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安走了,一走就是將近一年。
近日京城裏都在傳一件喜事。
皇上為朝中張丞相的女兒與世子宋祁安許婚配,擇吉日完婚。
我拉著好幾個人問,最終確定下來,我沒有聽錯。
當今世子叫宋祁安。
宋祁安就是宋錢。
宋錢就是世子。
宋錢要娶妻了。
我拎著油瓶去打油,又空著油瓶回來。
我娘正在炒菜,見狀大吼:「段依依!我的油呢!」
偏房又恢複了往常,一片空蕩,隻剩宋錢蓋過的一床被褥。
我下山去,路過小後生家。
那鏽跡斑斑的門虛掩著,順著往裏麵看,厚厚的苔蘚膩在台階上,院子裏雜草叢生,破敗不堪。
我歎了口氣,心中茫然,想了想,往棠玉樓走去。
棠玉樓門口站的還是上次那個人,我覺著他肯定還會攆我,於是停住腳站了一會,轉身離去。
誰知迎麵碰上走來的春婉。
她一身粉色紗裙,步步生蓮,見我站在門外,神色詫異,接著招手讓我進去。
我跟著春婉來到她的房間,驟然愣住,她房間裏掛的全是小後生賣的字畫。
「他是我的兄長」
春婉給我倒了一盞茶。
「小後生是你兄長?」
我感到震驚。
春婉低下眸子,娓娓道來。
「早先我父母得病去世,兄長靠賣字畫一手將我養大,後來他突發病疾,家中錢財都用來治病,迫不得已,我才來到這棠玉樓」
我啞然,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春婉苦笑:「那日,一個富商家的公子提出讓我隻披薄紗去大廳為他們服務,我不肯,就遭了羞辱,恰巧被兄長撞見,他便衝上去和那幾人打了起來,最終......」
春婉說著,低下頭,兩滴淚滑落在袖間。
我歎了口氣,遞過去一張手帕。
我原以為小後生來棠玉樓是為了尋歡作樂,沒想到竟是如此。
這麼一想,我越發覺得小後生死得冤枉......他不該死,該死的是那些拿人命不當回事的公子哥。
可我為他申不了冤,因為我們都是窮人百姓,鬥不過那些有權有勢的人。
我喉嚨幹澀:「春婉姑娘,你還年輕,總不能一直呆在這裏......」
我深吸口氣:「我幫你贖出去吧!」
春婉抬頭,滿臉詫異。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一身粗布麻衣,實在不像贖得起的樣子。
我摸向懷裏的玉佩,宋錢走之前告訴她,若是急用銀兩,可將這玉佩拿去當了。
具體能當多少銀兩,我心裏也沒底。
春婉擦幹淨淚,朝我笑笑:「如今我已沒了親人,呆在哪裏都一樣,我知你可憐我,但我們都不容易......」
我打斷她的話,咬咬牙:「你就說多少銀兩!」
「一千兩」
一千兩......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
出了棠玉樓,我直奔當鋪走去。
掌櫃手中正打著算盤對賬,見我這身行頭,眼都沒抬,隻敷衍一句:「姑娘要當何物?」
我將手中的玉佩拍在桌子上:「我要當這塊玉佩。」
掌櫃拿起玉佩照了照,臉色大變,語氣也恭敬起來。
「姑娘,這玉佩我收了,你要當多少銀兩?」
我心中大喜。
「一千兩」
掌櫃的爽快成交,差夥計給我取來銀票。
我揣著銀票一路小跑回去,生怕丟了。
晚飯後,坐在床邊數了又數,才將銀票放進箱子裏鎖起來。
「鎖在這破箱子裏不怕丟?」
身後突然傳出聲音,我嚇得手一抖,箱子落在了地上。
身子被一雙有力的手環住,對方「噓」了一聲。
我本能地用手肘往後撞去。
一聲悶哼,那人又開口。
「依依,我是宋錢」
一刻鐘後,我和宋錢麵對麵坐著。
一年沒見,宋錢好像瘦了,臉部的輪廓更加清晰。
他一臉哀怨,我咳了咳,主動開口:「那個,你怎麼來了?」
宋錢白了我一眼:「你把我玉佩當了,我能不知道?所以來看看怎麼回事。」
我抿了抿嘴:「也沒什麼事,我想拿一千兩把春婉贖出來」
宋錢疑惑:「為什麼?」
我將春婉同我說的那些,給宋錢說了一遍。
他沉默下來。
「依依,你想不想給小後生申冤?」
我點點頭,自然是想。
宋錢沒有說太多,隻說這事交給他來辦。
我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麵前的宋錢已是當今世子,他若是替我申冤,定是輕而易舉。
我咧嘴笑了笑:「還沒恭喜你呢,世子,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宋錢的臉一下子黑下來。
忽然門被推開。
我娘扯著嗓子走進來:「依依,明天別忘了......」
聲音戛然而止。
三個人在這詭異的氣氛中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