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的大雪積滿了一地,寒風刺骨。
我跪在東宮殿前,一遍又一遍地磕頭,直到額間的傷可見骨。
腳步聲依稀傳來,我抬起眼看見那人眉目森然冷峻。
“裴玄......”我磕磕絆絆朝他爬去,“我認罪,是我推的江芸兒,是我裝瘋賣傻坑害你,這一切我都認了,要殺要剮隨你,但求你放過安兒,他才兩歲......”
裴玄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大雪紛揚下落,映得他神色冷漠至極。
“國師親自選中的他,他一人之死換天下安寧有何不妥?”
“裴玄,你答應我的,隻要我承認這一切,你就會放過安兒。”
我淚流滿麵,想再次抓住他,他嫌惡退後,護衛立即擁上來,狠狠踩住我的手。
刺啦幾聲,掌骨斷裂。
我疼得發抖,卻還是拚命向他爬去,“是我錯了,是我該千刀萬剮,把我送去獻祭吧,安兒他太小了,他什麼也不知道......”
“來不及了。”裴玄欺身上前,他掐著我的脖子,一把將我拎起,“你多次陷害芸兒,甚至殺了孤的親生骨肉,孤恨不得讓你們生不如死!”
他的眼睛紅得恐怖,恨不得啖我骨肉。
那曾經對我說要一輩子護著我的人,如今是最想殺我的人。
眼淚與血水交織,我嘶啞著喉嚨,用盡最後的力氣道:
“可是...安兒也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裴玄突然笑了,好似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
下一秒,他眉眼沉下,一腳狠狠踹向我的胸口。
大口的鮮血從嘴裏湧出,我麵如死灰,而他笑得冷冽,
“若不是你胡亂攀咬,若不是你裝瘋賣傻糊弄你那好哥哥,孤也不會因一個野種讓你玷汙了這太子妃位。”
從我入京開始,被便人稱作瘋子。
太子求娶國公之女江兒,天作之合。我闖進賜婚宴,質問太子為何要另娶他人。
滿堂賓客皆為震驚,帝後當場翻臉,要將我拖下去,過後嚴懲。
我不甘地盯著裴玄,字字泣血,“三月前我在潭州恩德寺救了你,我們互生情愫,已定下終身,你走之前說要明媒正娶迎我回家,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可裴玄隻是冷漠地嗤笑一聲。
賓客也笑作一團,
“在場的人誰沒親眼見過,當初太子遇險,是芸兒小姐舍命救下,為此還留了一身暗疾。”
“更何況,潭州離京城如此之遠,太子又怎會孤身前去。”
不,不可能。
我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地往向裴玄:“你還在潭州為我建了座房子,我這就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裴玄嫌惡地皺眉,而江芸兒忽然撲通跪下,眼眸淚光閃閃,
“陛下母後!此女顛倒黑白,胡言亂語,請為臣女做主啊!”
帝後失了耐心,命人當堂將我先打三十大板。
滿堂哄笑裏,隻有哥哥一人掀衣下跪,為我請罪。
大家都說名譽天下的太傅府出了兩個瘋子,我瘋了,哥哥為了我也瘋了。
板子一下一下打在身上,血流了一地。
我咬著牙,一字一句對裴玄說:
“阿玄,你信信我,我沒有撒謊。”
裴玄麵無表情,轉頭對侍衛說:“封上她的嘴,不死即可。”
養傷期間,我渾渾噩噩,總是聽到阿玄在我耳旁道:“阿晚,信我。”
傷還未好,我再次去找裴玄。
我一瘸一拐,站在東宮外等了一夜,才等到他。
他身著一身青衣,像極了愛我的阿玄。
我不禁喜極而泣,“阿玄!”
而他麵色卻極其嫌惡,“你來做什麼?”
我扯了扯唇角:“阿玄對不起,那日是我太衝動了。”
“你現在不想認我也沒關係,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等你回來好不好?”
可裴玄卻冷笑,
“在此之前,孤從未見過你。”
我強顏歡笑:
“可是,你走之前給我留了信物,你看!”
我掏出懷裏的同心結遞給他。
裴玄隻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
“林晚,你若真想攀上孤,何必拿這破草來糊弄?!”
我眨了眨眼睛,盯著手中並不好看的同心結想了很久。
互拜天地時,我們什麼也沒有,裴玄就從林中找來些結實的藤蔓,一點一點編出這個同心結。
他細細編了很久,藤蔓上的倒刺紮得他的手都是血。
這是他的心血,他怎麼也不認了?
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抬眼很認真地說:
“這不是破草,這是你親手為我編的同心結”
裴玄盯了我許久,驀然笑了:“真是瘋子。”
“護駕。”
侍衛心領神會,他們將我還未好的腿重新打斷。
我狼狽地趴在地上,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又看著他麵露溫柔摟著江芸兒,一字一句喊著我妻。
我嘔出一大口血,心仿佛被一寸寸攪碎,再也跳動不起來了。
回去後,我昏迷了很久,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哥哥眉色濃重,“阿晚,你有孕了。”
“孩子竟然活了下來......是誰的?”
我張了張嘴,慢慢紅了眼睛:“是太子的。”
哥哥重重閉上了眼,拂袖轉身。
我慌張地起身,“我沒有騙人,明明是我救了他,是他說要娶我的,可我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一切都變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我茫然無助:“哥哥,難道,我真的瘋了?”
“阿晚沒有瘋。”哥哥回過頭,忽然抱緊了我,聲音發顫:“哥哥是要去東宮為阿晚討回公道。”
我睜大了眼睛,卻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而哥哥隻是緊緊抱著我,一下又一下拍著我的背,
“我知道,阿晚從不會說謊。”
“哥哥信你。”
我燒了三天三夜。
昏沉中,我聽到哥哥喚我,“阿晚,哥哥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之後哥哥進了宮,三天後,他是被人抬著送回來的。
我不知發生了什麼急得嚎啕大哭,而他虛弱地撫著我,“阿晚,你要成為太子妃了,哥哥答應過你,不會讓你受委屈。”
後來他抱了我許久,聲音哽咽著讓我好好活著。
他的眼神很悲傷,那時我不知何意。
直到,第二日下人發現,哥哥在府中服毒自盡,身體早已涼透。
我看著哥哥衣服下那些不忍直視的痕跡,渾身止不住發抖。
哥哥葬禮那天,陛下賜我為太子妃。
諾大的太傅府隻有裴玄一人前來。
他盯著我大笑,
“林晚,你終於滿意了?”
“你知道你為何能當上這太子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