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女兒和我說她被詐騙了三十萬，叫我幫她還上。

我四處借錢，到最後把房子賣了才湊齊。

可沒想到女兒收了錢後，我卻聽到她和別人說：「我那都是騙我媽的，她對我向來小氣，我就是想嚇嚇她，你瞧，這不來錢了？」

後來，追債的人挖了我的一顆腎，我因身體衰竭而死。

當女兒見到我的屍體後，她卻瞬間紅了眼，跪在我身前泣不成聲。

我的女兒很討厭我。

因為她覺得我不愛她，是我拋棄了她和她爸爸。

然後又殘忍地將她搶走。

把她從前夫身邊帶走那一天，她拚命地哭喊，大聲咒罵我是個壞人。

「媽媽是壞人，我不要媽媽，我要爸爸，要劉阿姨！」

望著女兒抗拒的樣子，我紅了眼。

她不知道，我是因為前夫出軌才選擇離婚的。

我也不是不想帶她走，而是因為我當時沒有工作，搶不到她的撫養權。

可是女兒才這麼小，我不知道該怎樣和她解釋出軌這件事。

我隻能一遍一遍地安撫著她。

結果，當天晚上她就摔了碗筷，砸了我為她精心準備的飯菜。

「劉阿姨說得沒錯，你果然會虐待我，就給我吃這些破爛！」

女兒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心中一痛，望向地上那些我平時自己根本舍不得吃的菜。

前夫很有錢，他倒是沒有虧待女兒的一應吃穿用度。

可我也已經盡力給女兒最好的了。

「佳佳，媽媽不知道你不喜歡這些，要不嘗嘗媽媽給你買的蛋糕吧？」

我小心翼翼地給女兒遞上蛋糕，可女兒卻一把將其摔在我的腳下。

「爸爸從來沒有送過我這麼小的蛋糕，我不吃。」

「我要回去找爸爸，我討厭媽媽！」

2

我不記得那天自己用了多久才勉強哄女兒吃下去一些食物。

隻記得女兒看向我時那怨毒的目光。

小孩子不懂得拐彎抹角，他們的愛恨向來直白又分明。

我知道自己缺席了女兒從前的童年，她或許會對我抗拒。

但我沒想到，她會這麼討厭我。

我聽到她做夢都在喃喃著要爸爸，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第二天當她看到我為她準備的新書包和新衣服時，再次黑了臉。

女兒將衣服全部扔到地上，「好醜的衣服，我要穿公主裙！」

「爸爸會給佳佳買好多公主裙，媽媽卻隻會讓佳佳穿破衣服，媽媽壞！」

我強忍心痛，小心翼翼道：「佳佳，不是這樣的，媽媽不知道你喜歡小裙子，你先乖乖去上學，放學後媽媽再給你買裙子好不好呀？」

女兒嘟著嘴，不情不願地背上了書包。

在快要走到學校門口時，她突然嚴肅地和我說：「你不許再跟來，我不想讓同學知道你是我媽媽！」

「你穿得破破爛爛的，同學看到會笑話我的！」

我的心中仿佛被針紮了似的，酸澀得厲害。

親生女兒的嫌棄讓我無地自容。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我去接女兒放學後，卻看到她眼眶通紅地跑了出來。

她一把將書包砸向我，邊哭邊說：「同學們都聽說了你是我媽媽，他們說你是賣廢品的，身上很臭，都不肯和我玩了！」

「媽媽賣廢品，媽媽好臟，佳佳討厭你！」

我如同被抽空了力氣似的僵在原地。

脫離那段不健康的婚姻之後，我努力地去找工作。

可很多公司都以我當了太久的家庭主婦為理由，不肯錄取我。

好不容易當上個小職員，薪資也隻能勉強夠自己花銷。

如今有了女兒，花銷隻會越來越大。

於是我下班後經常會去小區、街道撿廢品賣錢。

我從來不覺得勞動是一件可恥的事，可我的親生女兒卻嫌棄我臟。

3

她說我不給她買芭比娃娃，不給她買名牌衣服，就是對她小氣。

我試圖糾正她的錯誤認知，「佳佳，媽媽是很愛你的，但媽媽的經濟條件不支持媽媽給你買名牌。」

結果她卻翻了個白眼，「那你為什麼要把我從爸爸身邊搶走？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一定很開心！」

我一怔，隨後落寞地垂下了頭。

那是因為我聽到了劉美爽和前夫葉建的話，她說，她一定會把佳佳養成一個廢物。

葉家的財產全都是她兒子的，佳佳一分錢都別想得到。

而葉建還認可地點了點頭，「女娃總是要嫁人的嘛，等葉佳佳長大了就送她去聯姻，到時候多要點彩禮，也不枉咱們葉家養她這麼多年。」

所以我才拚命地想把佳佳搶回來。

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成為被拋棄的聯姻工具。

我想，女兒現在不懂我的苦衷，但沒關係。

隻要我數十年如一日地對她好，她早晚會知道感恩的。

畢竟，血濃於水。

我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了。

4

與女兒更大的衝突爆發於一個午後。

她突然和我說，舞蹈班該繳費了。

我看了眼家裏的存款，問道：「寶貝，要多少錢呀？」

「兩千。」

女兒隨口說著，然後突然頓了頓，用一種警惕的眼神打量著我。

「喂，你不會又不舍得給我繳費吧？跳舞可是我的夢想！」

我望著女兒戒備的眼神，心中隻覺得又羞愧又難受。

我一個月的工資隻有三千塊，就算加上賣廢品的收入，也隻有三千五。

刨除吃穿用度，剩下的根本不夠給女兒繳費。

可是，那畢竟是女兒的夢想啊！

身為一個母親，我卻連女兒的夢想都要犧牲嗎？

一時間，我感到萬分羞愧。

我忐忑地說道：「佳佳，媽媽手裏的錢不太夠了......」

女兒頓時露出一種「我就知道」的神色，她像是炸毛般吼道：「壞媽媽，小氣鬼！你這麼小氣，連自己的女兒都不好好對待！」

「嗚嗚嗚......我要找爸爸，我要爸爸！」

女兒吼完我，又坐在地上哭鬧了起來。

看著她難受的模樣，我心都要碎了。

我痛恨自己，怎麼就這麼無能。

於是我咬牙道：「佳佳別難過，媽媽給你繳費，你可以繼續去跳舞！」

女兒的哭聲停止了，給我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

後來，我把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的一條手鏈賣了。

這才勉強湊夠一千塊。

我又去街上發傳單，給飯店洗盤子，做了無數苦力工，才賺到了剩下的錢。

我累得直不起腰，又連一塊肉都舍不得吃，一日三餐就是涼水就饅頭。

但看到女兒開心地在舞蹈班跳舞的樣子，我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想著，再堅持一下，女兒很快就會知道我的好了。

5

但我還是天真了。

當女兒和我說起下個月學校要收的學雜費時，我皺緊了眉心。

舞蹈班繳費和學雜費是一起收的，如果女兒繼續去跳舞，那我真的無論如何都交不起她的學費了。

於是我試探地開口：「佳佳，下個月的舞蹈班可不可以先不去？等再下個月，媽媽攢攢錢就繼續給你報好嗎？」

女兒瞬間瞪大了眼睛，將手中那杯我平時根本舍不得喝的牛奶狠狠扔在地上。

她小嘴一癟，質問的話脫口而出：「壞媽媽，你終於不裝了，你就是不舍得給我花錢！」

「每一次我提到錢，你都一副不開心的表情，你就是小氣！」

女兒邊吼邊扔東西，她一摔書包，正好有張卷子從裏麵掉了出來。

我撿了起來，分數欄上麵那鮮紅的個位數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沒有哪個父母會不看重自己子女的學習成績。

我顧不上難過，急道：「佳佳，你怎麼就考了這點分數？你的成績一直都這樣嗎？」

誰料，女兒一把奪過卷子，滿不在乎地說：「對呀，這有什麼的！」

「劉阿姨說了，女孩子開心快樂就夠了，佳佳不需要好好學習。」

我隻覺得心中升起一股無名怒火，恨不得手撕了劉美爽這個小三。

「那你爸爸呢，他也是這麼說的？」

「是呀，爸爸還說，等我初中了就可以讓我輟學，早早地工作賺錢呢！」

我再也克製不住心中的怒火，第一次吼了女兒：「葉佳佳，你可以討厭我，可以嫌棄我，但你不能不學習！」

「學習不是給任何人學的，是給你自己學的！你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你明白嗎！」

也許女兒還是年紀太小，並不能理解我話中的含義。

隻見她先是愣了愣，隨後瞬間紅了眼眶，「你凶我！媽媽好壞，佳佳好討厭媽媽！」

「佳佳要去找爸爸！」

說完，女兒突然推開我，向門外衝出去。

我被她一推，不小心倒在了地上。

當我起身後，卻發現已經不見了女兒的影子。

6

我的心情沉入穀底，生怕女兒遇到壞人。

她年紀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得分辨。

身為母親，我要做的就是糾正她錯誤的三觀。

可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女兒。

天色漸晚，我越來越擔心。

到最後，我幾乎快要急哭了。

突然，我在一家甜品店中發現了女兒的身影。

她身邊坐著的正是前夫葉建和劉美爽。

我瞬間如同被拔了毛的獅子似的，一把衝進去抱起女兒。

「佳佳，不要再亂跑了，你知不知道媽媽有多擔心你！」

誰料，女兒卻掙脫了我的懷抱，拚命地向葉建身後躲去。

「媽媽是壞人，佳佳不想和媽媽走！爸爸，你別不要佳佳好不好？」

我瞬間蒼白了臉色。

接著，隻見劉美爽突然輕笑一聲，她摸了摸女兒的頭說道：「佳佳更喜歡劉阿姨還是媽媽呀？」

「當然是劉阿姨！劉阿姨會給佳佳買好多芭比娃娃，還不會逼佳佳學習，媽媽卻特別小氣，都不舍得給佳佳報舞蹈班！」

劉美爽頓時朝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就像當年她搶走了我的丈夫一樣。

小孩子的是非觀就是這麼簡單。

誰願意給她花錢，送她禮物，誰就是對她好。

可是女兒啊，不是這樣的......

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忍心看你墮落。

媽媽隻是太窮了，太沒用了，不是舍不得給你花錢......

我的心都要碎了。

「好啦，佳佳，你該和媽媽回去了。不過你放心，要是媽媽又虐待你，就來爸爸家，爸爸永遠支持你！」

葉建揉了揉女兒的頭，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惡意。

他悄聲在我耳邊道：「早就和你說了，你離開我什麼都不是，當初卻非要和我離婚！」

「現在好了吧，隻能去賣廢品為生，女兒又這麼討厭你，這就是跟我作對的下場，你何必呢？」

7

那一刻，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絕望。

但我的風骨告訴我，我絕對不能低頭。

至少在葉建麵前不能落淚。

於是我不顧女兒的掙紮，強行將她帶走了。

馬路上，女兒用力掰著我的手，說什麼都不讓我牽著她。

她掰不動，到最後竟然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我吃痛，瞬間鬆了手。

女兒則立馬跑開，紅著眼睛撒潑道：「佳佳不要和媽媽走！佳佳要爸爸！」

我心中的酸澀幾乎再也藏不住，忍不住道：「是你爸爸不要你了，你不和我走也得走！」

女兒捂著耳朵尖叫一聲，「我不聽！我不聽！」

說完，她又向馬路中央跑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輛轎車突然從拐角中駛來，眼看就要撞到女兒身上！

那一刻，我渾身的血液都要停滯了。

我幾乎是想也不想地推開了女兒，隨後，我眼前一黑，身上傳來劇痛！

接著，我便失去了意識。

隱隱約約中，我好像聽到女兒喊了一聲「媽媽」。

8

再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身在病房中。

女兒一個人小小的縮在角落中，臉上還掛著淚痕。

她似乎是嚇壞了，身體在不停地發抖。

見我醒了，護士連忙說：「幸虧送來醫院的及時，不然你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那輛轎車的車主有權有勢，拒絕賠償。

他帶著人鬧到了我的病房，一通胡攪蠻纏。

「是你女兒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的，我刹不住車我有什麼辦法？」

「最多賠你這些，多了沒有！」

女兒在一旁看著車主囂張跋扈的模樣，身體微微發顫。

最終，我被迫接受了這個結果，隻拿到了一小部分的賠償金。

我的腿因為得不到及時治療，落下了後遺症。

走路變得一瘸一拐。

那天，我領著女兒出了醫院，她一路上都很沉默。

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地麵積雪很深。

我怕女兒走路會摔倒，將她背了起來。

一步一腳印的，背著她回家，回到我那個破舊的房子裏去。

女兒突然就哭了。

我問她哭什麼。

她說，她很害怕。

怕我流了好多血，怕我會死。

我卻說：「佳佳，這就是媽媽想讓你好好學習的理由。」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公平的事，就像那個車主，他為什麼能拒絕賠償？正是因為他有權有勢，所以才可以隨便欺負我們。」

「媽媽不想你以後也會被別人隨便欺負，所以媽媽才想讓你努力學習，你明白嗎？」

女兒抱緊了我的脖子。

許久許久，她突然低聲說了句：「媽媽，對不起。」

9

那天之後，我和女兒的關係緩和了很多。

她很少用嫌棄的眼神看著我，也沒再提舞蹈班的事。

甚至，她給我捧回了一張95分的卷子。

「丟那5分是因為馬虎了，不是不會做！」

我驚喜地抱住了她，在她臉上親了好幾口。

我就知道，付出都會有回報。

女兒會越來越懂事的。

後來，我和女兒度過了一段最溫情的日子。

她雖然還是覺得我對她不夠大方，但至少再也不會說討厭我這種話。

就這樣，時間一晃來到初中。

我卻沒想到，女兒突然迷上了追星。

「佳佳，你手裏的是什麼？」

女兒向我展示著她手中的卡片，激動道：「這都是劉阿姨送給我的！她知道我喜歡哥哥，就送了我好多哥哥的周邊！」

看到我，她突然說：「對了媽，我正要和你說呢，我想去看哥哥的演唱會，你能不能給我買張票啊？」

說完，她突然又垂下了頭，「算了，你隻會說沒錢，能給我買才怪。」

我怔在原地，心中一時有些酸澀。

我看著家裏的存款，猶豫道：「佳佳，等媽媽再攢攢錢，明年給你買好不好？」

可女兒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演唱會是每年都有的嗎？算了，我本來也沒指望你真的會給我買。」

「畢竟你這麼小氣。」

女兒低聲嘀咕著最後那句話。

我沉默地垂下頭，第二天下班後就去幫人刷盤子了。

我查過了，一張門票要足足一千塊錢。

需要我刷一個月的盤子。

但沒關係，隻要是女兒喜歡的，我都願意做。

終於，我攢夠了買票的錢。

然後費了不少功夫，給女兒買到了門票。

我將門票藏在一本童話書裏，想等女兒放學後給她一個驚喜。

可當我將童話書遞給女兒時，她卻突然紅了眼，然後狠狠地將書扔在地上。

她怒視著我，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仇人。

「虧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沒錢，但其實你就是舍不得給我花而已！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自私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