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車禍

高速公路上連環車禍。

前麵貨車的鋼筋紮入了我的腹部，我被卡在車裏動彈不得。

用盡全力拿起手機，給急診科男友打電話，希望他能來救我。

可接通電話，我隻聽到了他憤怒的聲音。

“我在治病救人，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有拿車禍和生命開玩笑的嗎？別忘了，你也是一名醫生！”

他第N次守在青梅竹馬的身邊，卻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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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我飄在高速公路旁的人群中。

救護人員姍姍來遲，一旁的人議論紛紛。

“太慘了，鋼筋紮進去了，活不了了吧？”

“女司機 吧？命不好啊，今天馬拉鬆，哪哪都堵車。”

“我看人都硬了，肯定死了。”

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大貨車一根十幾米的鋼筋斜插 入我車的風擋玻璃，再插 入我的腹部。

車裏的我，麵無血色，目光呆滯，嘴角還有幹涸的血跡。

以我多年從醫經驗，我多半是死了。

最後我是和被截斷的鋼筋一起送上救護車的，我也跟著飄了過去。

看著救護車上被宣布死亡的自己，我後悔了。

今天是孫彥君的生日，我從外地匆匆開車回來，就為了給他個驚喜。

可高速公路上出了連環車禍，我的車剛好在一輛大貨車身後。

鋼筋紮入我體內的一瞬間，我就想到了孫彥君。

第四醫院就在高速公路附近，救護車十分鐘可以趕到我的位置。

孫彥君今天值班，他又有這種急診手術的經驗，隻要他來，我一定能活。

鋼筋將我死死卡在駕駛室，我隻能先用麵巾紙給自己止血，然後打電話叫救援。

可他辦公室和工作號碼都沒人接聽。

窗外已經有人開始報警、打120，可我不知道會派哪個醫院的人來。

以我現在的情況，最多也就能撐半個小時。

流血量增加的話，可能連半個小時都撐不到。

孫彥君的工作號碼都是有重要急診的時候才會響起，除了急診室，就隻有我知道。

他那時候把號碼告訴我，我還說不合規。

可他信誓旦旦，“你是我女朋友，有什麼不合規的？”

“萬一你有什麼急事要找我呢？我必須第一時間到啊！”

“你放心，隻要你打這個號碼，不管多忙我都會接的。”

這麼多年，我隻打過一次這個號碼，他卻沒有接起。

不知道重播了多少次，他這才接起了電話。

“什麼事？快說，我有患者。”

我努力咬了下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

流血過多已經導致我的腦神經受損，說話都有點大舌頭。

“我出了車禍，現在流血不止，你......”

不等我說完，他就惡狠狠打斷了我的話。

“肖涵，你知道我來救伊伊，打工作號碼騷擾我，是不是就不想我救人？”

“我和你解釋過了，伊伊情況危急，一旦她不能止血會有生命危險！我隻是履行醫生的職責，你怎麼就這麼無理取鬧？”

“有拿車禍和生命開玩笑的嗎？別忘了，你也是一名醫生！”

電話那邊亂糟糟的，聽到段伊伊委屈的聲音。

“彥君哥，好多血，我會不會死啊？”

“真的好疼啊，血是不是止不住了？”

聽到她的聲音，我就怒火中燒，但我清楚地知道，他不會來了。

我努力平複情緒，知道越是情緒激動，血流越快，我死得越早。

快速掛斷電話，我又撥打了120。

聽到我有氣無力的描述時，120的接線員有些猶豫。

“您先找東西給自己止血，不要亂動，救護車趕到也要半個小時之後。”

“今天馬拉鬆封了一半的道路，到處都在堵車。”

“距離您最近的第四醫院值班救護車已經被派出去了，我們隻能調距離稍遠的醫院，不過您放心我們會盡快趕來。”

“您現在可以讓身邊人幫忙止血，不要拔出鋼筋，要注意......”

接線員並不是很專業，聲音機械又猶豫，可她還在堅持告訴我自救的方法。

但我知道，我這種情況除了救護人員及時趕到，否則無力回天。

車裏的收音機滋滋作響，隱約間我聽到新聞裏正在播報，第四醫院急診醫生順利救下凝血功能障礙少女。

這已經是孫彥君第N次救下了段伊伊。

明明用藥就能控製病情，可她就偏不，一點小磕碰就哭著喊著要孫彥君去救她。

我絕望地看著腹部的鋼筋，估算著自己流出的血液。

高速旁已經亂成一團，隨著振動，我能感覺到似乎又有後車撞了上來。

終於有人看到了我的慘狀，竟然還要去拔鋼筋。

我朝著他們搖搖頭，我想告訴他們幾個要是不動，我還能多活幾分鐘。

可大哥們救人心切，還喊上了號子，真去拽鋼筋了。

有人拍打車窗，告訴我要挺住，他們一定會救我的。

我閉了閉眼，心想著自己別真死了，不然他們幾個可就好心辦壞事了。

昏迷前，我用微弱的聲音孫彥君發了一條語音。

【鋼筋刺穿腹部，流血量目測超過1500毫升，現在出現口渴、發冷、血壓下降......】

【孫彥君你個賤人，我要死了，你和她過吧。】

每次孫彥君都會和我解釋，他和段伊伊沒別的關係。

可事實如此嗎？

原本我們都要訂婚了，今年段伊伊回國，一切都變了。

隻要孫彥君休息，哪怕是午夜時分，段伊伊也經常打過來。

隻要看到是她的電話，他就會毫不猶豫接起，然後扔下所有人去找她。

起初我也以為急診又出了什麼事。

我知道急診科每天工作都很忙，他又是重點培養對象，自然要積極些。

可有一次他洗澡時電話響起，我這才看到手機備注上寫的“伊伊”。

我擔心她真的會出事，趕緊接起電話。

下一秒段伊伊委屈的聲音就響起了。

“彥君哥哥，我被水果刀劃傷了，你快來救救我。”

孫彥君從浴室出來，一把搶過手機，柔聲細語地哄著。

全然不顧被推倒在地的我，直接換好衣服出門。

女人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不對勁。

後來我偷偷查了通話記錄才知道，我的好男友每次在青梅竹馬磕碰一點點的時候，都要風雨無阻地隨叫隨到。

每一個午夜時分他匆匆離去，都是為了她。

而我這麼多年，隻打過一次緊急電話給他，隻得到了惡言相向。

這一次我生命垂危，他卻又救了段伊伊。

上個月，我們兩個剛剛大吵一架。

我外婆九十大壽，親戚朋友來了不少，孫彥君工作手機響起，他直接離場，沒多說一句話。

所有人麵麵相覷，隻剩下我一個人尷尬解釋他有工作。

那天我爸媽很不滿意，我隻能說人命大過天。

接近散場，他才給我發了一條微信。

【抱歉，有緊急患者，我必須過去一趟，幫我和長輩們道歉。】

我握著手機的手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刷朋友圈的時候看到段伊伊發了一張照片。

【血流不止時，你永遠是我的止血藥，感謝你再一次挽救了我的生命。】

照片裏，是她手上繃帶的小手。

我一眼認出一旁的男士運動鞋是孫彥君的，還是我今年送他的生日禮物。

隔天一早，孫彥君才回到家。

我幾次想要發火，最後都忍下了。

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他隻在一旁不斷抽煙，始終一言不發。

而我隻是平靜地講述我們的感情，還有他對段伊伊過於關注。

忽然他抬起頭蹙眉看著我，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無奈搖搖頭，“肖涵，你真像個怨婦，揪著一個事就不放了？”

然後他起身，說要給彼此空間冷靜冷靜，不想和我吵架。

他摔門離開，我也快速收拾行李離開家。

之前醫院就一直有個外派項目，我因為想著要結婚遲遲沒去，現在正是機會。

本想著給彼此空間，也讓他冷靜一下。

沒想到因為回來給他過生日，我竟喪了命。

可能是我真的怨念太深，所以我的靈魂久久不散。

救護車上，我的手機再次響起，是孫彥君發來的一條微信。

【別鬧了。】

短短三個字，差點把我的靈魂氣炸了。

我快死了給他打電話就是無理取鬧，段伊伊無病呻 吟就是人命關天？

或許就是因為太生氣，一眨眼，我竟然飄到了孫彥君身邊。

此時的救護車上，段伊伊正依偎在他懷裏，滿臉淚痕。

孫彥君小聲哄著，“沒事的，隻是不小心刮傷，不會留疤，也不會有事的。”

我看到段伊伊幾個手指上有細微的刮痕，看樣子是被水果刀或者還紙張割破的。

如果是普通人，這點小傷根本就不用去醫院，甚至隻需要消毒就行。

孫彥君身後的小護士撇撇嘴，“孫大夫，剛才醫院打來電話，高速除了連環車禍，咱們也過去吧，你知道這種車禍肯定會出現重大傷亡的。”

孫彥君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又把段伊伊往懷裏摟了摟。

“我不是說了，讓醫院其他人過去，再說了120又不隻會通知我們醫院。”

另一個男護士有些生氣地說道：“孫醫生，這幾台新設備你都搬上來了，三個急救藥箱你也都拿過來了，別人用什麼？我看還是趕緊趕過去，肯定能救下不少人！”

“你在質疑我的決定？人命同樣重要，難道像你一樣為了在重大車禍裏表現，就不顧他人性命嗎？”

孫彥君這話說的可真漂亮，但完全打動不了旁邊的護士。

男護士聲音也微微拔高，“您是主任大弟子，英雄救美第一人，我們這些小護士可不是就得成為你們play中的一環？”

“胡說八道！”孫彥君疾言嗬斥。

男護士不依不饒，“我都跟著你救過她少說有五六次了，每次都是這麼一點小傷，凝血功能障礙就不能吃藥嗎？這點小傷自己打車去國外的醫院也死不了，非要120來救她嗎？”

眼看兩個人要吵起來，段伊伊期期艾艾開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以後我會小心，不再讓自己受傷。”

她的話沒人理會，隻有孫彥君將她摟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