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長是皇城司總督,百姓眼裏的閻王,官員眼裏的毒瘤。
終於兄長死了,把兄長殘害忠良,濫殺無辜的證據呈上的那人是我師傅。
後來懷孕三個月的嫂嫂在牢裏吃著老鼠肉裹腹。
當師傅拿著聖旨來時,我正撕開老鼠的皮毛把新鮮的鼠肉遞給嫂嫂。
我唇邊帶血,恭敬的對他行了一禮。
“多謝師傅教導!”
——
我和嫂嫂坐在陰冷潮濕的地牢裏,除了咀嚼聲,還有微弱的“吱吱”聲,是還沒有死透的老鼠。
我小心的避開老鼠灰色的皮毛,把裏麵鮮紅的肉小心的撕下來遞給嫂子。
嫂子麵如菜色,抖著手接過。
“雅寧,我......”
我打斷嫂子還未說完的話。
“嫂子,為了你自己,為了孩子,吃下去,吃了才能活。”
說著我撕下一塊肉,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腥臭氣充滿口腔,我忍不住想要嘔出來,生生被我壓了下去。
“啪啪!”
我抬頭看向聲音處,是陸沉,他穿著雲紋錦袍,居高臨下的的看著我。
眼神中的鄙夷藏也藏不住。
是啊,曾經我是京城最優雅的貴女,一舉一動都是典範,非最貴最精致的食物是入不了我的口的。
忽的想起第一次看見陸沉時,婢女正把切的方方正正的水果小心翼翼放入我口中。
而此時,我用手拿著還在滴血的肉放入口中。
陸沉定定的看著我,良久方才開口。
“安小姐,不如求求我,或許能得些飯食。”
嫂子拉了拉我的衣袖,整整四日,我和嫂子每日隻能喝一碗水。
餓的頭暈眼花。
我緩緩跪下。
“求丞相大人賞!”
陸沉隔著鐵欄看著我,嘴角勾起戲謔的笑。
“安小姐,求人可不是這樣求的!”
我低著頭,膝行數步,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求丞相大人賞罪奴一些吃食,罪奴感激不盡。”
陸沉大笑起來,聲音回蕩在整個牢房。
陸沉蹲下身子,隔著鐵欄抓住我的頭發,迫使我仰起頭。
“安小姐,安淮草菅人命,結黨營私,聖上已經下旨,安府上下男丁斬首,女眷流放嶺南。”
聞言我目光如水的看著陸沉,陸沉神色一頓,鬆開手退了一步。
“安小姐,流放路上不好過啊!畢竟師生一場,本官可以幫你打點打點,隻要…”
陸沉的目光將我上下掃視一番。
我垂下眸子,隨即勾唇一笑。
“多謝師傅,師傅教導之恩我從不敢忘,自然事事聽從師傅的。”
陸沉笑的開懷,隻對我說,流放之前他會來看我。
我再次撕下一塊肉放進嘴裏,無信小人,答應我的吃食還沒給。
嫂子白著臉捂著肚子,悲哀的看著我。
“雅寧,我撐不住了!”
“嫂子,再給我三天時間,再撐三天。”
嫂子看著我,終於吃下了那塊肉,死都不怕,還怕活著麼?
我實在該慶幸這裏是最臟的牢房,不缺老鼠,讓我恢複了一些力氣。
我靜靜的等著,終於第二天晚上我等到了想等的人。
“安小姐,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我看著麵前的男人,認真道。
“帶吃的了麼?”
男人一怔,似乎沒想到,他費盡心思進來我第一句話卻是跟他要吃的。
鄭衍秋從懷裏拿出兩塊糕點,我直接拿給嫂子。
“還有麼?”
鄭衍秋搖搖頭。
“安小姐,似乎並不急!”
我看向鄭衍秋,他也是一個傳奇的人物,鄭家不過一個普通商戶,卻被他在短短五年做到了富可敵國的地步。
鄭家的錢隻怕能填滿整個京城。
可商人怕什麼?怕官,所以鄭衍秋早早就攀上了我兄長,這次兄長落難,他躲了過去。
不得不說,這人很有手段。
我看向鄭衍秋。
“鄭公子,商人逐利,你可知現在對你最有利的是什麼?”
鄭衍秋看向我,有些不解,他以為我要威脅他救我,畢竟被抓前我讓人帶的口信是,‘鄭公子,兄長交給我一樣東西,見麵歸還!’
“當然是和安家斷了所有聯係,以免引火上身。”
鄭衍秋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我毫不在意,繼續說道:“鄭家富可敵國,擁有的財富連天子都心動,如今五位皇子都要掙儲,鄭家可是一塊大肥肉啊!”
鄭衍秋神情不變,眼神卻鋒利起來,我說的他自然明白,可眼下鄭家的困局他解不了。
投誠一人,其他人必然群起攻之,投誠那人還會盡情揮霍他的萬貫家財。
此局,無解!
“安小姐有辦法?”
我笑了笑:“有錢能使鬼推磨,鄭公子使點銀子,把我和嫂子換出流放隊伍不難吧!”
鄭衍秋正視我:“安小姐,可真是會強人所難。”
我不甚在意的揮揮手。
“大皇子軍中名望很大,二皇子是中宮嫡子,三皇子外家權勢滔天,五皇子足智多謀,最得民心,四皇子掌著皇城司,還有丞相為他出謀劃策。”
“咱們陛下的這幾個皇子個個是人中龍鳳,若是覺得強人所難,不如鄭公子散盡家財,也能保個平安。”
鄭衍秋定定的看著我,半晌不再言語。
我有點餓了,肚子響了。
我摸摸肚子:“鄭公子可考慮快點,否則不等流放,我就要餓死了。”
半夜,牢房走水,燒死了一個獄卒,一個年輕姑娘和一個孕婦。
鄭衍秋很急,住在他莊子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來催我。
我喝了一口茶,看向鄭衍秋,看來已經有人要拉攏他了。
“四皇子?”
鄭衍秋神色凝重的點點頭。
我放下茶盞,安家的仇,兄長的仇都是要一點點還回來的。
“鄭公子,眼下北蒼王是你唯一的出路。”
鄭衍秋神情一頓,隨即眼中閃出驚喜,不愧是能做到首富的人,腦子轉的就是快。
北蒼王是唯一的異姓王,常年駐守邊境,五個皇子鬥的再厲害,都不敢把手伸到北蒼王哪裏。
“可我見不到北蒼王。”
我看向鄭衍秋。
“我可以!”
“你要去邊境?”
白誇了,這腦子也就經商好用些。
在鄭衍秋不解的目光中,我緩緩道。
“自然是讓北蒼王主動來找!”
鄭衍秋一副你再做夢的表情看著我。
我伸出食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寫下一個“糧”。
鄭衍秋眸光微動,我但笑不語。
十日後京城四處都在傳南邊大旱,今年隻怕顆粒無收。
百姓都在瘋狂屯糧,各大糧行的糧價漲了又漲,但糧行老板卻笑不出來。
他們所有的餘糧都被人買走了,如今就是想多賣都賣不了,百姓見糧行無米,更加相信傳言。
鄭衍秋坐在我對麵,落下一子。
“安小姐,京城無糧與邊關何幹?隻怕北蒼王不會來。”
我放下一子,並未答話,隻說道。
“鄭公子,咱們收來的糧,可以開始向外運了。”
鄭衍秋皺著眉頭看著我,很是不解。
我再次落下一子:“鄭公子,你輸了!”
鄭衍秋端坐身子,正色看著我。
“安小姐,四皇子逼得緊,最多我還能搪塞一周。”
我點頭,夠了!
用不上一周,第二日鄭衍秋便麵帶喜色的找了過來。
“安小姐,你真是神了,北蒼王的副將來了。”
我帶上帷幔和鄭衍秋一起見了那副將,透過帷幔我細細觀察著那人。
身形高大,麵容冷峻,很有壓迫感,似乎感受到我的視線,那人轉過頭看向我。
鄭衍秋開口。
“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男人聲音清冽:“單字湛。”
“湛大人,鄭某已經將糧草送往邊疆,北蒼王守衛天下,鄭某敬仰萬分,願為北蒼王效犬馬之勞。”
湛大人惜字如金道:“條件。”
鄭衍秋是個商人,眼見著眼珠子轉了一圈就要開口,被我一把拉住。
“北蒼王為家國大義奮戰,我們隻希望奉上一份力量,僅此而已。”
鄭衍秋眉頭微皺,卻也沒有打斷我。
湛大人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扯出一抹笑。
“既如此就謝過二位了。”
說完湛大人起身離開,鄭衍秋看著我不解。
“為什麼不借此提出歸順北蒼王。”
隔著帷幔我都能感受到鄭衍秋的怒氣。
“北蒼王為人謹慎,如果這麼輕易的提出條件,他即便同意了,也不會把你當成自己人,更不會庇佑你。”
“況且四皇子與你接觸過,你以為北蒼王會不知道麼?隻怕他會以為你是四皇子的棋子。”
鄭衍秋坐在椅子上,神情焦躁。
我語氣淡然:“別急,就快成了。”
夜間我屏退下人,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窗外。
直到看見那抹身影,我立刻起身行禮。
“安雅寧見過北蒼王。”
湛大人坐在我剛剛坐的位置上,戲謔的看著我,臉色並沒有因為我看破他身份而產生變化。
“安小姐,好手段,不愧是安淮的妹妹。”
我亦神色如常,以北蒼王的手段不知我是誰才奇怪。
“北蒼王謬讚,隻是一些小把戲。”
北蒼王眉頭微挑。
“不僅在京城傳播流言,還把京城無米,災荒的消息傳到邊疆,擾亂我邊疆戰士的軍心,安小姐,你可知擾亂軍心,我能直接殺了你。”
我再次行禮。
“隻一個逃奴身份,就足以讓王爺殺了我,可王爺,我活著才是對您最有用的。”
北蒼王目光如炬的看著我,並未言語,我繼續道。
“此次大量的糧草運往邊疆,缺糧的流言不攻自破,將士們不必擔憂千裏外的家人,自己也能吃的飽飽的,這何嘗不是鼓舞軍心。”
“王爺,您雷霆手段,智謀過人,更是用兵如神,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下五位皇子爭鬥的厲害,掙權奪勢,受苦的隻有百姓和浴血奮戰的將士。”
“王爺,匈奴虎視眈眈,邊疆的戰士需要冬衣需要糧草,有我在,鄭家這個搖錢樹就穩了。”
我一口氣說了很多,這是我唯一的機會,隻有跟在北蒼王身邊我才有可能為兄長報仇。
北蒼王手指敲在桌上,一聲聲仿佛敲在我的心裏,哪怕我有把握北蒼王不會不為將士考慮,也難免心中忐忑。
“安小姐真是好算計,鄭衍秋若是知道你這麼算計他,恐怕會是第一個反水的。”
“不如本王殺了你,再收了他,想必鄭衍秋很願意投靠本王。”
聞言我反而不慌了,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