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祈願,陸桓可以和自己真正心愛的人長相廝守,身體康健。
我祈願,昱朝的江山可以世世代代穩固,百姓安居樂業,邊境的將士們可以早日與家人團圓。
還有父親母親......
不要被我的事情牽扯進來,可以忘記我這個不爭氣的女兒,照顧好身體,長命百歲。
至於我自己,也許無人問津最後默默老死在這宮中,才是最好的歸宿。
起過害人之心的念頭,她的良心就應該煎熬中凋零。
4
我在深宮中過起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日子。
起先是給我們送飯的宮女刻意減少飯量,說是上麵的意思,這個倒也還能忍受。
後麵飯菜的質量越來越差,甚至是餿食和泔水,也毫不掩飾的提過來。
白玉吃了幾次便開始鬧肚子,吐的七上八下,拉的麵黃肌瘦,最終病倒了。
我考慮了幾天,最終決定還是要自己動手才行。
我拿著之前攢下的碎銀子,向門口的侍衛大哥行了賄,求他通融通融,買半袋米和些新鮮蔬菜給我們。
隨後,我在後店的荷花池旁邊自己開了一塊地,種了些同樣是行賄得來的種子,精心施肥,等著它們開花結果。
除了解決吃以外,銀子必不可少,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有銀子才能辦到的。
我開始熬夜和白玉做些針線活,或者是幫宮人們洗洗衣服賺取報酬。這些都是通過門口的侍衛秘密進行的,酬勞四六分成。
我們四,他們六。
前些夜裏,白玉看著我洗衣服搓紅的手,突然低聲哭了起來。
“哭什麼?”我無奈的用衣服擦了擦手,幫她抹去眼淚。
“我不想看著夫人自己洗衣服,晚上熬夜打著蠟燭繡花,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被白眼,嘲諷,有時候還要受虐待,為什麼啊?”
“白玉。”我鎮定的看著她。
“這是我的罪過,你本可以不與我承擔的。”
“如果你實在覺得辛苦,便去求求守衛的大哥放你出去,他們不會對你有太多苛責。
而我,本也希望你可以找個好夫婿,過自己想要的人生。”
“不是的,我隻是覺得為什麼,陛下對夫人如此無情。這麼多年以來,捂不熱他的心。哪怕陛下能把愛分給夫人十分之一,相信您,關心您,不傷害您。夫人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我頓了頓,看著麵前把頭埋進膝蓋啜泣的白玉,居然沒有任何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是啊,為什麼呢?
一個人在婚前和婚後怎麼能出現如此大的反差。
曾經被他關心愛著的時候,我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快點嫁給他,做他的妻子。
然而當我真正被他娶進門的那一天,他陰森森的看著我,眼神毫無愛意,冷笑幾聲,嘴角彎起弧度。讓我恍然覺得自己像一頭無知的綿羊,馬上要成為野獸的口中之食。
明明是他先來招惹我,不愛了時,抽身利落。最後隻有我苦苦陷身在這情網中,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5
父親出征之後,我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好幾歲。
以前我貪玩任性,從未在意過這天下之事。
直到這次父親率兵攻打匈奴,我突然有了一種危機感,一種天下興亡,我應有責的思慮。
從那天起,我沉下心來開始認真學習。
那些我曾經一竅不通的政策,現在也能熟悉背誦,並且真正深入其中思考。
每日下學後,我會領著白玉去往後山寺廟,為父親和將士們祈福。
通往萬壽寺的道路雖然崎嶇,最近卻香火不絕。
很多人抱著和我一樣的心思,為自己遠征的丈夫孩子祈福。
我在這裏好幾次碰到陸桓。
因為他實在長相出眾,身姿挺拔,在人群中獨一份的顯眼。
剛開始,隻覺湊巧,便隻是微微點頭示意。
到後來,連續幾天都能遇到,我起了別樣的心思。
他難道是在是專程在等我?
少女的情竇初開,帶著微微的自戀。
後來,便忍不住與他搭話,才知他確實也是誠心祈福,為邊疆的戰士們。
一來二去,我和他便熟識起來。
他並非是別人口中畏畏縮縮,懦弱自卑的靜安王。
完全相反,他談吐不凡,氣質脫俗,對人謙和有禮,甚至比學堂裏板著臉卻名聲在外的師長還要博學。
“請問殿下如何看待君與民的關係呢?”我問他。
“太宗道,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載舟,水能覆舟。”他頷首道。
這與我的觀點不謀而合,我暗自欣喜。
事實上,每當我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的朋友們都會把我當做異類。
尤其是丞相府的二少爺,一個大腹便便的公子哥。
我們總在一起吃喝玩樂,談到這個問題,他總是滿不在乎的說道,這些賤民能掀起什麼水花?他們就該世世代代為奴,為我們服務。
看看,他推開閣樓的窗戶,指著路上跪著討飯的乞人,穿的破破爛爛賣饅頭的小販。
“他們一日三餐都吃不飽,穿不暖,連字都不識幾個,又有什麼力氣和思想做出顛覆的事情來呢?把這些人叫來給我端屎端尿,我都嫌他們臟。窮人就該窮一輩子,他們的骨頭裏帶著賤,死了之後就該丟在亂葬崗埋了。”
聽到這些話,周圍的人都滿不在乎哈哈大笑,惡毒的言語卻讓我無所適從,隻想趕快逃走。
我從小就聽著父親講陳勝吳廣的故事長大,深知平民的力量有多麼強大。
父親告訴我,隻有真正為民謀福祉,國家才能長久安穩的走下去。很多國家的顛覆,往往不是來自外部敵人的攻擊,而是自身的苛政而自我瓦解。
聯想到他是丞相的兒子,不禁擔憂,如若是丞相本人便是這樣教導子女,那丞相又是皇上的心腹,是不是皇上其實也是如此想的呢?
我看著麵前長身玉立的靜安王,當他談論到這一點,顰著眉,麵露憂慮。
“如若是靜安王當了未來的陛下,肯定是名留青史的明君。”我不假思索的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麵對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論,他回頭望了我一眼,並未說什麼,晦暗不明的神色裏滿是我看不懂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