都是軟的,抱著小瓷的遺體,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我瘋了一樣給林盈撥了無數個電話,毫不猶豫被掛斷,最後一通,被人接了。
電話那頭,是女人曖昧的呻吟聲和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全身血液瞬間冰冷,我掛斷電話,徹底心死。
一個人忍著悲痛給小瓷處理好後事,又穩定心神回了家。
我抱著小瓷的骨灰盒,坐在沙發上,等了林盈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回過神來,林盈憤怒的聲音在耳邊轟炸開來。
「離婚?你這個軟飯男也敢提離婚!」
「沈淮年我告訴你!就算離婚了,小瓷的撫養權也一定會是我的!」
「嗬,你不是最寶貝她了嗎?你個女兒奴真的能舍得?」
可笑,多麼可笑啊。
到這種地步,她才肯拿小瓷當做籌碼,一個用來威脅我的物件。
外麵大雨滂沱,我抱著瓷罐子,起身離開。
小瓷,你倒在血泊中,絕望死去的那天,雨也這麼大嗎?
2.
我沒有再回那個家。
出租屋內,我親手將合照裏林盈的麵容剪掉,慢慢撕毀,扔進垃圾桶。
照片中,我拿著一顆糖,笑得不見雙眼,小瓷在我懷裏,眨著清澈的大眼睛,被逗得咯咯笑,小奶音清脆地喊著我爸爸。
「爸爸!小瓷按時吃藥,不發燒啦,是不是很聽話呀?」
「爸爸!小瓷今天摔了一跤,但是有爸爸給的糖果,就不疼啦!」
「爸爸,為什麼媽媽從不來看我,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然而下一個畫麵卻是擔架白布下,小女孩破敗不堪的身體,冰冷的小手緊緊攥著一顆糖。
我渾身一冷,咳出了血,手下動作卻不停,快速準備著離婚協議書。
林盈不知道的是,我是個係統攻略者。
如果任務結束時,林盈還沒有愛上我,我就會被係統抹殺,靈魂脫離肉體,成為活死人,終生不得墜入輪回。
而現在,係統已經有了最後的警告。
放下離婚協議書,我歎了口氣,從抽屜裏拿出另一份體檢報告。
癌症晚期,這四個令人悲痛的字格外顯眼。
我閉上眼,眼底交織著痛與悔的情緒,好半晌才緩緩睜開猩紅的眼眸。
摘下無名指上的婚戒,和病例單放在一起,夾在女兒小瓷的相冊裏。
我的眼底逐漸有了光亮,溫柔地摸了摸照片裏小瓷的臉頰,就像以前那樣。
然後獨自驅車,去了淮海園,那裏束著一塊小小的墓碑。
沈淮年之愛女,沈瓷之墓。
一方小小的天地裏,困住了我小小的寶貝。
我買了一束新鮮的洋桔梗,帶了她生前最愛吃的糖果和最喜歡的小玩偶,坐在地上,輕輕撫摸墓碑。
「小瓷,別怕,爸爸來陪你說說話。」
「看著你從小粉團子到牙牙學語再到清脆地喊我爸爸,我心裏軟得一塌糊塗,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你。」
「好可惜,這輩子不能看著你慢慢長大,你才那麼小一點,還沒有去看過這大千世界。」
「小瓷,爸爸的寶貝女兒,再等等我......」
眼淚忍不住滑落,我的心中忽然一陣釋然。
放在一旁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鈴聲尖銳,吵碎了我的回憶。
林盈語氣陰狠,夾雜著不滿,怒吼出聲。
「沈淮年,幼兒園的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了!」
「老師說小瓷已經一周沒去上學了,這就是你教養出來的好女兒?」
「你們一大一小,能不能不要這麼煩人啊?」
我想笑,一口血卻湧在了喉頭。
林盈,你這會兒才想起小瓷,真的不配為人母!
小瓷早就去世了呀,就死在你丟下她、趕去醫院,與蘇俞安盡情纏綿的那天。
3.
黑暗中,最後一絲光亮徹底熄滅,我忍著疼痛,冷冷開口。
「離婚協議我已經起草好了,包括財產劃分和股份所屬。」
「咳咳......你放心,我淨身出戶,什麼也不要。」
本以為會很費口舌,然而這次,林盈卻毫不猶豫地鬆了口。
「好,別耽誤時間,就今天下午。」
「不過,」她頓了頓,「小瓷,你帶走吧。」
我狐疑愣住,正想開口,林盈卻拋出一枚炸彈。
「我懷了俞安的孩子,再照顧另一個孩子不太方便......」
嗬,我全身發冷,忍不住笑了出聲。
那我們的孩子呢?
小瓷現在被孤苦伶仃地葬在了淮海園,屍骨未寒。
而她的親生母親,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和另一個心愛的寶寶!
我頓覺錐心刺骨,聲音撕裂道,「林盈,你真狠心啊!」
「那就祝你們這對有情人,生同衾,死同穴,終成眷屬......」
民政局外,蘇俞安攬著林盈的腰身,大搖大擺地走向我。
「沈淮年,三年前如果沒有你的插入,現在結婚生子的就是我們!」
「你霸占了阿盈整整五年,如今也該還給我了。」
「你們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是啊,都是我的錯。
我不該在係統的任務驅使下,接受家族聯姻。
不該捧著自己的真心被人肆意踐踏,愛一個人愛到失去了自己的尊嚴。
更不該讓女兒小瓷出生在這種家庭裏,最終落得個死不瞑目的下場。
好,那如今,我成全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林盈看向我,撫摸著還不顯懷的肚子,眼神裏多了一絲愧疚。
「這件事算我虧欠你,你要多少錢,我都盡量......」
我打斷她,表情冷漠,「林盈,你不用侮辱我。」
「進去吧,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流程進行得很快,簽字蓋章前,林盈頓住了,眼神裏透露出我看不懂的情緒。
「沈淮年,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後悔?
我從來不會因為丟掉一個不愛我的人而後悔。
林盈,你也不例外。
結束後,我徑直起身,走了出去。
胃裏一陣一陣的疼痛席來,我微微弓起身,走的慢,卻很穩。
當天晚上,我回了出租屋,將門反鎖後,強忍著胃裏的翻滾,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封信。
係統冰冷又不近人情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死神就要來臨了。
我渾身刺痛,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鮮血吐了一地。
如同走馬燈一般,一些場景在我的腦海裏回蕩,有爸媽、有兄弟、有林盈,還有小瓷......
我艱難地抬起眼皮,忽然想起追在林盈身後的那些年,竟然如此痛、如此苦,刻骨銘心。
我費盡心思,都捂不熱一顆不愛我的心。
而現在,我對林盈的愛早就在一次次累積的失望中,走向了絕望。
就像薪火燃盡,再也沒有了。
門外傳來砰砰聲,模糊間,我似乎聽到了好兄弟周晏的聲音。
「砰砰——」
「沈淮年你開門啊!」
同時傳來的,還有係統冰冷的警告聲,下了最後一道命令。
「滴——」
「宿主攻略失敗,即將被係統絞殺。」
那一刻,我隻覺得渾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野獸撕咬著,四肢百骸都承受著無法忍受的疼痛。
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四肢無力,嘴裏不禁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
耳邊的嘈雜聲越來越大,我緩緩閉上了眼,再也沒能睜開。
4.
我死了。
靈魂漂浮在空中,成了肉體與魂魄分離的活死人。
可是,心卻仍像是針紮一樣疼。
搶救室外,媽媽癱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爸爸強撐著病重的身子不知道簽了多少個字。
不多時,一群白大褂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無奈搖頭。
「抱歉,我們盡力了。」
媽媽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爸爸跪在地上,哀嚎出聲。
一旁的周晏趔趄起身,他雙目猩紅,表情凝重,一拳砸在走廊的牆壁上。
然後毫不猶豫起身,往外衝去。
我歎了一口氣,暗自跟在他的身後。
玫瑰莊園的頂樓,我飄在半空中,俯瞰著整個宴會廳。
一場盛世婚禮,辦得格外隆重,明星歌手熱場,業內大佬陪襯,媒體記者蜂擁,林盈恨不得昭告天下。
我望向虛空,久久出神。
隻記得三年前,我與林盈結婚時,僅僅是領證之後,雙方父母見麵吃了個飯。
那時林盈說,舉辦婚禮太繁瑣,穿著婚紗也很累,她不想過多引人注目,就算了吧。
可是,哪有女孩子不喜歡穿婚紗的?
她不是不喜歡婚禮,隻是厭惡那個跟她結婚的我罷了。
現場很是熱鬧,林盈一身玫瑰紅長裙,挽著蘇俞安一桌一桌地敬酒。
他們敬到最後一桌時,抬頭一看,嘴角的笑僵在臉上。
周晏身子筆直地站在那裏,他悲憤的目光落在相互依偎的兩人身上。
然後諷刺一笑,「林小姐還真是心大啊?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林盈認出了周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虛,隻是目光沉了沉,沒有開口反駁。
反倒是蘇俞安,斯文地推了推眼鏡,大手一揮將林盈護在身後。
一臉奸相,眉眼間是止不住的嘚瑟。
「這位先生,觀看婚禮就請入座。」
周晏像是聽到什麼極其可笑的言論,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你是什麼東西!男小三也配張嘴說話?」
「你的嘴臉和你的陰謀一樣可笑,簡直令人作嘔!」
蘇俞安一愣,不再維持紳士形象,怒氣衝衝道,「你這人有毛病吧?怎麼說話呢!」
「明明三年前是沈淮年橫插一腳,打著聯姻的名頭拆散了我和阿盈!」
「他不過是一個軟飯男,仗著家裏有點小錢,一點本事都沒有,到頭來不還是在給阿盈打工?」
周晏冷嗬,直接一腳踹了上去,眸底染上了猩紅。
「蘇俞安,你一個插足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有什麼資格在這裏點評?」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學畢業那年,你一腳把林盈這個戀愛腦給踹了,跟著個更有錢的富婆出國了吧!」
「怎麼,現在人家不要你了,就想著回國撿破爛了是嗎?」
看到周晏這麼維護我,我真想衝過去告訴他,你永遠也罵不醒一個裝模作樣的人。
可我隻能飄在一旁,什麼也做不了。
林盈衝上去,將蘇俞安護在身後,厲聲嗬斥,「周晏,夠了!」
「大鬧婚禮現場,是沈淮年指使你做的吧,他這人還真是老奸巨猾的軟骨頭......」
周晏氣笑了,閉了閉眼,然後指著林盈大聲喊。
「林盈,這天底下誰都有資格說沈淮年不好,就你沒有!」
「我他媽這輩子就沒見過比沈淮年更癡情的男人!」
「為了這麼一個女人,尊嚴丟了,事業丟了,最後連命都丟了!」
林盈瞬間怔住,語氣盡量輕鬆,可微微發顫的手指出賣了她的不安。
「你開什麼玩笑!」
「沈淮年呢?怎麼隻有你一個人來了?」
「這麼大好的日子,他不來祝福我嗎?還有小瓷......」
周晏忍著巨大的悲痛,閉了閉眼睛,才諷刺般開口。
「你說沈淮年?他死了啊。」
「癌症晚期,就死在你的婚禮前夕!」
周晏的目光冷厲如刀,口中連珠帶炮般質問怒吼,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至於小瓷,她才那麼小,就被你害死......」
「林盈,你這種人配當一個母親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猛地扇在了她的臉上。
林盈再也鎮定不下去,恍然跌坐在地,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