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愛10年，領證前一個月，我收到一個陌生女孩的好友申請。

她給我發了99張照片。

張張都是她和我未婚夫的合照。

“江心公園是他給你表白的地方吧？他也在這裏給我表白過哦！”

“你學校操場，我們也在這裏接過吻哦！”

“還有你們的婚床，我比你先睡到哦！”

......

今年的梅雨季來的比往年都早。

空氣中潮濕的氣息悶地喘不過氣來，程明碩說他不喜歡這樣的天氣，讓人心發慌。

我下晚自習的時候，頭頂的碎發沾染了點點晶瑩剔透的雨珠。

這樣的天氣容易誘發程明碩的哮喘，每年的這個時候我總是小心翼翼的，給房間裏的每個角落除濕。

他總說他的身體沒這麼嬌嫩。

衝到細雨中，任雨水打濕衣衫。

我氣的眼睛發紅。

他忽然從背後拿出一小束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點綴著黃色花蕊。

“小區門口花壇裏新開的，和你一樣漂亮。”

那個時候，我們都是窮學生，一朵路邊的野花都足以讓我心花怒放。

錢包是癟的，但愛是滿的。

去年程明碩創業成功，有了自己的小公司，上個月剛買了我們的婚房。

我已經和家裏通過氣，下個月一畢業就去領證。

手機忽然多了一個好友申請。

看頭像是一個很好漂亮的女孩。

通過後，我剛想打招呼。

照片潮水一樣湧來。

都是她和程明碩依偎在一起的合照。

“江心公園是他給你表白的地方吧？他也在這裏給我表白過哦！”

“這個地方你熟吧？你學校操場，我們在這裏接過吻哦！”

我頓住，指尖刺痛。

“還有你們的婚房，我們在婚床上睡過了哦！”

帶著挑釁的最後一句，“你備考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

我杵在原地，把照片放大了無數次。

終於記起了那張臉。

大學畢業那年，林柒作為在校生代表給我和程明碩拍過合照。

“學長學姐好恩愛啊！你們一定要白頭到老哦！”

她還教育程明碩，以後不能花花腸子，要堅定地愛我到永遠。

心臟像是被一根繩子發狠繞住，快要擠碎。

這些照片像疾風驟雨，爭先恐後往骨頭的瘡孔裏鑽。

狠狠地摁滅手機，雨忽然停了。

一把小碎花傘遮住細雨，混著熟悉的小蒼蘭味道。

“在這裏呆站著幹什麼？”

程明碩提著禮品袋，伸手將我摟入懷中，寬大的手掌揉了揉我吹亂的頭發，口吻親昵無比，“今天有沒有想我？”

就好像，我們真是的深愛彼此的情侶。

“怎麼不說話？今天可是我們的八周年紀念日。”

“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橘黃色的禮品袋在我麵前晃來晃去，亮眼的logo讓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是我念了很久的一個大牌包包。

他是個體貼入微的人，每一年的紀念日，他都給我精心準備驚喜。

但隻有大日子，才會收到這般貴重的禮物。

我忽然想起來——

那組照片裏。

有數不清的logo禮品袋。

程明碩，你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你需要精心準備的大日子嗎？

“別老是捧著書看了，難不成你還真想考博士啊？”

“你還不如安安心心地當我的賢內助。”

他捏住我的下巴，點點頭，示意我抬頭，然後輕輕落下一吻。

他沒注意，他不小心點開了手機。

和林柒的聊天記錄還沒來記得切走。

“好啦，我明天去陪你行不行，除了你，我還能愛誰啊？”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酸痛地瞥開眼。

程明碩，到底是從什麼開始的呢？

連愛都能偽裝地那麼好。

明明從前的你，撒一個小謊都會紅透耳垂。

......

回到舊房，程明碩隨手把禮品袋放扔到沙發上。

我才看到上麵殘留一片小小的指甲油的殘留。

我看著那痕跡，怔杵在原地。

電話響起的時候，程明碩才發現手機一直亮著。

他一邊接起，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我。

“知道了，馬上就來，工作上的事情以後打我工作機。”

“這不是在家陪老婆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妻管嚴。”

但那通備注“林七”的電話還是出賣了他。

上個月，程明碩無意間和我提起他招了個秘書，給我看了名字。

叫林七。

名字太男性化，我沒往深處想。

林七，其實是林柒。

也根本沒有什麼秘書。

“公司的電話，都說了非工作時間不要打擾我，他們偏不聽。”

“等我明天到公司一定訓他們！”

他淡然地說。

說地那麼真，我又怎麼敢不信？

我艱難地扯起唇角，心裏猶如翻江倒海，胃不斷地往上擠，難過地想吐。

程明碩沒注意到我變化的情緒，還在喋喋不休。

“程明碩。”我忍不住出聲打斷。

他回頭，“怎麼了，寶貝？”

“我們明天搬去新房吧，我想換個地方住了。”我擦著頭上的水漬，聲音幾乎淹在喉嚨裏。

程明碩動作一頓，“寶貝，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新房等我們結婚的時候再搬進去，你不是最喜歡儀式感了嗎？”

他總有讓我不得不放棄的理由。

可那個我不曾擁有過的地方，早就被人鳩占鵲巢。

他熟稔地搶過我手上的毛巾，細致入微地替我擦水珠。

句句掛在嘴邊的愛稱，逢人必提起的我，就連生氣也不忘哄我。

讓我也誤以為，他是全心全意愛我的。

“我有點不舒服，今天晚上你一個人睡。”

我語氣冷淡地進了側臥鎖上門。

程明碩敲門問我到底是哪不舒服。

我沒理，被子高高蓋過頭頂。

眼淚卻模糊了臉頰。

真好笑。

兩年了，我竟然沒有半分發覺。

深夜，隔著門，程明碩打電話的聲音模糊入耳，有點親昵。

又在不斷歎氣，燈開了一整夜。

......

早上醒來的時候，程明碩已經去公司了。

桌上放著他給我買的早餐，樣式很齊全。

盡管我三令五申地說過不喜歡西式早餐，他依然中西合並，風雨無阻。

“保不準你哪天口味就變了，我這是提早做準備，再說，不差這幾個錢。”

他說這話的時候虔誠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拉著我的手進婚禮殿堂。

在我們沒什麼錢的時候，他也是如此。

隻是日子難過有難過的過法，一個月一次的水果拚盤，動不動就買的小發卡。

也曾為錢發生過爭吵。

我埋怨他不應該賭上全部身家去創業，我們這樣的家庭，輸不起。

他沉默不語。

蹲在角落裏，像個無助的孩子。

孤單的背影。

我怎麼能不心軟。

可我還是在他匆匆忘記帶走的包裏，看到了一條黑絲和深v長裙。

他不喜歡我穿這些，說年紀到了，就應該穩重一點，況且他也不喜歡。

所以，現在到喜歡的年紀了。

我一語不發地將東西塞回去，拉起拉鏈。

“寶，我的包是不是沒拿？別亂動哦！裏麵都是公司文件。”

程明碩的消息發了過來。

“嗯，不動，要我給你送過去嗎？”

我像往常一樣給他發消息，手卻抖地不成樣子。

我很想問問他，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出軌了，卻還能裝的對我情深不倦。

又怕他說。

愛著她，也愛著我。

然後似從前一般低聲下氣，討好求饒。

我就又心軟了。

......

程明碩不讓我送，讓我周末在家好好休息，他中午會回來拿。

可我卻在學校裏看到了他的車。

銀色的瑪莎拉蒂，引得眾人圍觀。

隔著一條路的距離，他一身帥氣西裝下車。

從教學樓利跑出來一個小姑娘，衝過來抱住。

是林柒。

我想起來我是見過她的，在去年的新生入學.聯誼上，導師向她介紹我。

她滿臉欽羨，“學姐真厲害，導師說你是她那麼多人裏麵唯一看中的人，要是在這條路上繼續鑽研下去的話，別說博士了，將來就是這個領域的頂級專家！”

她說要成為和我一樣優秀的人。

她也確實說到做到了，找了和我一樣的男朋友。

連DNA都一樣。

程明碩忽然捂著嘴巴，痛苦地低下身。

我心一緊，慌忙在包裏翻找哮喘藥。

林柒卻更快地跑回教學樓拿藥。

他接過藥，吸之後很快恢複原樣。

揚起頭，看向林柒滿臉愛意。

林柒急出的眼淚掛在眼角，又氣又笑地拍打他的胸口，程明碩寵溺地摸她的頭。

我的心涼了半截。

明明他每一件衣服的內口袋都有我提前準備好的哮喘藥。

男人生理的軟弱，是引.誘女人心軟的最佳利器。

他也用同樣的手法讓我著急。

讓我心疼。

我天真地相信，他是真的沒帶藥，急的我丟了我半條魂。

我轉身去了導師辦公室，提出了要申請讀博的請求。

距離博士申請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月，但導師願意幫我。

他欣喜之餘，抬眼鏡認真問我，“真的決定了？”

我用力點頭。

我想過畢業後早早成家，然後順利生子，相夫教子。

靠著自己的碩士學曆，必定能把孩子教育成.人中龍鳳。

甚至多次夢到，我和程明碩站在機場送孩子出國留學，攻讀更高學府。

完成我今生可能完不成的夢。

導師領著我走各種手續，見領導，不間斷吹噓我是他執教生涯來遇到的，首屈一指的奇才。

坐在辦公室門外，手機響了。

“薑小姐，您預定的禮物還是按照原地址給您發過去嗎？”

我盯著消息，愣了幾秒鐘。

今天是程明碩的生日，我提前一個月給他定製過獨一無二的袖扣當禮物。

我還是說了句“是”。

我是個做事有始有終的人。

既然轟轟烈烈地愛過，就做不到地悄無聲息地離開。

所以，我要他帶著悔恨，活在接下來的每一天。

最少，也要有個痛徹心扉的教訓。

我定了飯店，出發前將地址發給程明碩。

“寶貝又費心給我準備驚喜了？我馬上從公司出發，等我！”

收到消息的時候，我站在窗台上看著他們兩個吻地難舍難分，良久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袖扣藏在簇擁的鮮花裏。

紅藍配色，很高雅，是一個私人定製小眾品牌，我等很久才等到設計師的工期。

現在我麵無表情地將袖扣抽出來，換上了其他東西。

程明碩風塵仆仆地趕來，西裝扔到一邊座位上，雙手交疊，滿眼心疼地看著我。

“我跟你說過，我不在乎這種節日的，下次不用費心給我準備，你看你，忙個畢業人都瘦了不少。”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換衣服，領帶上依稀可見口紅印。

我十分平靜，“程明碩，我申請碩博連讀了。”

抬起眼。

程明碩的眼眸陰沉了一瞬，隨之睫毛開始顫抖。

“為什麼？你明明說過碩士畢業就和我結婚。”

他眼底泛紅，聲音破碎，抖著握緊我的手。

“冉冉，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我現在的生意已經做的很大了，我......”

我冷冷地抽回手。

像是有預兆一般。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一旁的花束倒了。

他和林柒的照片落了滿桌子。

程明碩的動作開始變得僵硬，他反複地看著那些照片，卻始終不說一句話。

“程明碩，我們在一起八年了。”

我皺著眉頭，我以為自己會痛的撕心裂肺。

可並沒有。

隻有濃濃的失望。

“冉冉......”程明碩努力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我低下頭，將照片一張一張地撿起來，鄭重地放到他麵前。

“程明碩，我們分手吧......”

程明碩怔怔地看著我。

他結結巴巴了半天，最後卻連一句像樣的解釋都說不出來。

可我不想聽這些，所以我開口問。

“程明碩，你現在還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