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蕭璟大婚當天。

我在破屋為他生孩子。

我拚死生下鱗兒。

醒來發現是早已咽氣的死胎，然而傳聞無法生育的沈青宜卻有了一歲大的兒子。

我問他我的兒子在哪裏。

他卻道：「你不過是身份低賤的通房丫環，你的孩子能被相府嫡女的青宜撫養是你的福氣。」

後來我奪子而逃。

他卻後悔了。

1

「小姐，用力啊，孩子馬上就露頭了。」

我躺在用破棉絮鋪成的產床上，雙手緊緊地拽著身下的床單，額頭沁出細細密密的汗。

以前隻聽人說生產是女子九死一生的事情，現在看來此言不假。

尤其是沒有現代科技的古代，尤其艱難。

而我顧不上疼痛，抓住旁邊喊加油的小南：「蕭璟呢？他怎麼沒來？他不是說好了今天來看我，照顧我坐月子的嗎？」

小南有些同情地看著我，支支吾吾道：「姑爺他......他今天......」

「他今天幹什麼？你快說啊！」我身下又一陣劇痛，語調不由得升高。

「姑爺，他今天大婚，正在和相府嫡女沈青宜拜堂成親。」小南終於鼓起勇氣把真相說出來。

周圍的人紛紛都倒吸一口涼氣。

我睜大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在破屋為他拚死拚活生孩子，而他卻在迎娶佳人入府。

正當我分神時，穩婆突然開口：「小姐，用勁啊，孩子馬上出生了。」

我下意識向下用力，沒一會，「哇」一聲就響徹整個破屋。

我微微抬頭，意識模糊間我隱約看見小孩的後頸有個微紅的小點。

來不及多想，我也因為脫力，暈了過去。

2

晚上醒來時，穩婆卻告訴我，我生了個死胎。

「小姐，您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我不信，我瘋狂錘打著被子。

怎麼可能呢？

我看著那個已成人形卻沒了呼吸的死胎。

怎麼會呢？

他明明那麼好動，每天在我肚子裏拳打腳踢。

他怎麼會死呢？

「鈺涵，你冷靜點，這樣對你很不好。」蕭璟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眼前，伸手死死地拽住我的胳膊。

「這樣不好？那怎麼才算對我好，你去哪了，我生孩子的時候，你在幹什麼？你去迎娶佳人入府了。」

「你鬧夠了沒有？」蕭璟聲音冷了下來，「孩子死了就死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為了你的死孩子，我去得罪當朝丞相嗎？」

「啪！」

我狠狠地打了蕭璟一巴掌。

「你滾，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眼淚奪眶而出，我指著門口讓蕭璟滾。

「好啊，肖鈺涵你出息了，我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你就別想讓我回來。」

說完，蕭璟冷冷一甩袖子，看都沒看一眼那個死胎，徑直走出門。

蕭璟走了。

我為什麼心裏那麼痛呢？

什麼叫做死孩子，那難道不是他的孩子嗎？

他在我肚子裏時明明是那麼鮮活。

我拚死拚活生下的孩子，怎麼到他嘴裏就是死孩子。

心臟處的鈍痛變成了一柄刀在翻攪，痛得我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3

五年前，我第一次穿越到這個陌生的朝代。

穿越的第一天，因為貧困我就被父母五兩銀子賣給了侯府做粗使丫頭。

後來更是長得太過漂亮，被善妒的大夫人差點發賣到青樓。

是當時隻是庶子的蕭璟拚死救下了我。

因為我，當晚蕭璟就被罰跪祠堂三天三夜。

我問他為什麼幫我。

他白著一張臉，隻說：「因為這不是你的錯，你的漂亮不應該成為你不幸的開始。」

我感動不已，自請去蕭璟房裏伺候。

蕭璟雖然是庶子，但他用功讀書，寫的一手好字。

因為不受寵，每個月的月俸少得可憐，但他仍然拿出大部分的銀子給我買話本，買蜜餞。

雖然日子清貧，但有他的貼心和寵愛，單調枯燥的生活多了一點甜。

後來，我當街被紈絝子弟調戲，蕭璟第一次生了想要權利的心思。

他說：「鈺涵，我不能再平淡無爭了，我要保護你，我不能讓你再受傷害了。」

我說：「好。」

就這樣，蕭璟開始把他的才學展示在人前，就連他那個一直視他如無物的父親，也漸漸正眼瞧他。

後來他有了科舉的機會。

很幸運，蕭璟成了狀元。

更幸運的是，我有了他的孩子。

可這個時候，沉寂了五年的係統突然出現，問我：「宿主，十年之期已過一半，你想回到現代嗎？」

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堅定地道：「我拒絕。」

係統聽完，補充道：「宿主一共有兩次機會可以回到現代社會，再下一個五年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還請宿主好好考慮。」

我那時候想，擇一良人，從此一世一雙人，此生足矣。

可為什麼，短短的十個月過去，他就成了別人的丈夫，別人的依靠。

難道他之前的話都是騙我的嗎？

我牢牢地把那個死胎護在懷裏。

心臟像是被人用針紮一樣，痛到窒息。

「孩子，對不起，娘親沒保護好你。」

我喃喃道。

4

我沒想到的是，蕭璟會再次出現在我麵前。

「你還來幹什麼？你怎麼不去找你那個丞相嫡女了，還來我這裏幹什麼？」我暴躁地喊。

「鈺涵，你別這樣，我這樣做都是有苦衷的，你理解我好不好？」蕭璟苦口婆心。

「苦衷？」我抬頭望向他：「你不要告訴我是她是鐵了心要嫁給你？蕭璟，你變了，你什麼也變得這麼市儈和魅權了？」

「我變了？我變了也是為了你，當年我要是不變，你現在能安穩的生孩子？早就被那個紈絝賣去青樓當妓女了。」

我垂下頭不語。

「總之一句話，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說完，他語氣軟了下來，「鈺涵，像我們這樣身份低下的人有什麼資格反抗呢，我隻有做了丞相的女婿才能護住你。」

蕭璟話音剛落，見我低頭不語，氣得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終於妥協，「我去。」

就這樣，我入了丞相府。

她一襲牡丹華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

但麵帶嘲諷。

蕭璟走在我前麵，眼神往周圍的桌子上一掃，示意我敬茶。

我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蕭璟。

「你要我當妾室？你要我向她敬茶？」

蕭璟自顧自地坐在沈青宜身邊，衝我微微點頭。

「可若是我不敬呢？」

我倔強地站在那裏，背脊挺直。

「鈺涵，不要讓我難做好嗎？」蕭璟低聲下氣。

「在來之前，我們不都約定好了嗎？我愛的人隻有你，你能不能先為我忍耐幾日，我以後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

我緊緊地咬住嘴唇，嘴裏溢出血腥味。

我忍著怒火和不甘：「夫人，請喝茶。」

我雙膝跪地，雙手高舉頭頂，端著熱茶的茶杯微微顫抖。

小南在後麵小聲地啜泣：「姑爺，我家小姐才出月子，她的身體還很虛弱。」

小南的話如一陣風吹過，無人在意。

許久，坐在主位的沈青宜才緩緩抬手接過我手裏的茶。

「原來你就是蕭郎愛了五年的女人，果真長相不俗，隻可惜你這張臉不允許出現在我沈青宜的府上。」

說完，她將茶水往我臉上潑去。

我驚恐地捂著臉大叫，「蕭璟，我的臉好痛——」

「小姐！」小南向我撲來護住我。

「從此以後，你隻能住在西苑的那一處破落院裏，我可以養著你，但是你必須聽話，否則你就會像這盞茶杯一樣。」

她輕輕鬆手，手上的茶盞應聲而掉。

茶盞立馬四分五裂，暗示著我的結局。

蕭璟沉默地看著，不發一言。

我頹然地坐在地上。

胸腔裏的心砰砰地跳著。

好像又回到五年前，我被大夫人嫉妒，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恐怖感覺。

以前的我還有蕭璟護著，可這一次他好像不會再護我了。

心裏莫名的恐慌，我直直地暈了過去。

醒來，看著殘破的天花板，我想起了係統。

我把小南支出去，自言自語道：「係統，我知道你在，我想知道沈青宜的全部資料。」

5

不到半天，我就得到了沈青宜的全部資料。

沈青宜，丞相嫡女，長相傾國傾城，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美譽。

對於能威脅她樣貌的女人，她毫無例外視為眼中釘。

她還有一個最致命的缺點，早年間因為身邊人的疏忽，失足落水，從此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

聽完，我不知道是該可憐自己，還是可憐別人，

沈青宜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她就可以明目張膽地搶走別人的丈夫，搶走別人的心嗎？

可權利真好啊，我在丞相府裏看著我的丈夫和她耳鬢廝磨。

整整一年。

他們在喧鬧無比的前院，而我卻在冷清無比的後院。

某天，門被推開。

蕭璟輕輕推門進來。

我下意識地麵向牆。

「鈺涵，我知道你沒睡，昨天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你別生氣。」

我不理他，隻是眼眶微微濕潤。

他總是這樣，知道我心軟，知道道歉我就可以原諒他。

即使他做出很過分的事情。

隻要他的一句道歉我就可以原諒他。

右手輕輕摩挲臉上的燙疤。

肖鈺涵，你這次不能再心軟了。

這次沈青宜毀了你的臉，下次她又能毀了你什麼呢？

「鈺涵，你別不理我，這樣的你讓我很害怕。」蕭璟伸出手，想要觸碰。

我冷冷地躲開。

「如果你還想明天見到我的話，就不要碰我。」

蕭璟突然縮回了手。

他輕輕歎了口氣，然後道：「明天，我和青宜的孩子周歲宴，我希望你能來，但如果你不願意去，我也不勉強。」

我猛然從床上驚起：「你要我去參加你和另外一個女人的孩子的周歲宴，蕭璟，你還是不是人？」

「可我也是為你好。」蕭璟可憐兮兮。

「你不要再騙我了，你把我關在這破落小院一年，你不聞不問，明明說得好好的，你會好好護我，你就是這樣護的？」

我拿起桌上的茶壺狠狠地砸向蕭璟。

蕭璟也不躲，茶壺砸破了他的腦袋，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臉頰流過衣服下擺，一滴一滴地砸在我的心上。

心裏有東西在崩塌。

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落。

「蕭璟，這次我去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蕭璟忙不迭地點頭。

「哈哈哈，蕭璟，我以前怎麼就愛上你了呢？」我笑得癲狂。

蕭璟沒說話，隻是囑咐我：那天別太惹人注意。

等蕭璟走後。

我再也忍不住嘴裏的腥甜，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小南見我吐血，立馬緊張地上前。

我穩了穩身形，在小南耳邊叮囑了幾句。

6

很快到了宴席這天。

我讓小南喬裝打扮混入了前院。

也許是宴會人多眼雜，小南成功地看到了小孩的後頸。

她告訴我，小孩的後頸上有個微紅的小點。

而且她還看到小孩的包被上鏽著一個名字。

小青。

我聽完，頹然地癱坐在地上。

原來，他留著我，隻是想讓我給他留個孩子。

原來，他對我好，隻是因為愧疚。

原來，他真的不是五年前會護我的蕭璟了。

【宿主，你的身體已經不適合繼續下去，是否提前終止？】

係統突然開口。

我擦幹眼淚，哽咽道：「不，這次我答應。」

隻是在離開之前我要奪回我的孩子。

7

宴席結束後，我單獨和蕭璟約在後山的一處小溪。

「蕭璟，那真的是你和沈青宜的孩子嗎？」

蕭璟聞言一愣，似是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繼續加碼：「可沈青宜明明沒有生育能力......」

嘴巴突然被捂住，蕭璟勒住我的後脖頸，麵露不善：「這些話你都是在哪裏聽到的？」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拿我的孩子給那個賤人養？」

「啪」

「賤人也是你說的？沈青宜不管怎麼樣，她都是相府千金，而你呢，最多隻是個通房丫環，你有什麼臉能跟她比？」

「你的孩子能被相府嫡女沈青宜撫養，是你的福氣。」

我怔怔地看著他。

良久，我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蕭璟，我算是明白了，無論我怎麼努力受氣，怎麼包容你，我都不會得到你的愛了。」

「愛在權利名位之前毫無價值。」

蕭璟輕哼：「我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你！」

「我從不在乎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在乎的小青能給我帶來的權力與富貴，不僅如此，她比你貌美，比你會討人歡心，你不配和她比，要是你敢把她不孕的事透露出去半個字，別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他一邊說著一邊強硬地抓著我的後腦，狠狠地按向水裏。

我努力掙紮，可他的手就像兩隻大鉗子一般，讓我動彈不得。

隨著每一次深呼吸，窒息的感覺不斷加重。

就在我快要死的時候，蕭璟放開了我。

然後狠狠地把我摔在地上，揚長而去。

我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但我的每一口呼吸都像刀子一樣深深地拉傷我的嗓子。

我眼含熱淚，看著蕭璟遠去的背景。

心裏的計劃一點點的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