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與太子妃伉儷情深。
更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他們之間容不得第三人。
而我,就是這第三人。
“你個低賤的宮婢,給太子提鞋都不配,憑什麼和本宮共事一夫!”
可他們不知,蓮花精生來不是提鞋用的。
最是溫柔刀。
刀刀割人性命。
皇後坐在高座,冷冷睥睨著跪在地上的太子妃。
“入主東宮三年,皇兒守了你三年,這肚子半點動靜都沒有,如今還要幹預本宮為太子挑選侍妾,誰給你的膽子!”
“秦嬤嬤,掌嘴!”
秦嬤嬤擼起袖子正要抽上去,就被匆匆趕來的太子慕子謙握住了手腕。
他眼尾猩紅,頭上是細密的汗珠,狠厲地將秦嬤嬤甩開。
恭恭敬敬地行禮:“母後,是兒臣不願納妾,與芙兒無關,兒臣曾答應芙兒今生隻她一人,又怎可違背誓言。”
慕子謙與江芙四目相對,款款深情,真是一對恩愛的璧人。
可再恩愛,也大不過她沒有子嗣。
我看著他們二人,心底冷冷發笑。
“母後,芙兒與太子心誌堅定,母後何苦相逼?”
“既然太子和太子妃如此冥頑不靈,本宮這就回了聖上,這太子之位也該換換人了,畢竟本宮可不止這一個兒子。”
此話落地,慕子謙驚得往後退了半步,聲音都有些發顫。
“母後......”
江芙雙拳緊了又鬆,最後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母後,芙兒願為太子納妾。”
皇後的護甲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我的身上。
“就她吧,看著是個能生養的,本宮身邊的人自會侍奉好太子。”
皇後走後,江芙圍著我轉了一圈。
憤恨地掐了把我的臉。
“你個低賤的宮婢,給太子提鞋都不配,憑什麼和本宮共事一夫!”
我回望她和太子摟抱的背影,唇畔的笑自然地勾起。
不共事一夫,又怎麼讓你生不如死呢?
2
我被抬為東宮末等的良人,分的院子也離太子的書房較遠。
穿著淡粉色的衣裙,我坐在榻上等慕子謙。
昏黃的燭火搖曳,我仿佛又看到了十歲那個自由爛漫的自己。
我站在院門外,一直向遠處眺望。
今日是姐姐歸家的日子,她到了年齡被放出宮,娘親和爹爹早早便將飯菜做好,隻等著一家團聚。
可等來是卻是一具草席裹著的屍身。
姐姐死了,渾身血汙下盡是青紫傷痕。
十歲的我,失了笑容,守著姐姐的屍身不吃不喝三日。
天還沒亮,我捏著姐姐為我繡的絹帕,五兩銀子偷偷把自己賣進宮裏。
爹娘來尋時已經晚了。
我從洗恭桶的宮女做起,到浣衣局,宮牆灑掃,再到鳳儀宮,我用了整整六年,數不盡的謾罵,責打,終是一步一步走進了我該來的地方。
我將自己養得豐圓玉潤,隻待一個時機。
那日,皇後暈倒,我如兔子般竄了出去,急忙請了孫太醫來。
皇後無礙後瞥見角落裏因跑的太急摔傷了膝蓋的我,也順便叫孫太醫瞧了瞧。
“這小宮女身子康健,日後是個好生養的,膝蓋塗幾日藥膏便可痊愈。”
聽到好生養三個字時,皇後的眼神不由得多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自己的計劃開始了。
不過是偶然瞧見孫太醫偷拿宮中藥材,達成了微妙的合作。
皇宮中,欺上瞞下本就是常事,誰又比誰幹淨呢?
隻要有利可圖,誰都能是盟友。
3
房門被推開,太子冷若冰霜的臉在瞧見我精心打扮的妝容時眸色閃過異樣,但又很快斂去。
“你叫什麼名字?”
“妾身雲兒。”
“滾下床去!”
我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利落地在地上鋪了墊子。
也是,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又怎麼可能輕易碰別的女人。
日子且長,我並不急於一時。
若太子是個好色的,這東宮怕就沒有我的用武之地了。
窗外人影晃動,我知道是皇後身邊的嬤嬤盯梢,但她們不敢離得太近,我哼哼唧唧的喚了幾聲,然後吹滅了蠟燭。
慕子謙臉色鐵青,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瞧。
我裝作不明就裏的樣子翻身蓋了被子。
夜裏,我被慕子謙的聲音吵醒。
“芙兒,孤隻鐘情你一人,芙兒...你信孤。”
原是夢話,可這聲音尤為刺耳,我拉開妝台下的盒子。
一把尖利的刀在月色下閃著銀白的光,尤是心動。
可遊戲才開場,我怎好先謝了幕?
一點一點的融進骨血的痛,不更刺激嗎?
4
天光大亮,門被敲響。
“陸良人,奴婢奉皇後娘娘之名來取件東西,請將房門打開。”
彼時慕子謙已穿戴整齊,他習慣了被人侍奉,如今房內隻我與他二人,雖麵上嫌惡,但也沒有阻止我的動作。
“嬤嬤稍後,我這就起身。”
慕子謙疑惑之際,我咬破手指,將血滴在房事帕上,又吹了吹。
一切妥當後才開了房門。
秦嬤嬤見到房事帕上的紅漬喜笑顏開,還將皇後親賜的朱釵塞到我手裏。
“陸良人伺候太子得力,老奴自會如實上報。”
秦嬤嬤走後,慕子謙眼神鄙夷地瞧了我一眼。
“別以為你這樣,孤就會高看你一眼,不過是些奉承人的手段,芙兒斷不會行你這一套。”
江芙自是不會,她長於漠北,自幼灑脫慣了,若不是在戰場上救下太子,朝夕相處互生情愫又怎會困於宮廷。
那樣受不得半分委屈的性子,又每每拿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做靠背,自是不屑我這等微末的討好。
可慕子謙已然在心裏拿我與江芙作比較,人心是一點點滲透的,我不急。
收拾妥當後我去給江芙請安。
她端坐在椅子上,丹鳳眼斜斜的瞥我,再明顯不過的不屑。
我遞上熱茶,她卻翻手直接潑在了我的身上,那茶不燙,冬日裏濕了身上,卻足夠寒涼。
一聲冷笑自頭頂傳來:“賤蹄子,太子已與本宮說過,他不會碰你的,你就死了那浪蕩的心思吧,畢竟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
我聽不懂她口中的小三是何意思,但我知道靠愛存活的女子才是最可悲最無用的,生於皇家,愛從來不是必需品,更何況色衰愛弛,高位者絕不會守著一個女子。
當真愚蠢至極。
瞥見門外的明黃一角,我立刻重重磕了一個頭。
“太子妃請恕罪,是嬪妾不小心打翻了茶盞,若是傷了太子妃嬪妾萬萬擔當不起,這就去自己院中思過。”
路過慕子謙時,我眸中含淚,肩膀縮瑟著顫抖,緊緊抿唇,三份隱忍,七分委屈。
果然在他眼中窺探出了一絲心疼,不多,足矣。
畢竟這是我對鏡練習過不下百次的樣子。
5
因著皇後的威壓,慕子謙每隔三五日會來我房中坐坐,隻是片刻,從不留宿。
隻是那日不巧,他來時,我並未在房中。
臘梅盛放,我冒雪折了開得最好看的幾珠,回到房中時慕子謙還在。
他嘲諷:“沒見過世麵。”
“是,嬪妾粗鄙,隻是見這梅花開得正盛,現成的繡樣兒做成荷包想來是極好的。”
他眼神瞥見繡筐裏的墨蘭色布料,輕咳了幾聲,沒再貶斥我。
那樣的顏色是為男子準備的。
而江芙自詡女子應灑脫自在,從不討好男子,所以她這漠北女子不會繡工,也不屑學習。
而慕子謙腰間的配飾皆出自宮中繡娘之手。
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宮女翠兒立刻為我披上外衫。
“太子恕罪,良人偏要頂著大雪去摘臘梅,說是雪天盛放的最是好看,奴婢攔也攔不住,怕是惹了風寒。”
聽聞此話,我立刻後退幾步。
“太子這幾日還是別來嬪妾屋內了,這風寒傳染,該避著些。”
“翠兒,快去太醫院抓幾服藥,提前喝下或許能擋回去。”
慕子謙臨走時,不陰不陽地甩下話:“做了主子也改不掉伺候人的習慣,下雪,少出門!”
“太子爺說得是,這荷包不做也罷。”
“孤的東宮可沒有浪費衣食的規矩。”
我望著慕子謙急促的背影,勾唇淺笑。
6
晚膳時,我被江芙叫了過去。
進門時看見慕子謙也在。
“既入了東宮,有些規矩本宮也該好好教教你。”
江芙身邊的丫鬟小桑清了清嗓子:“良人,不如就從侍候太子妃用膳開始。”
我低眉順眼,無半分不願,為江芙和慕子謙一一布菜。
熱湯剛要遞到江芙手邊就被她打斷。
“湯要捧著才好喝,慕哥哥,你說是嗎?”
慕子謙寵溺一笑:“芙兒說得是。”
我緊緊抿著唇,看了一眼慕子謙,又落寞地低頭,緩緩跪下。
那熱湯燙的我指尖發紅,不住地鬆開握住,雙手晃動,眸中也憋出了淚。
實在忍不住搖晃了下,湯撒出半碗。
小桑的巴掌瞬時打在了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良人連碗湯都端不好,是不想侍奉本宮,還是恃寵而驕想打本宮的臉?”
“我沒有,隻是這湯太燙了,嬪妾不小心......”
“本宮說話,你居然敢頂嘴!”
小桑的巴掌作勢又要落下來卻被慕子謙拍桌的聲音嚇退。
“夠了,一頓飯都吃不安生!”
聽說當晚江芙就和慕子謙吵了起來,說什麼慕子謙偏寵與我,對我生了情,又不停地咒罵我低賤,婢子出身,不配服侍太子。
畢竟是多年情誼,慕子謙哄了好久才將江芙哄好,二人又恢複如初。
隻是這疑心的種子一旦種下便很難拔出了。
這之後更助長了江芙的氣焰,時不時便要將我拉過去折辱一番,隻是再見慕子謙時他的眼中多了心疼,嘲諷的話也少了許多。
往日來我房中不過片刻,如今坐上半個時辰也是常事。
東宮的事很快就傳到了皇後耳中,她本就瞧不上江芙的跋扈,不過略施手段就打壓了江芙,順便助了我。
7
今日是慶國公老太君壽辰,慶國公赫赫戰功,少不得皇室要給幾分麵子,江芙作為太子妃參宴最為合適,既不會過於親近失了皇家威儀,又恰到好處的彰顯了皇家重視。
江芙打扮時,慕子謙不過順嘴誇她屋內的大丫鬟瑩心伺候得力,是個能幹的,中午便被打發了出去,聽說賞了好些銀子,隻是漂亮的臉蛋上留了道疤。
因這事,江芙和慕子謙少不得鬧了幾句。
“慕哥哥現在看誰都比我好,納了一個還想納第二個,不如將我院中的宮女都抬了做良人,也少些惦記。”
“你簡直不可理喻!”
兩人不歡而散。
晚膳時,江芙參宴未歸,慕子謙似飲了些酒,臉色發紅,被太監攙到了我我屋內。
他扯著領口,忽的起身將我壓在身下。
“好香,你身上好香。”
我反應過來,皇後的酒八成是加了催情的功效。
聽見急匆匆自院外傳來的腳步聲,我大膽摟上慕子謙的脖頸。
魅惑嬌柔地開口:“太子爺,你可看清了嬪妾是誰?”
“孤自是知道你是誰,孤的良人,雲兒。”
“太子壓疼嬪妾了,還是起來吧,太子妃知道會生氣的。”
“知道了又如何,你是孤的女人,孤想寵幸誰就寵幸誰,她還做不得主。”
窗外的人影明顯晃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