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家裏破產,她患上嚴重抑鬱症。
於是我賣掉祖宅,花光父母留給我的遺產,每天打三份工替她還債。
所有的欠債還清那天,她隻留下一句“對不起”,然後跳江自殺。
我渾渾噩噩地活著,每天都被她離去的噩夢驚醒。
直到我看到那段錄像,我才知道,女朋友的家裏根本沒有破產,也沒得抑鬱症。
她隻是想錄下她死後我頹靡絕望的生活,向她的朋友展現我對她的跪舔程度。
她一直津津樂道此事,直到她在那段視頻裏看到我服用抗抑鬱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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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了江清棠三年,這位千金小姐才不情不願地伸出手,對我狡黠一笑。
“沈客,你可要抓緊我哦!”
可是現在,跨江大橋燈光斑駁。
江清棠那張清純的小臉被淚水沾濕,她發絲淩亂,幾乎絕望地叫住我。
“沈客,我不想活了了,你別逼我好不好!就算欠的錢還清了又怎樣,我也不再是江家大小姐,我接受不了!”
話音剛落,她就從跨江大橋上一躍而下。
就像一隻折斷翅膀的白鴿,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我的大腦空白一片,條件反射衝到扶欄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周圍人群驚呼陣陣,但我的視野裏隻有洶湧的江水。
明明,一切都變得好起來了。
混濁的江水遮擋住我的視線,湧進我的口鼻。
但我滿腦子想的是江清棠不會遊泳。
我想把她帶回岸上。
但我看不到她了。
終於,巨浪怒吼著朝我拍來。
我狠狠地被水浪撞到橋底的石柱上,腹部劇烈作痛,我生生嘔出一口血。
知道我再也找不回那個愛笑的小姑娘後。
我慘淡地笑了一聲,任由江水吞噬我的身體。
2.
江清棠的遺體被她家人帶走,我甚至沒能見她最後一麵。
但我還活著。
我躺在感覺明亮寬敞的病房,看著葡萄糖鹽水一點一滴流進我說身體裏。
柳瓊抽著根煙,完全沒考慮到我是病患。
她怒極想把鹽水給我扯了,但還是沒忍心,隻是暴怒。
“江清棠死了你想給她殉情是不是!你的身體爛成什麼模樣,自己心裏也沒點數?殉情也不差這麼一時半會不是嗎?”
是柳瓊把我從江裏一點一點拖出來的。
可我覺得沒必要。
因為我早就不想活了。
她說的對,我的身體早就爛透了。
為了替江清棠還債,我打過黑拳,幹過工地。
就算一天隻能休息五小時,我還是會想著明天該怎麼辦,怎麼讓清棠笑一笑。
但江清棠還是走了。
她骨子裏還是高貴的大小姐,總是那麼自私。
就算我拚盡全力挽留她,她也不屑留在我身邊。
我沉默著側過身,安慰我自己。
不是她不愛你,隻是因為她生病了。
她已經很努力地活下去了。
柳瓊不管這麼多,她掐滅煙,把藥單遞給我,有些別扭。
“先治治你的胃吧,千瘡百孔的,別得胃癌先走了。”
她見我不說話,火急火燎地把單子拍在桌上,揚長而去。
我不敢說話。
我怕我一說話,從胃裏湧出的鮮血就會噴臟雪白的床單。
所以我隻能強迫我閉眼。
閉眼後世界全是江清棠。
她抱著小奶貓,可憐兮兮地讓我養。
她把濕漉漉的腦袋探到我麵前,撒嬌著要我幫她吹頭發。
她會在我們認識三年後,親吻著我的唇角,說著永不分離。
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裏麵偷偷藏著星辰。
也有她決絕地跳江。
我的心臟抑製不住地抽痛,隻能顫抖著手從胸口的口袋裏摸出藥,塞進嘴裏。
苦澀蔓延開我的口腔,我才想起要咽下。
江清棠每天吃那麼多藥,是不是都是這麼苦?
3.
柳瓊喝酒搖不到人,突然想起了我。
她一腳踹開我出租屋的門,聞到了滿屋子酒氣。
她冷著臉找到我。
“就你那個爛胃,再喝酒,你是嫌死的不夠早嗎?”
我低頭看著她,胸口扣子崩開,我隻是伸手攏了攏。
柳瓊多心了。
她不知道我已經不難過了。
某一天醒來時,我已經可以平靜地想起江清棠的死。
感覺被剝離的同時,心就不會再痛了。
我去看了醫生,他說我的抑鬱症從中度變成重度。
他堅持讓我住院,我拒絕了他的好意,偷偷溜走了。
柳瓊還在恨鐵不成鋼的批鬥我。
“走,跟我去清瞳,我在那喝酒,你就在旁邊給我看著!”
清瞳是我們這裏最貴的酒吧。
一個包廂要開到二十萬。
之前為了還債,我來這做過服務生。
一個富婆拿出五萬,讓我把一瓶高濃度的烈酒全喝了。
那天我趕了三個活,一整天都沒吃飯,胃早就不堪重負瘋狂抽痛。
但我還是接過那瓶酒,在她們的叫好聲中一飲而盡。
我早就不在乎什麼尊嚴,我隻想給江清棠治病,替她還錢。
我拿著砸在我臉上的五萬塊錢,給江清棠買了一個草莓味的冰激淩蛋糕。
那天晚上,江清棠聞著我身上的酒味,氣得沒給我開門。
草莓味的冰激淩蛋糕化了一地。
我蜷縮在地上,幹嘔著什麼也沒吐出來。
柳瓊沒錢訂什麼包廂。
她坐在調酒台前,拿著調酒師遞給她的酒誘惑我,但不肯讓我喝。
她說我隻能聞聞味。
柳瓊對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
她是我的師姐,在校期間就很照顧我,等我實習後,她甚至向她工作過的醫院引薦過我。
但是我沒能達成她的期待。
實習醫生規培期間一分錢也拿不到,而那個時候,也是江清棠最落魄的時候。
在夢想與現實之間,我隻能折斷脊梁。
胃已經開始隱隱作痛,我才想起來今天我還沒吃過飯。
胡亂塞了一把止痛片在嘴裏,借口上廁所,離開了柳瓊的視線。
但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江清棠以前的閨蜜。
她一直看不上我,江清棠曾經為了這件事和她斷絕關係。
但此時,她手裏捏著一個小盒子,臉上全是興奮。
神差鬼使的,我跟著她一路向前。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走到一間包廂門口。
包廂的門虛掩著,我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陳菲菲,東西帶來沒有啊。”
4.
本該死了的江清棠,一襲白裙坐在人群中央。
她驕傲地抬起下頜,向陳菲菲伸手。
陳菲菲連忙把盒子裏的U盤遞給她。
下一刻,麵前的影布上就出現我喝得爛醉如泥的景象。
所有人看著我哭泣,看著我迷茫,看著我蜷縮在江清棠曾經穿過的衣服上。
她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個大男人,居然還玩築巢?”
也有人束著手走近她,討好江清棠。
“還得是江大小姐,伸伸手就能讓男人死心塌地!”
江清棠無所事事地玩著頭發。
“玩玩而已,我可不會對任何一個人付出真心。不然到頭來一場空,難道還要讓本小姐為他傷心嗎?”
話音落下,幾個男人就衝上去,半蹲著身體,似乎想得到江清棠的垂憐。
最前麵那個清瘦的少年挺直腰杆。
“江小姐,你跳江那天是我開著快艇,早在下麵等你的。那天風好大,我都感冒了呢。”
江清棠喉嚨裏笑了一聲,隨後把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搭在那個男人身上。
那一瞬間,我以為我會暴怒,我以為我會不顧一切地衝過去,狂揍那個邀功的少年,替江清棠穿好半露的裙子。
但這都沒有發生。
因為我生病了,所以我不再把江清棠放在心尖上。
我隻是平靜地推門進去,溫和地向江清棠彎起眼眸。
“你還活著就好。”
5.
江清棠頓時愣在原地。
不知道誰摁到的聲音鍵,影布上我崩潰哭泣的聲音拔高一倍。
滿包廂都回蕩著我的哭聲。
江清棠沒說什麼,幾個男人就壯膽走到我麵前。
“你就是沈客對吧!剛剛的話聽到沒,聽到了就趕緊滾!沒看到這裏沒人歡迎你嗎?可別再來找江大小姐的麻煩了。”
我看了一眼江清棠。
她翕動了嘴唇,卻什麼也沒說。
為首的男人更加肆無忌憚,他舉起紅酒瓶,就要砸在我腦袋上。
江清棠的聲音一沉。
“住手!”
她走到我麵前,目光陰冷。
“沈客,我不管你怎麼找到我的,但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我希望你以後也不要擋我路。”
她可能還沒意識到。
在我心裏,我們之間的距離,我早就劃清界限。
畢竟相處六年,是條狗也養出感情了。
我隻是對她還活著表達高興。
“把他丟出去!”
江清棠冷嗬。
“幹什麼?幹什麼!我們是這裏的客人!別胡來啊!”
柳瓊顯然被這裏的聲音吸引,從不遠處趕來。
她看到江清棠,隻是皺了皺眉,然後拉住我的手。
“我們自己會走。”
包廂裏的人都寂靜下來,她們猶豫地背過身。
江清棠咬著牙,緊盯著柳瓊,一字一頓,聲音仿佛淬了冰雪。
“沈客,這一個月,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6.
我和柳瓊走出酒吧,誰也沒攔我們。
酒保微微躬身。
“江小姐已經替兩位買過單了,兩位慢走。”
柳瓊呸了一聲。
“江清棠買的,怪不得今晚的酒一點味道也沒有!”
我和她告別,獨自回了家。
胃痛已經難以忍受,我隻是攀著馬桶,把今天喝的酒全吐了出去。
抗抑鬱藥傷胃,但我還是沒打算做晚飯。
我渾渾噩噩地睡著。
再睜眼時,我好像看見江清棠站在我的床旁。
我沒做夢,因為她笑著看我。
“沈客,這間房子我已經買下來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趕緊搬出去,要麼,你留在這給我做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