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克多年後,我突然發現周奕信在外麵有了一個三歲的孩子。
彼時我剛剛做完子宮摘除手術。
他對著電話那頭,語氣不耐:“你也知道,我們周家不可能沒有繼承人。”
“當時覺得愛情能戰勝一切,她說不生,那就不生吧。”
“可不想生和不能生是兩碼事,她摘除了子宮,相當於是廢了!”
他的確和孩子母親保持著一定距離。
也自認為他對我的真心天地可鑒。
可我仍然遞上了離婚協議書。
他紅著眼眶滿是不甘,問我為什麼。
我說:“我嫌你臟。”
我是手術後做複查時發現那孩子的。
大概三歲,生得白白胖胖,眉眼與周奕信至少有八成相似。
活脫脫一個縮小版的他。
我拿起手機興致衝衝地拍了一張他的照片,準備發給周奕信。
想開玩笑:你看,這確定不是你親生的嗎?
可就在要按下發送的瞬間,女人的第六感突然降臨。
我遲疑了。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那孩子和他身邊的女人,看著她們下到一樓。
而醫院大門口,有一輛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奔馳正在等候。
我抱有幻想,想著會不會是別人開了周奕信的車。
直到親眼看到周奕信打開車門,將那孩子抱了起來,還轉了兩圈。
孩子興奮地喊他:“爸爸!”
周奕信的臉上洋溢著父親才會有的笑容。
頓時,便似兜頭冰水澆下,我從頭到尾,涼了個透頂。
我幾乎是麻木的抬起手錄下了他們這親熱的一家三口的視頻。
然後步伐匆匆地上樓,給周奕信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三聲被他切斷,緊接著他發來一條短信。
【在開會。】
我的主治醫生見我魂不守舍,問道:“怎麼,今天一個人來的啊?”
“你老公舍得放你一個人來複查?”
三個月前查出子宮肌瘤後,周奕信不管工作上有再大的事,都一直陪著我。
手術期間,他更是端屎倒尿,凡事親力親為。
醫院的護士們都說我命好,從未見過這麼好的男人。
我怎麼都想不通,我和周奕信那麼相愛,他怎麼會出軌。
而且那孩子,不小了。
要不是我心疼周奕信,特地沒告訴他今天複查,自己一個人過來。
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才會發現這個孩子。
更或者......一輩子被蒙在鼓裏。
說完複查結果後,周奕信的電話打過來。
我起身接起往外走。
他問我怎麼了。
“剛剛開會在說下一個項目的事情,實在不好中斷。”
“是身上不舒服了嗎?我馬上回來帶你去看醫生。”
“對了,你複查的日子是不是快要到了?給你約幾號?”
一字一句、妥帖心細,毫無端倪。
我完全是下意識的回答他:“不用。我今天已經過來複查了。”
電話那頭,呼吸一窒。
“怎麼不叫我?不疼啊?”
“怕耽誤你工作。”
我晃著安全通道的門,關上又合攏。
在短短幾秒的沉默後,試探性地開口。
語氣輕鬆:“說起來,我今天在醫院,看到了一個長得好像你的孩子。”
2
電話那頭,周奕信換了一個更安靜的地方。
一時間,我隻能聽到我和他的呼吸聲。
他再度開口,語氣已經調整得完美無瑕:“是嗎?這麼巧!要不我們去認他做幹兒子好了?”
緊接著,他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拉到另一邊。
問要不要來接我。
當我坐上他的副駕駛時,已經冷靜下來。
車裏沒有任何異常。
沒有陌生的香水味,沒有遺落的任何女性物品,就連副駕駛的位置,都是我一貫使用的距離。
可即便他如此努力的隱藏,我仍然在右側的位置,找到了一根短發。
不是我和周奕信長度的頭發。
我偷偷塞進了包裏。
我讓周奕信下車排隊買我最愛的那家蛋糕。
他捏著我的側臉答應得幹脆:“好,都依你。”
他身影遠去的同時,我在後排一個隱秘的位置塞下了一支微型錄音筆。
七天後,我拿到了親子鑒定書。
上麵寫著,支持所屬個體符合親生關係。
3
我實在想不通,周奕信為什麼會出軌。
我和周奕信並不算傳統意義上的門當戶對。
他家境優越。
他的父母要他商業聯姻,看不上普通家庭的我,為此,周奕信頂著全家族的壓力,偷了戶口本同我領了證。
結婚的第一年,他被家裏斷了經濟來源,就和我窩在出租屋裏吃泡麵。
可泡麵我們也吃得十分開心。
連續吃了半個月後,我吃成了貧血,暈倒在地。
再醒過來,居然看到他在醫院替人搬桶裝水。
搬十桶給一塊錢,他搬了一下午,換來了一份燉豬蹄,把肉全都放在我的碗裏。
他自己隻喝湯。
我忍不住哭,他卻笑著抹去我的眼淚:“下次再暈倒嚇我,就讓你喝肉湯。”
那是我們之間最艱難,也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後來,他父親突發腦溢血,家裏沒了頂梁柱,他這才被叫回去繼承家業。
他們周家,也就默認了我的存在。
隻是一直都不喜歡我。
不過沒關係,我和周家的接觸很少。
有情飲水飽,隻要周奕信在我身邊就好。
我們就這樣攜手走過了近七年的歲月,人生進入三十歲,我和周奕信是周邊朋友裏感情最穩定也最讓人豔羨的一對。
我想不通他出軌的緣由,直到聽到錄音筆裏的對話,才恍然。
周奕信開了擴音,他最好的哥們陳新在電話裏罵他:“周奕信,你真夠狗的。”
“羨雲去複查,你跑去陪覃小殷,你別是真當真了,要她做一家三口吧?”
“你真愛上她了?”
“怎麼可能。”
周奕信矢口否認:“我和她隻有過那一次,她意外懷上的。”
“真就一次?”陳新嘻哈笑道,“你老實告訴哥們,真一次?”
“......”周奕信頓了頓,語氣不耐,“覃小殷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我愛的人隻有羨雲。”
“隻是銀宇......”
“你也知道,我們周家不可能沒有繼承人。”
“當時覺得愛情能戰勝一切,她說不生,那就不生吧。”
“可不想生和不能生是兩碼事,我本來想著,以後她自己總能想通。”
“現在,她摘除了子宮,相當於是廢了!”
“幸好,當初留下了銀宇......”
我的手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周奕信語氣中篤定的“廢了”兩個字,像一根針,狠狠地紮進了我的心口。
我以為已經麻痹的心臟,原來依然會疼。
4
我怕疼。
所以周奕信向我求婚的第一時間,我就告訴他。
我不生孩子。我是丁克。
那時候的他說什麼來著。
“沒關係。我也不喜歡小孩子。”
“隻要我們倆好好的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
他尊重我的一切。
我還以為,他真的所有想法都與我一致。
現在才知道,原來隻是他在忍耐而已。
我切掉錄音的瞬間,手機裏,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隻聽了一句話,我便明白了電話那頭是誰。
覃小殷。
周奕信的出軌對象。
5
覃小殷約我在咖啡店見麵。
帶著那個孩子,周銀宇。
他三歲,白白胖胖,笑起來時還有虎牙,和周奕信簡直一模一樣。
周奕信這人一向嚴肅,但在我麵前總是會笑。
所以在別人看來脾氣很大、很嚴肅的他,在我看來,有時十分可愛。
“吳小姐,我很抱歉出現在你的麵前。”
覃小殷的話語,將我從回憶的思緒中拉回。
她垂著眼,並不算出眾的五官,卻有一種我見猶憐之感。
很難想象,周奕信會和這樣的一個女人滾到床上。
她的眼皮一抬一抬的,大概期待看到我情緒崩潰的表現。
可我隻是淡淡的喝了一口咖啡。
“你很抱歉,但還是出現了。”
我步步直逼:“怎麼,想讓我讓出周夫人的身份,你好上位?”
被我揭穿心中所想,覃小殷先是臉色微變。
緊接著垂下眼,吸了吸鼻子,眼眶就這麼紅了起來。
“吳小姐,你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我隻是實在沒辦法了。”
“銀宇三歲了,該上幼兒園了,可他還沒有戶口。”
“我思來想去,實在不想耽擱孩子,隻好求到你這裏來。”
當著眾目睽睽,她竟然直接給我跪了下來。
“吳小姐,您把孩子帶回去吧。”
“反正您也沒有生育能力了,把孩子當您親生的養。我以後肯定不會再來打擾您和周先生的,我隻希望孩子好。”
她說著,壓著周銀宇的肩膀往下壓。
那孩子也跪了下來。
她哭哭啼啼地說:“快,寶貝,喊媽媽。”
那孩子被刻意教過。
毫不遲疑地喊出“媽媽”倆字。
我卻隻是看著。
然後,頂著周圍人議論的目光,當場給周奕信打去一個電話。
周奕信語氣興奮:“老婆,你和我也太心有靈犀了。”
“你怎麼知道,我買到你最想要的那個限量版樂高了?快,今天晚上我倆就一起拚......”
“周奕信。”我打斷他,“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在醫院看到那個特別像你的孩子嗎?”
周奕信一頓,呼吸亂了。
他難得慌張的開口:“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誤......”
“你過來一趟吧。”我說,“你那小三正當街給我下跪,讓我收養她和你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