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7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失魂落魄地離開的，也不記得我是怎麼買票、坐車回到老家的小屋。

我隻知道，從那天開始，我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如行屍走肉一般，吃飯、睡覺，其他的時間就是默默流淚。

父母心急如焚，但卻無計可施。諄諄善誘也好，疾言厲色也罷，我一律聽不進去。

父母都是村裏小學的老師，母親看我這個樣子，隻能向學校請了長假，在家陪我。

一日在飯桌上，父親跟母親聊閑天，「現在的小孩真了不得，有自己的觀點，比倪倪他們那會兒的小孩有想法多了。」

母親好奇地追問，父親繼續說道：「今天語文課，課文裏講的是牛郎與織女的故事。」

我從混沌中聽到這熟悉而又遙遠的稱呼，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望向父親。

隻聽他繼續說道：「他們居然一致認為牛郎偷窺織女洗澡，拿她的衣服強迫她嫁給自己，放在現在是要受到法律製裁的。還說那牛郎一無是處，沒錢沒房沒上進心，根本配不上織女。」

「後來我仔細一想，他們說得還真對。這故事咱們聽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想過它的不合理。所以我才感歎，現在的孩子們啊，確實是有自己的主見。」

父親和母親繼續閑聊著，我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也是一個從來沒有考慮過故事是否合理的人，我隻覺得我對他好，他就應該回報給我一樣的真心，畢竟當初是他先追的我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我的所有付出換回的卻隻是一場羞辱呢？

無心再吃飯，我匆匆回了自己的小屋。

我聽見母親輕輕的歎息，我知道她又為我擔心了，但這時我已經顧不上跟他們解釋了，我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回到屋裏打開手機搜索牛郎和織女的故事。

網頁上除了原故事外，有無數的評論都是在講這個故事的荒謬。

還有很多都說織女是戀愛腦，而牛郎是個徹頭徹尾的流氓。

我開始思考，很多地方我想不通，就繼續上網搜索。

結果就是我買了很多的書回來。

第二天，當書送到家裏的時候，母親得知是我買的，又看了這些書的類別，她高興地哭了。

晚上的飯桌上多了兩道菜，我最愛吃的嫩筍，和父親最喜歡的紅燒肉。

在已經捉襟見肘的家裏，這個陣仗已經快抵得上過年了。

當父親得知是為了慶祝我買了很多書之後，也開心地說好，並拿出他輕易不喝的黃酒，我也陪著二老喝了一些。

已經好久了，這個被陰影籠罩的家，再次透入了一絲光亮。

08

我一頭紮入了書堆中。

在《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裏，我看到在那個不公平的地方，那個女孩如何掙脫束縛，靠自己爭得救贖與解放。

在《親密關係》裏，我了解了什麼才是一段好的感情，明白了「你若盛開，蝴蝶自來」的道理。

在《包法利夫人》裏，我看透男人的虛偽，和戀愛腦的悲慘結局。

戀愛腦這個詞，是我最近剛從網絡上學來的。回想過去種種，我這兩世的行為，好像都在為這個詞作注解一樣。

除了書以外，我還看了很多紀錄片，關於人生百態、曆史人文、社會現實、女性成長的。

《女人wowen》、《女孩崛起》、《她說：女性人生瞬間》，很多。這些無一不是在講女性的堅毅、勇敢、獨立。

我開始慢慢敞開心扉，跟母親聊天。

開始母親還謹小慎微，不敢提及孫曉義的任何不是。

後來，她發現我是真的在冷靜思考，於是也慢慢放下心來，把她的真實想法告訴了我。

她說到興頭上，幹脆破口大罵：「這個姓孫的，不是好東西。一直不跟你結婚，我看就是不想負責！而且怎麼就那麼巧？你懷孕就出車禍，他一點事兒沒有，你那兒安全帶和氣囊全壞了，我看就是他幹的！」

話一出口，母親忽然閉上嘴，猶疑地看著我。我知道她是擔心我接受不了這個說法，我也知道她壓抑太久了，所以沒控製住情緒。

我略帶苦澀地笑了一下：「媽媽，你說得對。」

其實母親說的問題，我這兩天也在想，奈何時間久遠，就算懷疑也找不到證據，隻能作罷。

母親看我這樣子，心疼地探過身子來，拉住我的手，「不怕，倪倪，都過去了，以後有我跟你爸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我看著母親比真實年齡略顯蒼老的麵容，再環顧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的家，心裏愧疚不已。

我用力回握她略感粗糙的手，點了點頭，「您放心吧，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了，我也會保護你們。」

我在心裏暗下決心，也要做一個像書裏、紀錄片裏那樣，強大、無畏的女人。

09

說幹就幹，渣男的事先放一邊。哦，對，我現在對孫曉義的稱呼是渣男，不再是曉義。

但工作已經沒了，我也不可能回去求那個惡心的校長，怎麼辦呢？

我在網上找了很多材料，發現那些都不太適合我。畢竟我隻是這個世界裏，一個擁有不完整記憶的遊魂罷了。

後來，我依稀記起原主曾經兼職做過一段時間的直播，做一些小手工在直播間裏賣，當然銷量很是可憐，於是後來也就不再做了。

用手機驗證碼找回賬戶，有二十來條信息，但都是粉絲取消關注的提示，現在剩下的隻有一百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