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醫院回家,一開門就看到我老公梁廷摟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我和他結婚兩年,他一次都沒碰過我,對我厭惡至極。
這種事情,我早就習慣了。
我把擬好的離婚協議扔在他麵前。
“你仔細看看,簽個字吧。”
梁廷慢條斯理地係好襯衫紐扣,點了支事後煙。
嗆人的煙霧吐在我臉上時,他聲音陰沉地問我:“你又想耍什麼把戲?”
我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吵,耐著性子對他說:“我病了,沒幾天好活了。離婚的事,你抓點緊,不然等我死了,你還得管我的身後事。”
我天真地以為,就算他厭極了我,可至少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多少也會對我有幾分憐憫。
可我又錯了。
梁廷不但一點都不關心,反而嗤之以鼻。
“江沁沁,你別鬧了。”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像你這種人,肯定長命百歲。”
一個月後。
他跪在我墳前,哭瞎了眼。
……
我從醫院回到家,一開門就看到我老公梁廷摟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在親嘴。
見了我,那個女人緊張地往梁廷背後躲,可梁廷卻不以為意:“怕什麼,她早就習慣了。”
他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當著我的麵就要上演活春宮。
我嫌他們惡心,上樓把自己的房門鎖死。
樓下的人存了心要氣我,故意讓他的女伴叫得越發囂張。
再好的隔音也擋不住他那麼賣力。
不過,梁廷說得對。
這種事情,我早就習慣了。
我和他結婚兩年,他對我厭惡至極。
兩年裏,他不但一次都沒碰過我,還天天帶別的女人回家惡心我。
而我每次都權當看不見,對他的荒唐照單全收。
因為,我根本就不愛他。
我愛的人,已經死了。
死在三年前的一個雪夜……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辦法對任何人動心。
至於我和梁廷的婚姻——
商業聯姻罷了。
嫁給他,或是嫁給別人,對我來說都一樣。
隻要能讓我父母滿意,就是我結婚最大的意義。
……
聽到梁廷帶來的女人走了,我下樓,把剛剛擬好的離婚協議扔在他麵前。
“你仔細看看,簽個字吧。”
“離婚?”
梁廷慢條斯理地係好襯衫紐扣,看了看桌上的離婚協議書,又狐疑地看了看我。
我知道,他現在腦子裏一定在想著,這個女人葫蘆裏又賣的什麼藥。
畢竟,離婚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小事。
一旦離婚的消息傳出,我們兩家的企業都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梁廷才吃定了我不會輕易和他翻臉,無論他平時玩得有多荒唐。
而這回,我居然拿出了離婚協議書。
不為別的,我隻是不想死了以後,還讓梁廷的名字刻在我的墓碑上。
梁廷臉色深凝。
他沒有翻開協議書,而是先點了支事後煙。
他把嗆人的煙霧吐在我臉上,聲音陰沉地問我:“你又想耍什麼把戲?”
“沒什麼把戲,就是單純不想跟你過了。你趕緊簽字,別浪費我時間。”
我懶得跟梁廷解釋什麼。
他的二手煙混著剛才那個女人刺鼻的香水味,嗆得我直反胃。
我倒了杯水,等著他的答複。
可他隻顧著抽煙,不說話。
看著被籠罩在煙霧之下那張精致的臉,我忽然回想起從前——
那時,梁廷是不會抽煙的,而且非常討厭煙味。
身邊要好的朋友一起出去聚會,隻要他在場,無論什麼場合,誰也不敢抽煙。
梁廷是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大概是從陳俞失蹤之後吧。
陳俞是梁廷最愛的女人。
兩年前,梁廷不顧父母的勸阻,執意要跟她訂婚。
可是,在訂婚儀式那天,陳俞卻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她沒有留下任何東西,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這件事,幾乎把梁廷逼瘋了。
為了找到她,梁廷什麼都願意去做。
包括跟我結婚。
我和梁廷從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
兩家的家長一直有意撮合我們。
但,梁廷心裏卻隻有陳俞。
我還記得,陳俞失蹤的第二天。
梁廷一大清早衝到我家,把我從床上拽起來,怒氣衝衝地質問我:“江沁沁,你到底把陳俞弄到哪去了?你把她還給我!隻要你告訴我她在哪,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行啊,那你跟我結婚。”
我爸媽一直想和梁家聯姻。
那時,我憋著一肚子被吵醒的起床氣,本來隻是想氣他。
誰承想,這麼荒唐的要求,梁廷居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他把我拖到民政局。
一路上,他渾身都散著煙草和酒精的惡臭味。
折騰了好幾天的黑眼圈和胡茬,讓他猙獰的模樣像一匹隨時可以把我撕碎的野狼……
從那以後,梁廷就變了。
變得荒唐無度,煙酒不離手,再也不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個幹淨的少年。
……
“離婚的事,我考慮考慮再說。”
梁廷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我抬頭,看到他抓起外套,打算出門。
我著急地叫住他:“我沒時間等你考慮,你趕緊簽字!”
“怎麼?這麼急,是找好下家了?”
看到我急切的模樣,梁廷眉眼間露出厭惡愈加明顯。
我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吵,耐著性子對他說:“梁廷,我生病了,沒幾天好活了。離婚的事,你抓點緊。不然,等我死了,你還得管我的身後事。”
我告訴梁廷,我快要死了。
我天真地以為,就算他厭極了我,可至少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他多少也會對我有幾分憐憫。
可我又錯了。
聽了我的話,梁廷不但一點都不關心,反而對我嗤之以鼻。
“江沁沁,你別鬧了。”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像你這種人,肯定能長命百歲。”
話音未落,梁廷摔門而出。
隻留給我“砰”一聲重響。
我一陣心悸頭暈,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卻摸到手邊某種黏膩潮濕的觸感。
我差點忘了,這張沙發就是剛才梁廷和那個女人的戰場。
抑製不住的惡心讓我胃裏頓時翻江倒海。
我連滾帶爬地衝進洗手間。
可吐了半天,除了胃酸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
晚上,我約了許月陽一起吃飯。
許月陽是我公司的副總,我得趁我還能喘氣的時候,把工作上的事情跟他交接清楚。
“這件事情,梁廷知道了嗎?”
許月陽臉色凝重地看完我的檢查報告,開口問的一句話卻是梁廷。
“我跟他說了。”
“他怎麼說?”
“他祝我長命百歲。”
我回想起白天梁廷的態度,他大概根本就沒把這件事當真。
但不重要了。
他那麼討厭我。
我死了,他隻會更開心,說不定還要開幾隻香檳來慶祝。
“剩下的時間,我想好好活一次,不想再跟他糾纏了。”
過去這幾年,我的人生都在圍著梁廷轉。
現在,我就快要死了。
我想趁著還有時間,去環遊世界。能走多遠算多遠,去看看以前沒看過的風景。
許月陽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表示尊重我的決定。
話音剛落,我忽然聽到包廂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要是有陳俞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梁廷。
他正在和他同行的人說話。
許是剛才上菜的服務員沒有把門關好,才讓外麵的聲音溜了進來。
我知道梁廷這兩年來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陳俞。
但,聽到他提起陳俞時溫柔耐心的語氣,我心裏還是不由得收緊了一下。
下一秒,我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唉,好好一個大活人,就這麼不明不白失蹤了兩年。不知道江沁沁到底把陳俞姐怎麼了……”
“那個江沁沁,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心腸怎麼那麼歹毒!虧我以前還覺得她人挺好!”
說話的人是梁廷的發小,跟我也認識很多年了。
自從陳俞消失後,這些人不知道被梁廷灌了什麼迷魂藥,一股腦地倒向了他,都認為是我耍手段逼走了陳俞。
更有甚者,還說可能是我找人把陳俞殺了。
真是無稽之談。
不過,仔細想想,其實我也不冤。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知道我最喜歡跟在梁廷身邊。
上學時,他走到哪,我跟到哪;長大後,他出國深造,我也跟著他飛過了太平洋。
而他一回國,就說要跟別人訂婚。
誰都以為我愛慘了他,肯定接受不了這事。
所以,陳俞失蹤,我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第一嫌疑人。
而且,他們懷疑我,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在梁廷和陳俞的訂婚儀式前,我和陳俞見過一麵。
天地良心。
我那時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我去找她,隻不過是想讓她以後好好照顧梁廷。
朋友一場,我送個賀禮罷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
就在和我見麵後,陳俞就消失了。
監控拍到我是陳俞離開前最後見過的人。
這兩年來,無論我怎麼解釋,梁廷始終認為是我使了手段,才讓深愛他的陳俞人間蒸發。
*
吃完飯,我和許月陽在餐廳門口道別。
他想送我回去,但我隻想自己散散步。
晚風吹來一陣寒意,我把身上的風衣裹得緊實了些。
我正準備過馬路,卻被一輛車擋住了去路。
梁廷放下車窗,冷冷扔給我一句:“上車。”
我已經想不起來,上次坐梁廷的車是什麼時候了。
自從我跟他結婚之後,我們就徹底變成了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的車裏還殘留著其他女人的香水味,濃烈又刺鼻。
我又有些反胃。
我馬上打開車窗,想讓外麵的風把這些味道帶走。
我問梁廷:“離婚協議書簽了嗎?”
“你這麼爽快答應跟我離婚,就是為了剛才那個男的?”梁廷不理會我的話,反問我。
“哪個男的?”我愣了下,反應過來,“你說許月陽?”
“他是你手下吧,你跟他搞在一起了?”
梁廷對我公司的事情向來沒有半點興趣。
想來,他是剛剛在餐廳看到我和許月陽在一起,才專門讓人查了許月陽的資料。
換作以前,我肯定會為自己解釋幾句。
可現在,我隻是清淡地笑了笑:“跟你有關係嗎?”
“我是你的合法丈夫,你覺得跟我有關係嗎?”梁廷眉間擰起一抹不悅。
我笑了。
“那你這兩年天天往家裏帶的那些女人又算什麼?州官放火?”
“你不是不在意嗎?”他冷笑。
我突然覺得頭有點疼,抬手捏了捏眉心。
早知道他今天是為了找我吵架,我就不該上他的車。
“停車,我要下車。”
“又要去找你那情夫?”
“跟你沒關係。”
“車是我開的,停不停我說了算。”
梁廷不但沒有半點要停車的意思,反而一腳油門直接加速連超了三輛車。
我嚇得緊緊抓住安全帶。
知道自己要死了,倒是變得更惜命了。
……
十分鐘後,梁廷像拎個小雞仔似的把我拎回了家。
“字我是不會簽的,你死了這心吧。”
他當著我的麵,撕碎了我給他的那份離婚協議書。
我不理解。
“你不是早就嫌我煩了嗎?現在我離婚給你自由,你應該高興才對吧?”
“江沁沁,你當我梁廷是什麼人?兩年前你用陳俞的事情威脅我,讓我跟你結婚,現在你膩了,搞上別的男人了,甩甩手就想讓我祝你們百年好合?你覺得可能嗎?”
“我……”
我想解釋我從來沒有威脅過他,隻是他把我的玩笑話當真了而已。
可話到嘴邊,我忽然又覺得現在說這些早就沒意義了。
我不耐煩地問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反正,離婚是不可能的。你忘了當初你逼我跟你結婚的時候你說了什麼嗎?是你要鬧的,我奉陪到底,誰也別慫!”
“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被梁廷的胡攪蠻纏氣得不輕。
可我罵完了他,又想起了當年的我自己。
那時候,梁廷好像也是這麼罵我的——
“江沁沁,你簡直不可理喻!你以為結了婚我就會愛上你嗎?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說他這輩子都不會愛上我。
可是,明明從前……
倏地,我腦子裏閃過一個影子。
那影子站在我麵前,溫柔地對我笑。
“沁沁,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走。”
“沁沁,我愛你。你嫁給我好不好?”
“沁沁,我保證,我會永遠對你好,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和梁廷吵架了。
他不肯離婚就算了。
就算不離婚,也不耽誤我去環遊世界。
我扭頭回房間,收拾行李。
可是,我翻箱倒櫃半天,卻發現我的身份證和護照都不見了。
一回頭,梁廷倚在門口。
他幸災樂禍地看著我:“江沁沁,你不會是想跟你情夫私奔吧?”
“還我。”
“什麼?”
“我的護照和身份證!還給我!”我沒有耐心了。
梁廷挑眉笑:“我怎麼會知道你的東西在哪?”
“別裝了,你幼不幼稚?!把東西還我,條件隨你開!”
我的證件一向都是放在衣櫃的抽屜裏,這些梁廷都知道。
見我氣得一張臉通紅,梁廷不疾不徐地朝我走過來。
他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嘴臉,正色道:“行,我承認東西是我拿的。你想要回去也很簡單,隻要拿我要的東西來交換,我立刻把你的證件還給你。”
“江沁沁,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當然知道梁廷想要什麼。
除了陳俞的消息,他還能要什麼。
梁廷太了解我了。
他一早就猜到我想走,所以提前藏起了我的身份證和護照,就是為了威脅我讓我說出陳俞的下落。
可是,他想要的答案,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給過他了。
“梁廷,陳俞她真的是自己走的。”
“她跟你在一起隻是為了你的錢,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嫁給你!”
“她那個弟弟也根本就不是什麼弟弟,那是她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他們早就約好了,隻要拿到了你家給的兩百萬彩禮,就一起遠走高飛!”
“梁廷,這些話你到底還想聽多少遍?!”
我歇斯底裏地衝梁廷吼,重複著這些我早就已經說倦了的話。
可梁廷根本就不肯相信我。
“江沁沁,都到現在了,你還要騙我?”
梁廷一對淩厲的冷眸死死地盯著我,仿佛想要把我看穿,將我扒皮拆骨,從我身體裏找出答案來。
但,即便他真的把我拆開,也找不出半個多餘的字句。
因為,我從來沒有騙過他。
從一開始,陳俞就是為了梁廷的錢才和他在一起的。
……
兩年前。
訂婚儀式那天,我準備了賀禮,單獨去找陳俞。
好巧不巧,我正好聽到了陳俞和她“弟弟”的談話——
“等訂了婚,他就會把彩禮錢給我。我已經跟他談過了,說我爸媽想要188萬,他答應了。”
“那今天你爸媽沒來,他沒懷疑嗎?”
“我跟他說我爸媽都在國外,不方便。反正現在我說什麼他都信。”
“那行,等拿到了錢,我就帶你走。”
我躲在樹後,親眼看到陳俞和她那個所謂的“弟弟”抱在一起。
她身上穿著梁廷為她精心挑選的白色輕紗,卻深情地親吻著別的男人。
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隻想馬上把我看到的一切告訴梁廷。
可我轉念一想,又清楚地知道——
梁廷那麼深愛著陳俞,他肯定不會相信我的一麵之詞。
思忖再三。
我走出去,打斷了那兩人的纏綿繾綣。
我當場戳穿了陳俞的假麵具,給了她兩個選擇。
第一,我給她200萬,她立刻離開梁廷的視線。
第二,我馬上回會場,把剛才他們說的那些話全部公開。
我舉了舉手機,告訴陳俞我已經把他們的對話全都錄了下來。
麵對這樣的選擇,傻子都知道該怎麼做。
於是,陳俞毫不猶豫地接過了我給她的銀行卡,帶著她“弟弟”徹底從梁廷的世界裏消失了。
……
梁廷苦苦找尋的真相,就是這樣。
是他自己瞎了眼愛錯了人,卻還死活不肯承認。
他說我騙他,說我編的故事太可笑。
可在我看來,可笑的明明是他。
還有我自己。
“梁廷,我知道的都跟你說了。至於陳俞現在到底在哪,我是真不知道。”
“梁廷,你把我證件還給我,算我求你了。”
“梁廷,我都快要死了,難道我還能騙你嗎?”
我苦苦哀求,求梁廷把我的護照和身份證還給我。
我想離開這裏,離開這一地雞毛的婚姻。
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夠我再去補辦那些證件了。
可無論我說什麼,梁廷仍舊是那張冰冷陰沉的臉。
他開口,每個字都像尖銳的刀一樣往我心臟上紮。
“江沁沁,你別演戲了,這樣有意思嗎?”
“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在我這裏不管用。”
“像你這種人,要是真得了什麼病,那也是你的報應。”
我沒想到梁廷會對我說出這麼狠的話。
從前,他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
他的溫柔多得幾乎滿溢出來,連路邊的流浪狗都能分上些許。
可現在,他看我的眼神裏卻充滿了厭惡和憎恨。
如果眼神能殺人,我大抵早就死了千萬次。
而我,居然還盼望著能用生病這件事來換取他的憐憫和同情。
真是可笑又悲哀。
我再沒話好說。
梁廷也不想跟我繼續耗下去。
離開前,他冷冷扔給我一句:“想要你的東西,就拿陳俞的消息來換。”
“梁廷。”我問他,“是不是隻有陳俞親口承認,你才會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
“江沁沁,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要是敢再逼陳俞做什麼,我不會放過你!”
原來,就算讓陳俞站在他麵前親口承認她不愛他,梁廷也隻會覺得是我逼她那樣說的。
我苦笑。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他。
*
我讓人調查當初我給陳俞的那張銀行卡,輕而易舉便查到了陳俞的下落。
梁廷花了兩年時間都沒查到任何音訊的人,此時此刻就站在我的麵前。
時隔兩年,陳俞已經變了一副模樣。
她的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看我的眼神有些緊張。
我指了指身後的大門,告訴她:“梁廷就在裏麵等你,進去吧。”
她有些猶豫,半信半疑地看著我:“江小姐,我們說好的,隻要我進去見他一麵,你就會給我100萬,對吧?”
“是。”
看著眼前這個貪婪的女人,我有些不耐煩。
我始終不明白,梁廷到底喜歡她什麼。
就這樣一個女人,竟能讓他對她死心塌地……
但,現在這一切對我已經不重要了。
我再次催促陳俞:“走吧,我們進去。”
“等等!”她又叫住我,“進去以後,你需要我對他說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詢問我。
她似乎弄錯了我的意思。
在她看來,我花100萬不應該隻是讓她來見梁廷一麵這麼簡單。
我無奈地笑了笑:“你們倆想聊什麼就聊什麼,跟我沒關係。”
話音未落,我顧自朝屋裏走去,不想再跟她浪費時間。
……
“你要的人,我帶來了。”
聽到我的聲音,坐在沙發上的梁廷倏地站了起來。
下一秒,他與陳俞四目相對。
這個從來隻會對我凶神惡煞的男人,在見到他心愛的女人時竟然紅了眼。
我看到他嘴唇微微顫抖著,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張不開口。
我沒興趣旁觀他們舊愛重逢的感人場麵。
“我的東西呢?”我問他。
這種時候,梁廷顯然沒什麼心思理會我。
他指了指書房,就算把我打發了。
我快步走進書房。
關門的同時,我聽到梁廷顫抖的哭腔:“俞俞……你還好嗎?這兩年,她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我不禁發笑。
……
顧及到我的存在,梁廷馬上開車帶著陳俞離開了別墅。
而我,終於如願在書房裏找到了我的證件。
和證件放在一起的,還有一份重新起草的離婚協議書。
看來,這次梁廷為了和陳俞再續前緣,可真是做足了準備。
我帶著早已打包好的行李,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兩年的地方。
許月陽已經在門口久候多時。
我坐上車,他問我:“真就這麼走了,不會後悔嗎?”
“有什麼好後悔的?”
“畢竟,你和梁廷以前……”
“事情都過去多久了,沒必要再提。”
我打斷了許月陽沒說完的話。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但我不想聽。
許月陽把我送到機場。
坐在機艙內,透過小小的窗口,我與這座熟悉的城市道別。
我忽然想起——
許多年前,我也曾這樣透過舷窗望向窗外。
那時,我剛滿18歲。
為了一份年少的愛情,我獨自一人飛過太平洋。
可惜,後來……
物是人非。
*
半個月後。
我找了個靠海的小城,在海邊買了一棟房子,每天躺在窗邊看看海,曬曬太陽。
我的病情惡化嚴重,整個人瘦得隻剩皮包骨頭。
我以為,我很快就會這麼靜靜地死在這兒。
可是,我沒想到——
梁廷居然找到了我。
當我打開門,看到他站在門外。
我幾乎以為是自己病得太重,出現了幻覺。
但,下一秒——
他突然將我緊緊抱進懷裏。
“沁沁……沁沁……”他一遍遍地叫著我的名字,“我終於找到你了。”
“……”
我愣住了。
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聽到梁廷這麼叫我了。
我慌張地推開他。
短短半個月,梁廷變了很多。
他一臉憔悴模樣,沒有修剪的胡茬顯得整個人滄桑又疲憊。
我皺著眉頭問他:“你不好好陪著陳俞,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沁沁,對不起!我……”
梁廷紅著眼,看著我。
我病重的模樣在他瞳孔中的倒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骷髏。
我從他眼裏看到了幾分心疼的意味。
和半個月前,他與陳俞重逢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我心生厭煩:“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不!我不會走的!”梁廷猛地拉住我,生怕我將他趕出去。
他語氣顫抖,說話時聲音嘶啞:“沁沁,我想起來了……以前,我們的事情,我全都想起來了!”
“你……”
梁廷的話,如同一記悶錘砸在我的心臟上。
我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
片刻後,無數的記憶碎片狂瀾一般湧進我的腦海……
……
是的。
我和梁廷曾經有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
那是發生在10年前,在我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占據了我的整個青春。
為了追隨他,我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國內一流高校的保送機會,遠赴太平洋彼岸。
在陌生的國度,我們相互依偎取暖,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冬天……
直到三年前的聖誕節,梁廷單膝跪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向我求婚。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
我以為,我們回國後就會結婚,然後一起走完平淡卻幸福的一生。
然而……
就在我們將要回國的前一天晚上,發生了一場噩夢般的意外。
我和梁廷在去往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
失控的貨車衝向人行道,我們兩人都身受重傷。
被送到醫院時,我失去了意識。
而等我再醒過來,梁廷已經不認識我了。
沒錯。
梁廷失憶了。
他忘記了我,忘記了我們過去的所有。
而在醫院日夜照顧他的護士陳俞,變成了他空白人生中唯一能看到的風景。
在我受傷昏迷的短短七天裏,梁廷對陳俞動了心。
當我醒來後,我不顧醫生護士的勸阻,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艱難地走到他病房門口,隻想確保他平安無事。
可是,我抬頭看到的,卻是他滿心滿眼隻有陳俞的模樣……
後來,我告訴梁廷,我們隻是朋友。
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好朋友。
我一個人灰溜溜回國。
每個人都問我,為什麼梁廷不和我一起回來。
我啞口無言。
直到梁廷帶著陳俞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並且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要和她訂婚。
大家這才明白了一切。
“哦,江沁沁被梁廷甩了。”
“我就知道,倒貼都沒什麼好下場。”
*
我將和梁廷之間的一切都藏在心裏,決定再也不要提起。
就當我曾經愛過的那個人,他已經死了,死在那場車禍裏。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梁廷竟然還會恢複記憶!
此時,看著麵前的他,我根本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心情來麵對……
梁廷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枚戒指。
那是他向我求婚的時候用的對戒。
他一枚,我一枚。
在他出事後,我把我的那枚戒指改成項鏈,一直隨身帶著。
而他的那枚戒指,從出事後我就再也沒見到過。
我本來以為他的戒指弄丟了。
沒想到,卻是被陳俞拿走了。
梁廷告訴我——
那天,陳俞將戒指還給他,並且向他坦白了一切。
陳俞走後,無法麵對真相的梁廷,讓人強行打開了我房間裏的保險箱。
那裏麵裝的,是我和他所有的回憶。
我們曾經一起拍過的照片、他送給我的禮物、還有我們去的每一個地方留下的紀念品……
那些東西,我本來都想扔掉,可是卻又舍不得。
於是,我便將它們鎖在了保險箱裏,再也不曾打開過。
梁廷一直都知道那裏麵裝著我的秘密。
可是,他不知道,那些秘密全都是他……
“我全都想起來了。”
梁廷嘶啞的聲音顫抖著。
他用力地抓著我的胳膊,生怕我再次消失似的。
“沁沁,是我不好……這些年,是我混蛋!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原諒我,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想陪你……”
“沒有機會了,梁廷。”
我打斷了梁廷沒說完的話,冷漠地看著他。
“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樣子,我沒多長時間好活了。我的人生,再也沒有機會了。”
說話時,我從梁廷手中拿過那枚戒指,毫不猶豫地扔了出去。
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閃爍的光點落進深不見底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