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許翊是人人羨慕的青梅竹馬。
高考結束,我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我穿上短裙高跟鞋,害羞地問許翊:「好不好看?」
許翊笑得寵溺:「你最美了。」
激動讓我扭傷了腳,下一秒腦海裏卻響起了許翊的心聲。
【醜死了,大象腿,矮冬瓜。】
【腿上那麼大一塊疤,還好意思穿短裙,惡心死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許翊。
我腿上的疤,可是為了救他才留下的呀!
我和許翊從娘胎裏就認識了。
我們的出生似乎就是命中注定,爸爸們是大學室友,媽媽們又幾乎同時懷孕,讓我們從小就被看作是一對。
上初中之前,我和許翊家住對門,我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父母們工作忙時,連吃飯都是兩家輪流解決。
初中後我爸爸升職,我家搬家我們才分開。
但是許翊還是每天都會騎自行車來我家接我上下學,同學們都打趣說,我們小小年紀就過上了‘老夫老妻’的生活。
事實上,父母鼓勵我們做朋友,但不允許我們早戀,所以我和許翊最親密的接觸不過擁抱。
高中畢業後,我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畢業晚會上,許翊捧著999朵玫瑰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向我告白,在我額頭上印下了第一個吻。
同學們興奮的尖叫聲幾乎要掀翻屋頂,就連老師也笑著恭喜我們終於‘修成正果’。
那天是我18年來,最幸福的一天,我真的以為,我會和許翊在一起一輩子。
我們的父母甚至提前預訂了酒店,計劃等我們高考分數公布後,同時舉辦升學宴和訂婚宴。
許翊的爸媽提議,在等待高考成績的半個月裏,我們兩家人可以一起去旅行放鬆一下。
出發當天,我爸媽早早地就把行李都搬到了車上,和許翊的父母在樓下聊天。
我稍微耽擱了些時間打扮,穿上了暗中了解許翊喜好後挑選的粉色連衣裙,以及不習慣的白色小高跟。
許翊深邃的眼神讓我心跳加速,我害羞地問他:「好看嗎?」
我知道,他一定會說好看,因為他總是那麼溫柔,對我充滿喜愛,怎麼會不欣賞我呢?
果然,他的讚美比我想象的還要動聽:「依依,你最美了。」
我感覺內心甜蜜無比,粉色的愛心泡泡圍繞在我周圍,組成了一雙小翅膀,帶著我飛向他的懷抱。
不熟悉的高跟鞋害了我,我崴了腳,許翊急忙接住我的同時,我聽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醜死了,大象腿,矮冬瓜,穿什麼高跟鞋,還要我扶,真麻煩。】
我迷糊了,靠在他懷裏茫然地問:「阿翊,你說什麼?」
許翊的聲音和平時一樣溫柔:「沒說什麼啊,依依你沒事吧?腳痛不痛?」
我來不及鬆口氣,又聽到那道聲音長長地、不耐煩地歎了口氣。
【煩死了,想一直在我身上靠多久啊,腳崴了耳朵也聾了嗎?】
【而且腿上那麼大一塊疤,還好意思穿短裙,都貼到我身上了,不會傳染我吧,好惡心。】?
天旋地轉,滿心的歡喜和信任如同玻璃杯,被背叛的重錘擊碎,碎片散落一地,難以收拾。?
我幾乎是以光速逃離了許翊的懷抱,顧不得針紮似的腳踝,連連後退。
許翊英俊的臉上帶著困惑,在我看來卻像是索命的惡鬼。
要不是突然聽到了他的心聲,我怎麼也想不到,口口聲聲最愛我的人,心裏竟然是這麼討厭我。
他避之不及的傷疤,可是我曾不顧一切救他留下的愛的印記啊!
2
初中的時候,許翊沉迷化學實驗,每一次實驗都像是在探索一個未知的宇宙,他喜歡那種刺激和冒險的感覺。
大人認為太危險,禁止他瞎弄,但許翊不甘心,總是偷偷拉著我潛入實驗室。
一次操作不當,整個實驗室都燒起來了,他在事發的瞬間就嚇暈了,是我拚盡全力將他拖出了火海。
碎裂的玻璃片和炙熱的火焰在我身上留下了許多印記,其中最為觸目驚心的就是那道從大腿延伸至腳踝的長長疤痕。
他毫發無傷,我左腿上卻永遠留下了那道足有3厘米寬,40厘米長的傷疤。
因為麵積太大,無法被修複。
那一次事故差點讓我們登上新聞頭條並被學校開除。
他父母用鈔能力平息了事態,而我也被既心疼又憤怒的父母關在家養傷,整整半年沒去上學的同時,也被禁止和許翊見麵。
當時14歲的許翊,每天都給我寫信,許諾會對我負責。
他還說我腿上的疤痕就像是紫藤花的藤蔓,不僅不醜,反而有一種特別的美。
初高中我們上的是私立學校,校服是西裝半身裙。
所有女生都是半裙配短襪,而我因為腿上的傷疤,被校方破例可以配褲襪。
但在校園裏的特殊不是好事,同學們都在背後罵我發騷,天天穿絲襪勾引人。
我甚至都來不及自卑,許翊就揮舞著拳頭把那些說我的人都揍了。
我永遠無法忘記,他腫著臉,被校長叫到升旗台上公開批評時,搶過話筒堅定不移說出那句:
「依依!你放心!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我從被眾人詆毀到人人羨慕隻花了一個早會的時間,所有人知道了我是有白馬王子保護的公主。
再也沒人敢輕易傷害我。
可就是這麼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敬我,承諾會一輩子保護我的人,在心底卻毫不掩飾地對我感到嫌棄和厭煩。
失魂落魄地被許翊塞進我父母車裏時,我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
我媽見我狀態不對,打趣道:「怎麼了?許翊不喜歡你的新裙子嗎?怎麼不去和他坐一起?」
過往的點點滴滴如針一般紮在我心上,密密麻麻,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後座上放聲大哭。
我爸暴怒:「怎麼了,寶貝!是不是許翊那臭小子欺負你了,爸爸幫你打死他!」
3
我沒有告訴爸媽發生了什麼,畢竟能聽到心聲這種事太奇怪了,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
我隨便瞎編了個借口糊弄了過去,但我們抵達酒店後,我爸看許翊的眼神依舊尖銳,鼻子裏似乎還哼著不滿。
許翊一臉的莫名,吃飯時,他依舊保持著他一貫的體貼,細心地給我剝蝦。
他媽媽調侃道:「真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娘,每次和依依一起吃飯呐,這臭小子眼裏就隻有依依咯。」
以往這種時候,我都會帶著幸福而羞澀的笑容,主動幫阿姨剝蝦,阿姨也會不停地給我夾菜。
今天我卻沉默了,一點都沒有去動許翊為我剝的蝦。
隻因我始終能清晰地捕捉到許翊的心聲。
【煩死了,明明就不愛吃蝦,還非要我剝,真他媽矯情。】
原來他知道我不愛吃蝦呀,他總是主動給我剝,我舍不得拒絕,隻能甜蜜又苦惱地吃掉。?
【要不是我媽讓我一定要討好她,給我爸升職鋪路,我早就把這矮冬瓜踹了。】
這就是他明明很討厭我,卻還裝作愛我的原因?
【好煩,什麼時候才能回房間打遊戲啊,聽說今晚白丹丹也會加入,我一定要好好表現!】?
白丹丹是高中的校花,全校男生的夢中情人,原來許翊也不例外,之前在我麵前表現得對她不屑一顧也都是騙我的...…
心痛到無法言語,我無力地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叔叔阿姨你們慢吃。」
匆匆逃離包間,努力挺直的脊背是我最後的倔強。
許翊快步追上我,眉頭緊鎖:「依依,你到底怎麼了?你從早上開始就怪怪的。」
我低著頭,努力把眼淚憋回去,但哽咽的聲音還是出賣了我的脆弱。
「與你無關。」
許翊長歎了口氣,長臂將我摟進懷裏:「怎麼哭了?別這樣,我會擔心的。」
【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難評。】
「不哭不哭,哥哥抱抱。」
【她不會真以為自己哭起來很可愛吧?救命,我真後悔追出來,可是不追又會被罵。】
夠了,真的夠了!我不想再聽了!
「許翊,你給我滾!」
我狠狠地掙脫他的懷抱,看著眼前這個我喜歡了18年的男生。
英俊的臉麵目全非,爛透的心散發惡臭。
原來所謂的兩情相悅不過是我的自作多情。
震驚、憤怒、羞恥、惡心、難過等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像是一頭凶猛的野獸,幾乎要把我撕碎。
許翊,你對我到底有沒有過絲毫的真心?
對你來說我到底算什麼?
你這樣演戲,真的不會累嗎?
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絕望地問他:「許翊,你到底有沒有真心喜歡過我?」
還在學校時,我問過他無數遍這個問題。
不是懷疑,而是每天都想聽到他說喜歡,那種毫不猶豫的肯定,是我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來源。
他簡單的一句喜歡,讓我做夢都會笑醒。
可是,今天,我明顯地看到許翊眼中閃過不耐,語氣卻堅定無比:
「當然,我永遠最喜歡你了。」
【又來了,煩死了,天天問天天問,也不想想自己又蠢又矮,我怎麼可能真心喜歡你啊!?】?
「嗬。」
我忍不住嘲笑自己。
失望累積到極點,我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沒有一絲波瀾。
「許翊,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麼?你?和我?嗬。」
許翊卻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雙手插兜,身體輕微後仰,輕蔑地低聲哼笑。
4
許翊不同意和我分手,但一向驕傲慣了的他,也不可能會哄我。
因為在他眼裏,我的脾氣來得莫名其妙,而他在覺得自己沒錯的時候,比誰都有理。
許翊倚在牆邊,高高在上地命令我:「周依依,別胡鬧了。」
【趕緊處理完,我還要打遊戲呢。】
見我們遲遲沒回來,我們的父母都追了出來。?
「什麼意思,我家依依鬧什麼了?」
「許翊,你怎麼和依依說話的?」
我爸不高興的質疑聲和許翊他媽的責怪聲同時響起。
當著他們的麵,我再一次堅定地表示:「許翊,我沒鬧,我要和你分手。」
情況比我想得要簡單,沒有人追問我為什麼,也沒人強迫我們和好。
因為我爸發話了:「孩子們成年了,感情上的事讓他們自己決定,我們大人少插手,這次旅遊就先到此為止吧!」
這幾年我爸接連升職,許翊他爸還是普通醫生,我爸已經是副院長了,說出的話不容置疑。
回去的時候,爸媽溫柔而堅定地告訴我,無論發生什麼,他們都會是我堅強的後盾。
我感激自己能有這樣一對給予我愛與力量的父母,他們的愛讓我感到自豪和滿足。
對比之下,區區一個許翊也都算不了什麼了。?
整整一個星期,我和許翊都沒再聯係,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我知道,許翊甚至都不會為自己的表裏不一感到心虛,也不會耐心地詢問我為什麼。
他隻會等著我自己去找他求和。
離開了許翊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朋友,我的圈子原來都是圍繞著他建立的。
隻因為許翊曾說:「依依,外麵壞人太多了,你不知道什麼人會害你,所以跟著我就好。」?
我被理所當然般地孤立了。
我提分手的當天,許翊就在我們共同的群聊裏發了一句:「朋友們,我被甩了,好難過!」
緊接著,我就被群主移出了群聊,而那個群主是我高中三年最好的閨蜜。
我知道許翊的意思,我惹了他,他就要拿我最在乎的事情來懲罰我。
好像我沒了他,就什麼也不是,就連最親密的朋友也會毫不猶豫地為了他拋棄我。
我的朋友圈被他和其他人的親密合照刷屏,他自己發的那條,集齊了九宮格。
每一格都是他摟著不同的女孩子,姿態親昵,配文:【終於自由了。】
他以為這樣,我就會受不了,主動找他,畢竟我曾經是連他和女生多說一句話就會委屈得吃不下飯的性子。
以前他每次都會耐心地摸著我的頭哄:「小醋包,就這麼喜歡我呀?連讓我和女生說話都不肯。」
我紅著眼委屈:「可是她手都摸你腿上了,你都不躲,還笑嘻嘻的。」
他失笑:「傻瓜,我心裏隻有你。我保證,我隻對你有感覺,永遠不會碰別人。」
過往的承諾像是無情的巴掌,讓我在痛苦中清醒。
盡管心如刀割,我也沒有去找許翊。
許翊可能不知道,我愛他時,願意為他放棄尊嚴,放下一切,但前提是他也真心愛我。
既然他對我從來都不是真心,那我也不可能會卑微到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