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喜歡假少爺印恒。
驕傲自矜的千金會為他壓下自尊。
溫柔善良的學霸會為他跟別人動武。
後來家裏破產,一場車禍,千金瞎了,學霸廢了。
印恒把真少爺的身份還給我,匆忙出國。
同樣留下的,還有對我恨之入骨的千金和學霸。
我為了天價保姆費選擇沉默隱忍。
等到欠款還清,我撕碎合約時。
千金雙眼猩紅地看著我,一雙眼睛看起來想把我生吞入腹。
學霸從輪椅上站起來,隱忍著著把新的合約遞到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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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吃飯,離我遠點!”
麵前的女孩暴戾出聲。
她空洞的眼睛轉向我,麵色愈加慘白。
“看到你都覺得惡心,惡心得昨天的飯我都想吐出來!”
我把餐盤端到她麵前,溫聲道:“可是你昨天也沒吃飯。”
下一秒,湯湯水水順著我的臉滑下。
餘笙維持著拿碗的姿勢,嘴角扯起一抹瘋狂的笑。
“沈括,你和我說清楚,印恒為什麼走了?是不是因為你和他說了什麼!”
我握著她的手腕,製止住她扔碗的舉動。
她笑的反而更肆意,坐回了沙發,聲音卻軟糯,似在撒嬌。
“沈括,你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給印恒哥。我想聽他給我唱歌,他最疼我了,不會不要我的。”
我看著她空洞的眼睛,沉默著鬆開餘笙的手。
我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更清楚,印恒不會回來了。
印家破產,欠下巨額債務。
總該有一個人去還。
況且印恒出國那天,餘笙和楚嫣湘一路飆車到機場,路上出了車禍,一個賠了眼睛,一個賠了雙腿。
餘家和楚家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他哪裏敢回來。
他做慣了清貴少爺,就算卷了一筆錢逃到國外,也能給我一個月兩萬,來照顧這兩位大小姐。
但如今真相撕破,我才是印家真正的孩子。
我得承擔那些天價債務。
餘笙看不到,但她能察覺到我的沉默,她暴怒地罵我。
“你啞巴嗎?聽不到我說話嗎!”
她舉起手邊的教棍想打我,但是堪堪落在我身側。
餘笙麵露恍惚,有些無助。
她總是不能記得,自己已經看不見了。
2.
我把地上的湯湯水水打掃幹淨。
餘笙還蜷縮在被子裏,小小的一團。
她有些不情願地問我。
“印恒聯係過楚嫣湘嗎?”
我和她說沒有。
我知道餘笙整夜整夜地抱著手機,就為了等印恒一條短信。
但她永遠不可能等到了,因為印恒早就把她和楚嫣湘拉黑了。
他花錢找我照顧她們,也不過是害怕餘家和楚家找他麻煩。
印恒愛時轟轟烈烈,離開時也能明哲保身。
餘笙又把自己埋了起來,聲音輕輕。
“就算你才是印伯父伯母的親生兒子,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我關上門,走了出去。
楚嫣湘在客廳彈鋼琴,不過她沒坐在鋼琴凳上,而是坐在一架特製的輪椅上。
她見我出來,笑著對我頷首。
“餘笙年紀小,阿括,別和她計較。”
她長得清麗,眉眼下垂,氣質溫和端莊。
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但我永遠忘不了來照顧她的第一天。
她笑著朝我伸出手,說著以後請多關照。
下一秒,藏在她手心的釘子就刺穿我的手掌。
楚嫣湘隻是挑眉看著我,眼裏波瀾不驚。
“阿括,你怎麼受傷了,痛不痛?”
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握著我的手,替我細細擦去血跡。
那些淡去的血跡,卻在記憶裏更加鮮明起來。
“在想什麼呢?”
楚嫣湘把琴蓋放下,溫和笑著看向我。
我把她推到院子裏曬太陽。
“在想以前的事。”
楚嫣湘的手一頓,但很快恢複自然。
她避開這個話題。
“阿括,你最近辛苦了。我知道印恒每個月給你兩萬,我再給你兩萬,你把印恒的聯係方式給我。”
我搖頭,隻是把楚嫣湘推回房間。
楚嫣湘也不再說話了。
她也不信我。
3.
餘笙絕食的第三天,我投降了。
我給印恒打去了幾個電話。
他連掛幾個,最後一個,他不耐煩地接起來。
“沈括,你能幹幹,不能幹就滾!”
“你既然這麼喜歡餘笙,你就把她娶了唄,還給我打什麼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女人嬌柔的聲音。
印恒安慰了幾聲,直接掛斷電話。
可是今天是餘笙的生日。
她一早起來,就算看不見,也把自己裝扮地很漂亮。
像一位小公主一樣,期待地坐在客廳。
我不想讓她失望,可她想見的,從頭到尾隻有印恒。
楚嫣湘正在看書,聽到這,勾起紅唇。
“餘笙,你不小了。印恒走了,不會再回來了,你還不懂嗎?”
她看著渾身僵直的餘笙。
“現在我們殘廢了,是累贅。你能不能懂事點,別給印恒和沈括添麻煩了。”
餘笙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忽的帶上幾分寒意,嘴角勾起的弧度慢慢降了下去。
“沈括,帶我回房間。”
剛把餘笙帶回房間,餘笙便回過頭,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
她沒有收力,肩膀劇痛之後,我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從喉嚨裏滾出笑意。
“印恒說,你喜歡我?”
我摁住她的下顎。
“鬆口,咬的這樣緊,你的牙不疼嗎?”
餘笙不鬆,我歎口氣。
“你是小狗嗎?”
說罷,我從口袋裏掏出草莓味的水果硬糖,塞進餘笙嘴裏。
我確實喜歡餘笙,誰不喜歡鮮活熱烈的小公主?
在我還是保姆兒子的時候。
印恒看不起我,楚嫣湘高貴疏離。
印家夫婦雖然喜歡我,特許我成為她們的玩伴。
可階級不同,自然成不了朋友。
短短五六步的距離,卻也是七歲的我難以逾越的天塹。
隻有餘笙帶著一盒五顏六色的水果硬糖,塞進我的手裏,乖巧天真地喊我哥哥。
也是那一盒糖果,把我帶進了印恒的圈子,甜蜜了一整個夏天。
我也在夏天結束的時候,看到餘笙用同樣的辦法,結交一個又一個朋友。
可少年的心動,卻不會因為夏天步入尾聲而結束。
餘笙把草莓硬糖咬碎,終於鬆口,露出今天第一個笑來。
“沈括,印恒哥不要我,我隻有你了。”
說罷,她走上前,踮起腳尖。
柔軟而嬌豔的唇幾乎要觸碰上我,我猛然後退。
餘笙把剩下的糖吐在地上。
“可你哪裏配和他比!”
她抓住我的頭發,逼迫我低頭。
眼裏卻沒有神采,麵色卻瘋狂陰冷。
“餘笙!”
楚嫣湘沉著臉,坐著輪椅出現在房間門口。
她示意我走到她身後。
看我沒有受傷後,才嗬斥餘笙。
“你自己冷靜冷靜,再來和阿括道歉!”
餘笙咬著牙,尋聲望向楚嫣湘時,表情甚至比望向我時更陰狠。
她沉默良久,轉身縮回被子裏。
我想把地上的糖撿起來。
或許是溫度太高,也或許是餘笙咬地太碎。
它融化在地毯上,不見蹤跡。
甚至它留下的香甜,也被肩膀上的血腥味蓋去。
我隻能把地毯收起,跟著楚嫣湘走了出去。
4.
楚嫣湘讓我推著她往商場走。
清絕的樣貌引無數人側目。
她看著前麵的輕奢品店,示意我停下。
我知道她要給餘笙買生日禮物。
楚嫣湘很驕傲,自從她失去腿後,她很少在出現在人前。
但楚家和餘家有密切的生意來往。
楚嫣湘生了一顆剔透玲瓏心,自然知道自己的處境。
她該與餘笙交好,而不是成為敵人。
她看著展櫃裏的項鏈,細細挑選。
導購從不遠處帶笑走來,她看到我,有些驚喜。
“沈先生,你在我們這裏買的禮物送出去了嘛?”
她撇見坐在輪椅上楚嫣湘的項鏈,露出更真誠的笑。
我想攔住她,但來不及了。
她笑著走到楚嫣湘麵前。
“小姐,你這個項鏈真適合你。當初沈先生買下來說要送給他的朋友,他躊躇的樣子,我還以為他不會送出手。”
楚嫣湘禮貌微笑。
“謝謝。不過這個項鏈,是我未婚夫送我的。他不叫沈括,他叫印恒。”
這下輪到導購皺眉。
她搖頭,麵色遲疑。
“不可能,這項鏈是我們家隻有一條,很昂貴。沈先生來買的時候,他風塵仆仆,說要送給這個世界很珍貴的朋友。”
楚嫣湘的笑僵在臉上。
她遲疑片刻,顫抖地摘下這條珍重了五年的項鏈,剛想給印恒打電話,才想起來印恒根本不會接她的電話。
於是她扭頭看我,似乎再等一個解釋。
楚嫣湘成人禮那天,印恒和別的女孩徹夜狂歡。
等到玩夠了回家,才想起那天是楚嫣湘的生日。
他沒有功夫再去準備什麼生日禮物,就把我的禮物偷走了。
楚嫣湘寶貝了很久的項鏈,發現那是我準備的,那該多諷刺?
沒有解釋才是最好的解釋。
楚嫣湘陰冷的表情閃過幾絲皸裂,她緊緊捏著項鏈,隨後麵無表情的將它扔進了最近的垃圾桶中。
“真惡心。”
5.
“沈括,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爸爸媽媽已經向朋友借了一筆錢,把欠款都還上了。你沒在印家享一天福,卻還為印家做了這麼多,你走吧......”
印爸爸顫抖著聲音給我打電話。
其實他們真的很好。
保姆把我和她兒子替換後,直接遠走高飛,把幾個月的我送進了孤兒院。
印家夫婦牽著印恒的手來看我,看到我十指皸裂,滿身傷疤。
那個溫和的女人捂著嘴,眼眶猩紅,把我摟進懷裏。
家人對我真的很重要。
在孤兒院裏得到的一顆糖,藏在口袋裏,可以放很久。
然後在到春意盎然,天氣回暖的時候,送給來孤兒院的那個衣著華貴的男孩。
這樣我就能回家了。
我笑著想安撫他,就聽見電話那頭,有壓抑不住的哭聲。
我感到有什麼東西糾緊我的胸口。
但下一秒,印媽媽接過電話,囑咐我好好照顧我自己,就掛斷了。
我心不在焉地做飯,菜不小心炒糊了,引得煙霧報警器發出尖銳的提示音。
楚嫣湘坐著輪椅過來把電源關了。
她帶著一副金絲眼鏡,腿上還放著一本書,仿佛忘了她昨天說我惡心的事,隻是溫和地看著我。
“怎麼了,阿括?你已經知道伯母生病的事了嗎?”
我手一抖,鍋鏟就掉到地上。
楚嫣湘微微一笑。
“聽說是腎衰竭,嚴重到要換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