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媽媽不喜歡我，她大罵我是撒謊精、賠錢貨。

我高燒不退，給她打電話。

媽媽冷笑：[那你就去死唄。]

於是我從頂樓一躍而下。

看到溫暖的家中

爸媽在給妹妹過生日

她們滿臉笑容的唱著生日歌

無人在意窗外我那一閃而逝墜落的身影

可我沒想到，看到我的屍體後，媽媽卻後悔了。

0

凜冽的風從耳旁呼嘯而過。

我落到了五樓，往事像走馬燈般在腦海閃回。

媽媽生我時難產，差點要了半條命。

[聽說這難產的胎兒，是專門纏母親命的小鬼。]

為了避禍，媽媽又生了妹妹。

妹妹從小喝的就是最貴的奶粉，而我喝的是幾塊錢一包的豆粉兌水。

媽媽把妹妹送到家附近最好的幼兒園

至於我，上的是最便宜最偏遠的幼兒園。

上幼兒園的第一天，我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校門口，等了整整三個小時，隻因妹妹告訴我，媽媽今天會來接我。

直到天黑，媽媽的車才經過我的幼兒園門口。

我驚喜地想叫住媽媽，卻發現副駕駛坐著妹妹。

她們有說有笑，直接略過了我。

最後，我一個人忍著寒冷，徒步走回了家。

回到家，妹妹正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前麵還擺著各種零食與奶茶。

[既然回來了，就把碗筷收拾洗了。]媽媽冷冷扔下這句話，眼皮也沒抬一下。

餐桌上隻剩下了殘羹冷炙。

劇烈的委屈湧上心頭，我忍不住問道：[媽媽，我還沒吃飯......]

媽媽正在給妹妹織毛衣，聽到我這句話，她把手中的針線扔到我的臉上。

粗長的毛線針劃過我的臉龐，留下一道血痕。

[幼兒園早就放學了，你又去哪鬼混了？自己回家晚了，還怪我不給你留飯？]

[您昨天不是答應我，接我放學......]被劃傷的臉頰火辣辣地疼，我委屈地直掉眼淚。

[你又撒謊！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媽媽氣衝衝說道。

妹妹在旁邊對我露出狡黠的微笑。

我這才明白，原來是妹妹騙我。

妹妹雖然年紀小，卻很會在父母麵前賣乖。

她偷東西、撒謊，然後嫁禍給我。

可媽媽卻對妹妹的話深信不疑。

[可是......]

[還狡辯！你不僅愛撒謊，還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

媽媽邊罵我，邊把我往門外推。

[既然那麼喜歡在外麵鬼混，以後就不要回來了，幹脆死外麵算了！]

媽媽不顧我隻穿了一件單衣，把我推出了房門。

我獨自一人坐在陰冷的樓道裏，整整八個小時，媽媽也沒有開門。

03

我的身體仍在降落。

四樓。

轉眼間，我和妹妹上了初中 。

媽媽一個月給妹妹兩千塊生活費，卻隻給我兩百塊錢。

我跟媽媽說，生活費不夠用，我也想跟妹妹一樣，哪怕隻有她一半的生活費也好。

媽媽卻狠狠罵我∶[你妹妹是藝術生，平時需要買新衣服化妝品什麼的，你一無是處，跟妹妹攀比什麼！]

我嘴唇顫了顫∶[媽媽，可是一個月兩百真的不夠花，學校食堂一頓飯就十塊錢，我平常都舍不得吃，隻能......]

媽媽卻不耐煩地打斷我。

[我問過你妹妹了，你們學校一頓飯沒有那麼貴！我多給你錢，誰知道你又要拿錢去幹什麼！]

我低下了頭，看到了腳上穿的破舊運動鞋。

[媽媽，那可以給我買一雙新鞋嗎，妹妹的鞋太小了，我穿著腳疼。]我鼓起勇氣問道。

媽媽一巴掌扇了過來。

[你也不知道體貼一下媽媽壓力大，整天就隻知道問我要錢！]

[沒錢！]

媽媽甩下這兩個字，揚長而去。

眼前忽然有些模糊，我伸手擦臉，摸到了冰冷的淚水。

沒有辦法，我隻能給爸爸打電話。

電話接通，對麵卻傳來滋滋的烤肉聲。

妹妹的聲音響起：[爸爸，你的手機屏幕亮了，不會是姐姐的電話吧。]

爸爸急忙噓了一聲，接過電話時，語氣帶著一絲愧疚。

[琪琪呀，你不是在上課嗎怎麼忽然給爸爸打電話？]

[爸爸，你和妹妹在幹什麼。]我聲音顫抖。

爸爸幹咳了兩聲：[琪琪，你妹妹身體不好總是生病，爸爸給她請了個假，出來吃個烤肉出出汗......]

爸爸越說越心虛。

妹妹卻在電話另一端故意刺激我：[爸爸，烤肉真好吃，下個星期還帶我來吃吧！]

[你知不知道，妹妹她一直在裝病！]我生氣地大喊。

爸爸愣了一下，語氣裏多了份嗔怪∶[你妹妹是早產兒 ，從小就體弱多病，怎麼會是裝病呢？]

[再說，要不是你媽媽生你時難產，傷了身體，你妹妹也不會早產......]

爸爸忽然閉嘴了。

[琪琪，爸爸隨口一說，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我掛斷了電話。

深冬的風冷得像蛇吐信子，我穿著妹妹穿剩的蹩腳運動鞋，一步步走回教室。

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我捏著口袋裏僅剩的幾塊錢，決定今晚繼續吃最便宜的米飯，拌上一點辣椒醬。

沒關係，我已經這麼吃了好久了。

04

急速的下墜讓我的眼睛充血到難受，我試著睜開眼睛，看到自己還在降落。

三樓。

三年過去了，我考上了當地一所有名的重點高中，而妹妹藝考落榜，隻得花錢去讀民辦高中。

那段時間，我終於可以在妹妹麵前抬起頭了。

可是我低估了妹妹的嫉妒心。

很快，我就在放學路上被幾個小混混攔住。

妹妹站在後麵，她打著耳釘，畫著濃妝，與平時在家乖乖女的形象截然相反。

她招了招手，小混混們一擁而上。

他們想扒了我的衣服，逼我錄製小視頻。

我拚死反抗。

[小娘們性子還很烈啊，讓哥幾個爽爽啊。]小混混們嬉笑著，開始解腰帶。

妹妹指揮著小混混們∶[扒了她的衣服，別看這賤女人醜，但身材還是很有料的！]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不再反抗。

就在這時，一束手電筒光亮照過來。

是學校巡邏的警衛大爺救了我。

第二天，爸爸來到了學校。

爸爸一看到我，親切地叫了聲琪琪。

我差點掉了眼淚。

印象中，這是爸爸第一次來學校看我。

爸爸親切地撫摸著我的頭，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白色塑料袋，裏麵裝著裹滿醬料的炸雞腿。

[爸爸知道你喜歡吃炸雞，這不就給你帶來了，還熱乎著呢。]

我接過雞腿，手心溫熱。

就在我感動之際，爸爸接下來的話，讓我跌回深淵。

[思琪啊，昨晚的事呢，你們老師都跟我說了。]爸爸有些心虛地看著我。

我意識到不對勁。

[警衛大爺告訴了你們班主任，你們班主任又找到了我......哈哈，其實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爸爸上學的時候也跟同學打過架，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打小鬧？]我的手開始顫抖。

爸爸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責怪我不懂事，[你妹妹還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讓著她一點嘛。]

[爸爸，你知道妹妹指使別人對我做什麼嗎？]我氣笑了。

爸爸擠出一個笑容：[琪琪啊，爸爸知道這事是你妹妹做的不對，但你可千萬別出去亂說啊。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傳出這種事情多不好啊。]

[而且，]爸爸頓了頓，[這要是傳到親戚耳朵裏，丟臉的是咱們劉家，爸爸這張老臉往哪擱呀。]

原來如此。

這十幾年來，爸爸從來沒有來學校看望過我。

唯一一次探望我，竟然是為了妹妹，為了他自己的麵子。

[放心吧，]我聲音沙啞，[我不會說出去的。]

爸爸聽到這句話，終於鬆了一口氣。

[琪琪今晚想吃什麼，跟爸爸說，爸爸給你買。]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爸爸不再追問，他舒了口氣，神色輕鬆地走了。

深冬的寒風像書本上細小的倒刺，不經意的翻動，手指被割出細密的傷口。

我摸了摸昨天臉上留下的傷口，鑽心地疼。

05

我感覺身體離地麵越來越近了。

二樓。

從上半年開始，我的腦袋裏仿佛有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隨地讓我痛不欲生。

明明背過的單詞，做過的試卷，一到了考場，就忘的一幹二淨。

上次月考，我從第一名掉到了第三十名。

新來的班主任李老師把我招呼到辦公室、。

她一眼就看到我不合身的棉衣，和那雙穿了很久破洞的鞋子。

[思琪，老師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學習或者生活上遇到什麼困難了，記得及時跟老師說呀。]

新班主任溫柔的語氣，讓我差點掉下眼淚來。

我想跟老師說，我好像生病了，我的腦子很疼，很疼，裏麵被蟲子咬空了，築了個小窩。

我張了張嘴，想把一切說出來。

忽然，我想起上一個被我連累失去工作的班主任。

最終，我還是什麼也沒說。

本以為自己能熬過高考的，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

終於有一天，我像深夜裏的一支蠟燭，啪一聲，燈芯燃盡了。

距離高考不到一個月我卻休學了。

我整日窩在家裏，蓬頭垢麵，像是被吸幹了精氣。

我沒法關上臥室的門，因為臥室的鎖已經被媽媽砸爛了。

[造孽啊，我花了那麼多錢供你上學，你卻直接休學了！休學也就罷了，讓你打工去供你妹妹學舞蹈，你卻拿頭疼當借口，我還不了解你，從小愛撒謊！]

媽媽就站在我麵前，破口大罵，我卻什麼也聽不見。

腦子裏的蟲子吃多了髓肉，開始長胖，產卵，把我的大腦塞得滿滿的。

[媽媽，我好像聽不見了。]我抬起頭看她，卻發現她老了，眼角多了許多皺紋。

[啪！]一巴掌落在我的臉上，打得我暈頭轉向。

[又撒謊！你怎麼又撒謊！你這孩子真是沒救了！]

我默不作聲，隻是盯著她看。

媽媽被我盯得有些心慌，她不自然地攏了攏頭發，又恢複了凶神惡煞的樣子∶[看我幹什麼？賊眼珠子看我，醜死了！又想當纏命鬼纏著我要錢了？]

我背起書包，強撐著病軀，一步一步走到門口。

客廳沒有開燈，暗影之下，我的身形瘦削地像一條枯樹叉，披著劣質的布料，一晃，再晃。

我站在門口，樓道燈光晦暗不明，把我襯得像個死了很久的屍體。

[你想幹什麼。]媽媽有些慌了。

[媽媽，我回學校上課了。]我笑答。

媽媽在身後長舒了一口氣，立馬又換回尖酸刻薄的模樣∶[趕緊滾，]

我獨自一人走在漫長的夜裏，月光把影子拉得長長，像小時候一樣。

我沒有去學校，而是跑到了頂樓。

晚上九點，家家戶戶傳來熱鬧的聲音，每一個音節都砸在我的腦神經上。

蟲子把最後一根神經咬斷了。

啪——

斷了，再也接不上了。

我站在頂樓，給媽媽撥了最後一通電話。

[媽媽，我頭好疼，好像發燒了。]

電話那段傳來嘈亂的聲音。

[寶貝閨女，今天是你的生日，多吃點蛋糕。]

媽媽在陪妹妹過生日。

我的這通電話，隻是她無意間按了接通鍵。

聽著對麵的聲音，我一陣沉默，心已經不會再痛了。

[媽媽，我頭好痛，好像發燒了。]

我又重複了一遍。

對麵安靜了幾秒。

忽然，妹妹撒嬌的聲音傳來∶[媽媽，好像是姐姐的電話唉，你快接吧～不然一會兒姐姐又要發脾氣了！]

媽媽不耐煩的聲音響起∶[發燒就吃藥，治不好就去死。]

[怎麼天天就你這麼多事事，你妹妹怎麼就乖巧聽話呢？]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想裝病騙......]

我掛斷了電話。

沒有任何猶豫，從頂樓一躍而下。

媽媽，如你所願。

我去死了。

05

一樓。

在即將落地的瞬間，我隔著窗戶，看到了爸爸媽媽和妹妹。

他們圍坐在餐桌前，橘黃色的燈光溫馨又浪漫。

火鍋正熱氣騰騰冒著白氣，旁邊還放著一個三層大蛋糕。

今天是妹妹的生日。

她穿著粉嫩的公主裙，頭上戴著媽媽給她精挑細選的王冠，正在一臉幸福地吹蠟燭。

[姐姐怎麼還沒有回來？]妹妹問了一句。

媽媽馬上罵罵咧咧∶[誰知道她死哪去了？連妹妹過生日也不回來，整天一副死樣子！]

可是媽媽你忘了，今天是你把我趕出門的啊。

不過我沒有時間多想了，下一秒，我的身體接觸到地麵，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二樓最先發現我的住戶，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有......有人跳樓了！]

這是我人生中，最熱烈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