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入京時,結交了一位日日喜愛躺在樹上的少年。
他從不言語也不與人交談,任我如何吵鬧,言語相激也總不為所動。
少年總向同一個方向半躺著,似乎總在遙望著某一處,樹下的我看不到樹上的他臉上呈現著怎樣的麵容表情,但從他身側總能感受到他很憂鬱、傷懷。
那日晌午,我趴在石桌上半夢半醒的小憩著,似乎聽到他說要走了......我睡意漸沉,全然沒聽清後麵說了什麼。
後來我日日到那棵樹下,少年再沒出現過,一同消失的還有二姐贈我的紅瑪瑙手串。
多年後,竹韻小院裏,他俯身貼到我耳邊低語道「看來,我得做些什麼,你才能記起我了......」
永延十三年,那年我九歲,皇帝便派人接我入京陪伴太後。
我父親是駐守北境邊防的大將軍,因他在,他帶領的沐家軍,附近來擾民的宵小蠻夷便不敢再來進犯。
父親為我取名沐予莀,我是家裏的幺女,也就是他們口中的三小姐。
我有個長我兩歲的姐姐,還有個我和姐姐未出生時父親在軍中收養的義子,算是叫大哥吧。我與他們一同在父親的遮翼母親的疼愛下耍鬧長大。
直到那日,宮裏來旨,我才知道分離是件多麼痛苦難受的事。
說是陪伴太後,不如說是皇家忌憚父親手上的兵權,將我困入京中做人質。
但我又慶幸是我離開,把二姐留在父親母親身邊更能幫到他們吧。
畢竟以我頑這劣的性子不給他們三天兩頭的闖禍已是他們的慶幸,這樣想他們會不會就沒這麼難受了呢。
初見太後,隻見她著一身赭紅織金鸞鳥朝鳳雲錦宮裝,梳著高聳春雲的發髻搭配著赤金掐絲玉冠及朱釵,兩側垂下的羊脂白玉流蘇因碰撞發出零零響動的聲音極為好聽。
許是保養得法,眼角的魚尾紋盡管多條,但整體的麵容仍是端莊秀美,並沒有老去的跡象。
我謹記著母親和姐姐的教導,下跪行禮,謹言慎行,不敢出任何差錯。
「看著倒是個伶俐的丫頭,以後便住在我這後方的偏殿吧」端坐在榻椅上的太後緩緩說道。
問了我些問題及寒暄幾句後,便讓宮俾們帶著我去偏殿安置了。
起初以為太後是個刻板,極不好相處之人,但經過這段時日請安問候相處下來,覺得她老人家倒是挺和藹可愛的。
我與太後聊得最多的便是我在北境時與大哥二姐們耍鬧的趣事。北境的日子雖苦寒,但我們總有法子做出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太後許是被我這敘事的模樣感染,經常被我逗得嗬嗬言笑。
但每次說完後我又會哽咽,太後許是看出了我的難受,便稱累了,讓我自個去耍去吧。
在皇宮裏我雖經常想念親人們,但我知道我在這待著的意義,即使再難受,我也必須堅忍下來,也許等到哪一天,我就能回到北境與家人們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