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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媽是一部農村鄉土瑪麗蘇劇裏的女主角。

在她主角光環的輻射下,她所有的至親都是她爬上聖母巔峰的墊腳石。

我奶被庸醫下藥治死,她選擇原諒。

我爸被人推下懸崖導致癱瘓,她選擇原諒。

我哥的高考成績被人冒名頂替,她選擇原諒。

我被村頭的老光棍強暴致死,她還是選擇原諒。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八歲那年夏天。

.

「沒事,大強現在雖然癱瘓,但是精神很好,你家也不容易,這賠償金我們就不要了。」

重生歸來,我又聽見了這句熟悉的台詞。

來不及思考,我衝到了我媽和那個遞錢的男人中間。

一把搶過了那個包著我爹救命錢的牛皮紙包:「憑啥不要?這是我爹下半輩子的指望!憑啥不要!」

我媽是兩百五十集農村鄉土瑪麗蘇劇的聖母女主。

她在漫長又狗血的劇情裏先後祭天了父母,公婆,丈夫,子女,最終成為了帶領全村人民走向致富之路的女強人。

大結局時,她站在台上慷慨激昂的陳詞:「感謝生活給了我苦難!苦難讓我堅強!」

台下。

強暴我的凶手,偷我哥人生的垃圾,害死我爹我奶的罪魁都帶著滿臉敬意,發自肺腑的給她鼓掌。

重活一次,我才明白。

我們不過是她爬上聖母巔峰的墊腳石。

她不懂得回避苦難,是因為她的生命需要苦難裝點。

「慧兒,你這孩子咋這麼不聽話?媽平時咋教你的?」我媽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來拉我的胳膊:「你爹這不是沒什麼事麼?你怎麼好意思收人家這麼多錢?」

我死死的護著懷裏的牛皮紙包,閃身躲避著:「那是牛二叔賠給我爹的!你憑啥替我爹不要?」

牛二原本是和我爹一起采山貨的搭子。

那天倆人都看見了一株野山參,牛二為了獨吞和我爹起了爭執。

推搡之間,我爹摔下了懸崖。

牛二驚恐之下還是先挖了參,才去喊人來救我爹。

這一遭,我爹搶救了兩天兩夜才活下來。

就是人再也站不起來了。

有時我真的不知道我媽是怎麼想的。

那根他和我爹一起發現的野山參在城裏換了足足八萬元。

而我爹搭上了兩條腿才換來一萬元。

我媽卻依然覺得隻需要贍養一個身強力壯的老娘的牛二比我家條件更差,更需要這筆錢。

「你這小妮子!你怎麼這麼見錢眼開!」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觸到我媽的逆鱗。

氣急敗壞的她抄起一根撣子就開始追我,沒命的往我身上抽。

我撒丫子跑到院裏,一頭撞上了下學回來的我哥。

我哥這年十二歲,年年都是村小學的第一名。

上輩子,因為少了這筆救命錢。

本來已經考上了鎮裏中學的我哥隻能繼續留在村上。

最終蹉跎半生,還被我媽當成了不爭氣的典型。

「哥!你快跑!快把這錢給奶奶!」情況緊急,我來不及跟我哥解釋太多,隻一把將牛皮紙包塞到了我哥懷裏:「這是爹的救命錢,你快跑啊!」

我哥幾乎沒有猶豫,接了錢,拽著我,一路往我奶幹活兒的田裏跑。

2.

這天晚上。

我坐在炕上給我爹按摩小腿,我奶在燈下給我哥後背上被抽破皮的印子上碘伏。

碘伏瓶子旁邊,放著被搶爛的牛皮紙包。

我媽靠在門邊攪著手絹,苦口婆心的勸著:「媽,我就覺得咱們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要是沒有牛二把大強送去醫院,大強恐怕都沒了。」

我媽話音剛落,一向不善言辭的我爸狠狠捶了一下炕沿。

「要是沒有牛二把人撞下山崖,你男人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癱在這裏。」我奶狠狠剜了我媽一眼,又低眉心疼的摸著我哥傷痕累累的後背:「你是後娘麼?咋能打得這麼狠?」

白天我媽抓著雞毛撣子追我們的時候,我哥一直把我護在懷裏。

他被抽得衣裳都破了,我卻毫發無損。

「媽,我就是想教育他們不能見錢眼開,要懂得自食其力。」我媽在褲管上搓了搓手汗,眼圈委委屈屈的紅了起來。

「他們今年才多大?誰家有娘的娃十一二就得挑梁?你知不知道你男人以後幹不了活了?我這老骨頭還能挺幾年也不知道。」我奶給我哥擦完了藥,又心疼的摸了他一把我哥的腦袋:「有了這筆錢,孩子就能吃好點兒,穿好點兒,有書念你懂嗎?」

聽奶奶這樣說,正在給我爹捶腿的我突然很想落淚。

上一世,就因為我媽推拒了牛二送來的賠償金。

我的家也從此墜入了永遠掙紮不出的泥潭地獄。

我爹沒了勞動能力,家裏的收入來源斷了一大半。

我奶累病了,隻能找村裏的赤腳醫生吃偏方,最終不治身亡。

我哥高考成績被人偷換也無暇顧及,早早去了工地打工。

為了補貼家用,我被村裏的光棍騙到了村西的小樹林強暴。

絕望的我,死在了村民的流言蜚語中。

這期間我媽在做什麼?

她在不停的在這個小村莊裏發散愛心。

別人家針鼻大的事她都放在心上,自己家裏火燒眉毛也看不見。

我媽總說要我們自食其力。

可上輩子的我們都拚死和命運抗爭過,可每次隻要我們的生活稍稍有點起色。

我媽就會無限慷慨的把我們所有努力的成果拱手讓人。

還美其名曰,這是對得起自己良心的好事。

有時候,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媽為什麼不能稍微自私一點。

好像我們家的人就是天生下賤,一輩子也不配過好日子。

3.

這一世,有了救命錢的我家日子終於有了點盼望。

拿著錢,我奶給我哥往鎮裏中學交了三年的學雜費和夥食費,讓我哥安心讀書。

又從縣裏的醫院給我爹開了藥,還拖人從城裏弄回了一台輪椅。

有了輪椅我爸就不用一直癱在炕上。

雖說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出去收山貨,但至少能在院子裏做點木工,喂些雞鴨。

每當休息日我和我奶都會收拾了我爹做的小工藝品和雞蛋鴨蛋去集上售賣,補貼些家用。

我奶心疼我小小年紀就要跟著為這個家操心,每次賣了錢都會在集上挑些我愛吃的愛玩兒的給我帶回去。

哪怕我極力推辭,她也總會把那些東西填放在我手裏。

「傻妮子,奶得給你養得白白的,俊俊的,將來才能得一個好婆家呀。」

我本以為這輩子的人生會一直這樣一帆風順。

直到那天,村裏來收春耕的種子錢。

奶奶照常打開了她存錢的小匣子,卻猛然發出一聲驚呼:「天塌啦!我的錢!」

正在外頭陪我爹編筐的我聽見我奶的聲音連忙跑進屋裏。

隻見錢匣子裏原本厚厚的一打票子,此時隻剩下了幾十元零錢和一堆毛票。

上輩子我家雖然沒有這筆救命錢。

但是這場景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那次,是在城裏打工的我哥往家裏寄了一個月的工資,讓我給我爸買台輪椅。

輪椅到了,要付錢時我卻發現錢匣空了。

我爸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希望被推走,一口氣沒上來當天晚上就撒手人寰。

在我爹的葬禮上,我媽才承認那錢被她拿走給村頭的老光棍修房子去了。

她一邊掉淚一邊說:「我想大強反正也躺了這麼多年,輪椅坐不坐的也不要緊。」

今天這個空了的錢匣也再不用說,肯定是我媽又看家裏的日子好了。

這些錢就該被拿來成全她那博愛的聖母心。

驟然的打擊太大,我奶已經開始捂著前胸,大口喘著粗氣。

我爬上床頭,連連給我奶摩挲著胸口勸慰道:「奶沒事兒,既然招了賊,咱們上縣裏報警就完了。」

在我重生的這個年代,這個閉塞的小山村,報警的威懾力不亞於天天飛在頭頂上的飛機大炮。

果不其然,報警倆字一出口剛才還躲在廚房佯裝燒水的我媽衝了進來。

撲通一聲跪在了我奶麵前:「媽!別報警!別報警啊!錢是我拿的!」

我奶被噎的一口氣頂了上來,連鞋我來不及穿就下炕給了我娘一個巴掌。

「田小苗!你還是不是人啊!」

「媽!我哥家的大毛今年沒考上高中,他爸朝我借六千塊錢的複讀費,我合計著怎麼也不能耽誤孩子前程啊!」我媽委屈的捂著腫起的側臉:「再說,家裏現在不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麼?大強也能幹活了......」

我奶再也聽不下去,抓起桌上那天我媽追著抽我的雞毛撣子一下一下的往我媽身上招呼。

力氣之大,雞毛紛紛揚揚。

「田小苗!我們老李家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你的?這些年我們家養著你寵著你!你倒是天天拿著自己的皮肉去貼補外人。」奶奶攥著快打禿了的雞毛撣子憤怒的指著哭成淚人的我媽:「什麼叫家裏不用錢!現在眼看春耕了,家裏連粒種子都沒有。你讓我們這一家子今年全喝西北風嗎?!」

我媽嫁進門十幾年,我奶一直心疼我媽從小沒娘,所以一直寵著她護著她。

把她當親女兒看待。

可是我媽卻從來沒有因為這樣就為我奶奶想過一點。

家裏的大事小情她永遠是甩手掌櫃,不管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惡事,都隻會委屈巴巴的掉眼淚。

「媽,我都是一片好心的呀!」我媽此時已經哭了一臉的眼淚鼻涕,但是嘴上還是繼續強調著她的那套說辭:「我隻是不想耽誤大毛讀書而已!我想我們都是一家人,就應該互相幫助啊!」

我爸搖著輪椅進來了,他用被筐藤磨破的手攔住了我奶,歎了口氣說:「行了媽,知道錢的去處就行了,讓小苗去和她哥說說,把錢要回來吧。」

「不行!」剛挨了一頓打的我媽還在執迷,她抬起了那雙淚眼婆娑的眼睛:「大毛的擇校費已經交了,現在去要,不是要了我哥哥嫂子都命麼?咱們可不能幹這麼惡毒的事兒啊!」

「姥姥,姥爺去世之後,留下的錢,房子,還有地都是舅舅家裏占著。」原本不應該插話的我此時實在是再也忍不住了,叉腰站在我媽麵前:「舅舅年初還去城裏打工了,他們家怎麼可能沒錢?表哥複讀憑啥用我家的錢?」

覺察出我媽似乎還想搬出她的理論來教育我。

我馬上拉起我奶的胳膊認真的說:「奶,我媽不去要!我們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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