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四那年，陸斯辰喜歡上了曾經霸淩我的女生。

他們在朋友圈高調示愛，在眾人的起哄聲中甜蜜擁吻。

我紅著眼質問陸斯辰為什麼這樣對我。

陸斯辰不甚在意地笑笑：“沈慕禾，沒有哪個男人能一直忍受女朋友抗拒自己的親密接觸。”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離開。

可再見麵時，陸斯辰卻不顧體麵地抓著我不肯放手：“慕禾，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陸淮安一把將我摟在懷裏，聲音低沉：“不好，不許對嫂子這麼沒禮貌。”

.

我滿頭大汗地拎著給陸斯辰買的冷飲回來時，正看到顧妍衝過終點。

陸斯辰就站在終點線上，滿臉笑意地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虛脫的顧妍。

周圍頓時響起了起哄聲。

顧妍笑意盈盈地摟著陸斯辰的脖子：“我得了第一名，這下你跑不掉了，男朋友。”

陸斯辰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然後一把將顧妍公主抱了起來。

一時間，看熱鬧的人更加激動起來。

“天呐，校花配校草！”

“這什麼絕美愛情！”

他們在眾人的簇擁下，像打了勝仗的王子和公主。

陸斯辰轉身的瞬間，對上了我的視線。

可隻是一刹那，他就撇開了眼睛，徑直抱著顧妍離開了。

我被看熱鬧的人群擠在一邊，一個沒站穩摔到在了地上。

剛做好的冷飲撒了一身，好不狼狽。

手機的提示音響個不停，我打開一看，原來是學校的表白牆在瘋狂刷屏。

半個小時前，顧妍發布了一條消息：

“如果我三千米跑了冠軍，你就做我男朋友好嗎？ 陸斯辰。”

此刻，這條消息下麵多了一條回複，是陸斯辰：

“好啊，女朋友。 顧妍”

這條消息直接引燃了學校的論壇，俊男靚女的愛情故事大概是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吧。

我這才意識到，陸斯辰似乎從來沒有公開過我其實才是他女朋友這件事。

他沒有在社交平台上介紹過我的存在，沒有帶我去見過他的朋友，我們明明在一所大學，可卻從來沒有一起在食堂吃過一頓飯。

我其實從來沒有融入進他的生活圈裏。

我隻是不願意接受現實，所以才一直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陸斯辰就是這樣的人，他就是不喜張揚罷了。

不過如今看來，夢該醒了。

視線變得模糊，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手機屏幕上。

“同學，需要扶你起來嗎？”一個路過的男生想要伸手扶起我。

然而，就在他觸碰到我胳膊的一瞬間，我突然不受控製地用力甩開他。

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我死死地瞪著他：“別碰我！”

男生被我甩了個踉蹌，怒道：“有毛病啊！”

“好心當驢肝肺，晦氣！”

罵罵咧咧的聲音逐漸遠去，我的神誌也逐漸回籠。

我給陸斯辰發了條消息：“我們談談吧。”

2.

因為我適應不了宿舍生活，所以大學後就一直和陸斯辰在外麵租房子住。

但其實，陸斯辰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我握著手機，對話框裏還停留在我發的那條：“我們聊聊吧。”

陸斯辰並沒有回複我。

指針已經指向十二，我想了想，終於鼓起勇氣，第一次主動給陸斯辰打了電話。

陸斯辰曾經說過，不要隨便給他打電話，如果他沒有主動聯係我，那就是他在忙。

果然，電話響了三下，然後被無情地掛斷。

我卻連撥第二次的勇氣都沒有。

這就是我們的相處模式，陸斯辰總是高高在上，而我卑微地服從。

幾乎是自虐一樣，我又打開了學校的論壇。

看他們熱烈又真摯的告白。

陸斯辰和顧妍交往的消息刷屏了一整天。

有人曬出了一段視頻，看環境應該是在酒吧。

我顫抖著點進去。

視頻裏，顧妍一臉嬌羞地被推進了陸斯辰懷裏。

“親一個！親一個！”

然後陸斯辰扣住顧妍的後腦勺，兩個人熱烈地吻在了一起。

原來是去酒吧慶祝兩個人終於在一起了啊。

怪不得顧不上搭理我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點進那個視頻。

看陸斯辰看向顧妍時的眼神溫柔如水，看他扣著顧妍後腦勺的手指節分明，看他用力地吻著顧妍，投入又繾綣......

看到最後，眼淚再也流不出來了，心臟處傳來的痛感也逐漸麻痹。

我看著手腕處的疤痕，很想問問陸斯辰，為什麼偏偏是顧妍。

顧妍是高中時帶頭霸淩我的人啊。

我因為她而留下的疤痕明明還在，時刻提醒著顧妍曾經對我造成的傷害。

這些你都看不到了嗎？

3.

淩晨三點的時候，陸斯辰終於回來了。

帶著一身的酒氣，還有鎖骨上刺眼的吻痕。

他隨意地扯開襯衫領口處的扣子，並不在意被我看到那些曖昧的痕跡。

陸斯辰倚在牆上，看起來一臉的饜足。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陸斯辰，也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陸斯辰。

原本我以為自己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可見到他的一瞬間，我還是忍不住渾身輕顫起來。

憤怒和委屈一起湧上心頭，眼眶不爭氣地紅了。

陸斯辰隻是淡定地看著我，他在等我主動開口。

“為什麼......”我不甘地質問他。

陸斯辰沒說話，他兩步走了過來，一把摟住我的腰，猛地低下頭準備吻我。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一下子緊緊閉上眼睛，整個人都變得無比僵硬。

片刻，想像中的吻沒有落下，陸斯辰鬆開了我的腰。

我睜開眼，看到陸斯辰一步一步後退，然後一屁股坐進沙發。

“看，就連情侶間最普通的接吻你都做不到。”

陸斯辰不甚在意地笑笑：“沈慕禾，沒有哪個男人能一直忍受女朋友抗拒自己的親密接觸。”

陸斯辰輕浮的笑意幾乎將我在瞬間紮成了篩子。

“所以你就和顧妍在一起？”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你明知道她......”

“好了。”陸斯辰直接打斷我：“妍妍那時候還小，不懂事罷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陸斯辰，一句不懂事就可以輕飄飄地帶過我受到的傷害嗎？

我們當時明明都是一樣的年紀，為什麼顧妍就可以仗著年紀小肆無忌憚地欺辱我，而我卻要寬宏大量？

“所以......你愛上她了？”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心裏有什麼東西已經碎掉了。

陸斯辰思考了一會兒：“算不上愛吧，隻是覺得有點意思。”

4.

這天半夜，我從出租屋裏落荒而逃。

躺在酒店的床上，腦子裏不斷浮現出最後陸斯辰說的那句話。

他說：“慕禾，我守了你這麼多年。可你要知道，我也是個男人，我也是有正常需求的......”

所以，他就選擇了能滿足他正常需求的顧妍嗎？

可他似乎忘記了我是因為誰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從小學到高中，我和陸斯辰一直在一所學校，可以稱得上一句青梅竹馬。

那時候我家境殷實，成績優異，長得漂亮，性格也很開朗。

陸斯辰天天打趣我：“你就是天生的小公主。”

我原本也以為我的人生就會這樣一帆風順地過下去。

直到那天晚自習後，我和陸斯辰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群喝醉的小混混。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們推了陸斯辰一把。

我扯了扯陸斯辰的袖子想要趕緊離開，可陸斯辰的脾氣上來，直接和他們扭打在了一起。

他們人多勢眾，陸斯辰很快就被摁在地上。

我被嚇蒙了，哭著上去撕扯他們。

然而，下一秒他們突然將目標轉向了我。

我永遠忘不了酒氣和汗味混合在一起的惡臭，還有那些猥瑣又猙獰的麵孔。

我的聲音被死死堵住，他們將我拖進旁邊的小巷，撕碎了我的衣服。

粗糲的手蹭得我大腿上的血肉生疼，我拚命掙紮，幾欲作嘔。

我們最後被經過的路人救下。

而我的生活也就是在那個晚上，從天堂跌落地獄。

那幾個混混因為強奸未遂被關進了派出所，可又因為未成年沒幾天就被放了出來。

他們打聽到了我的學校，開始到處散播我的謠言。

顧妍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在班裏帶頭孤立我，她們在背後叫我：“破鞋。”

我開始越來越沉默寡言，我失眠，我害怕去黑暗的地方，我甚至嘗試過結束生命。

我抗拒所有異性的肢體接觸。

除了陸斯辰，可也僅限於短暫的牽手，我抗拒包括他在內的所有異性的進一步接觸。

一開始，陸斯辰對我是很有耐心的，他說沒關係，他會陪著我，直到我痊愈。

可現在，他吻著當初霸淩我的女孩兒，告訴我：“他是個男人，有正常的需求......”

身子逐漸蜷縮成一團，眼淚浸濕了半個枕頭。

5.

第二天起床，我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

眼睛果然腫得像兩個核桃。

我想了想，直接請了假沒去上課。

我一個人遊蕩在步行街上，這是從前我和陸斯辰經常來逛的地方。

陸斯辰不喜歡人多熱鬧，可每次隻要我一撒嬌，他就會舉著雙手：“服了你，我的大小姐。”

然後認命地去給我排隊買我最愛吃的炒酸奶，和一群小姑娘擠破頭給我搶一個限量版盲盒，跟我一起擠在狹小的空間裏做鬼臉拍大頭貼。

他包容我所有的小脾氣，我們曾經也那麼甜蜜......

一直逛到晚上，我無數次期待陸斯辰或許會擔心我，或許能夠主動聯係我。

我甚至臨時租了充電寶，生怕自己錯過了他的訊息。

可是沒有，手機安靜地像是壞掉了一樣。

我刷新了一下朋友圈，陸斯辰居然百年不遇地更新了動態。

“和喜歡的人做喜歡的事。”

配圖是兩個人手牽手的影子。

評論區一片恭喜陸斯辰終於找到真愛的。

原來陸斯辰並不是不喜歡高調啊......

我最後還是回到了那間出租屋。

大概是我短暫的人生裏，陸斯辰占據的時光實在太多，他又見證了所有我狼狽的樣子。

我害怕改變，也不想改變。

我還是不爭氣地想要挽回。

手放在密碼鎖上時，我突然聽到了陸斯辰的聲音：

“哥，我會娶沈慕禾的。”

哥？

我一愣，陸斯辰的大哥陸懷安從美國回來了？

“畢竟她變成現在這樣，也有我的原因。出於責任，我也不會不要她。”

“但是作為男人，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吧，哥？我不可能隻有她這一個女人的，哪個男人能受得了。”

“隻要她識相一點，結婚以後當個安靜的花瓶，自然就能相安無事。”

“你確定以她的性格能容忍你把她當個花瓶？”陸懷安問道。

陸斯辰嗤笑一聲：“哥，你太久沒回來了，恐怕還不了解。”

“現在的沈慕禾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天之驕女了。打個賭，她今天晚上絕對還得回來，求我別離開她。”

......

我苦笑，原來陸斯辰竟然如此了解我，連我回來求和都被他算中。

可是怎麼辦，我突然，就不想求和了。

我拿起手機，生怕再猶豫一秒自己又會退縮。

於是直接編輯發送，一氣嗬成：“陸斯辰，我們分手吧。”

6.

我遊蕩在大街上，像無家可歸的亡魂。

臉上滑過溫熱的液體，我用力地擦掉，可卻越擦越多。

明明已經哭了一夜，為什麼還是這麼多眼淚！為什麼怎麼都擦不完！

沈慕禾，能不能不要哭了，這樣真的好沒出息！

袖子把臉蹭得生疼。

“轟隆隆”，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我突然就笑了，這樣也挺好的，這樣就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了。

“滴”身後響起車喇叭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讓去。

沒想到車卻穩穩地停在了我旁邊，車窗緩緩落下：“去哪裏？我送你。”

我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居然是陸懷安。

幾年不見，沒想到他居然已經是這麼一副成熟精英的模樣了。

我搖了搖頭，此刻不想和他們陸家人再扯上關係。

可沒想到陸懷安卻像是猜中了我的心思。

“他是他，我是我。不管怎麼樣，我這個做大哥的這些年沒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吧？”

“陸斯辰看到你發的短信了，你再不上來，他一會兒追出來就看到你了。”

我一驚，二話沒說直接上了車。

我一直低著頭，沒看到陸懷安嘴角劃過一抹得逞的壞笑。

車子滑進了雨幕之中。

陸斯辰不停地打來電話，我最後幹脆關了機。

車裏密閉的空間讓我有些不太自在。

我和陸懷安的接觸並不多，印象中他總是一副成熟穩重，不苟言笑的樣子。

我有點怕他。

不過還好，這一路上，陸懷安始終在安靜地開車。

7.

陸懷安遞給我一條毛巾：“擦擦吧。”

我乖順地接過毛巾擦起來，眼睛不自覺地打量起周圍。

“放心吧，這是我自己的房子，沒人能找到這兒。”

我點點頭。

又覺得有點好笑，陸懷安像有讀心術一樣。

我什麼都沒說，他卻什麼都能看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環境下，我漸漸卸下了心裏的防備。

陸懷安沒多說什麼，轉身去了廚房。

我就一個人在客廳閑逛，卻意外地看到書櫃上擺放了很多心理類的書籍。

我有些奇怪，印象中陸懷安一直是金融專業的，怎麼會有這麼多治療心理的書。

隨意抽出一本，沒想到書裏麵居然密密麻麻地做滿了筆記。

這顯然並不是隨便買來看著玩兒的。

“喝杯牛奶吧，有助於睡眠。”陸懷安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

“你......怎麼知道我睡眠不好？”

陸懷安輕笑了一下，點了點自己的眼睛：“腫了。”

我一下漲紅了臉，怪自己腦子裏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臨睡前，陸懷安貼心地在床頭為我留了一盞小夜燈。

“有什麼事隨時叫我，我就在旁邊。”陸懷安的話莫名地讓我感到安心。

彼時我還沒有意識到，我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一覺睡到天亮了。

房間裏的一切都過於舒適，舒適得就好像我已經在這裏住了好久......

8.

第二天，陸懷安把我送回了學校。

我悶著頭朝教室走去，這些年我已經養成了低頭走路的習慣。

結果卻在教學樓的拐角處被人一把拉住。

我一驚，條件反射地想要甩開卻沒能掙脫掉。

原來是陸斯辰。

他一臉陰沉地看著我，眼睛裏都是紅血絲：“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