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生日和母親的忌日是同一天。

母親死後，我在也不過生日。

我被凶手脅迫給父親打去電話。

“爸，我今天十八歲生日，你能幫我慶祝嗎？”

父親恨我入骨，認為我害死了母親，他卻在給養女慶祝成年。

當天夜裏，父親被警局召回，重大殺人碎屍案出現。

他親手將屍塊拚了三天三夜。

卻沒發現，死的正是他最恨的女兒。

1

父親是在淩晨趕到單位的，一踏進警局大門，他滿臉焦急的詢問情況。

“屍體發現的地點在哪？死亡時間呢？”

張隊看著父親臉上沾染的蛋糕痕跡，滿懷歉意。

“屍體剛剛在警車內發現，警車是下午開回來的，我們第一時間找到了開車的人，可他被人打暈住進了醫院，沿途的監控也沒有拍到任何線索。”

“這簡直是在挑釁我們的公信力，這麼明目張膽把屍體送到警局！”

凶手的囂張氣焰宛如一根刺深深的紮進眾人心裏。

“很抱歉耽誤你給瞳瞳過生日了。”

聽見我的名字，父親肅然的目光中閃過恨意。

“她不是我女兒，她是害死她媽媽的殺人凶手，別在我麵前提她！”

我飄在父親身旁，破碎的心痛到麻木。

從母親死去的那天開始，我同時失去了我的父親。

他搬去了新買的房子，給自己領養了一個‘新’女兒。

養女和我同年。

我的屍體被人發現之前，他正在給養女過十八歲生日。

他把親生女兒視作殺人凶手，不願意給我一絲溫暖。

卻能在母親忌日當天，給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女慶祝。

如果知道是他眼中的殺人凶手破壞了他精心準備的生日宴，或許他會更加恨我。

可我，內心深處總對父親抱有一絲希望。

希望在我臨死前，他能看見我。

能夠原諒我…

張隊一愣，張嘴想說話，卻被父親打斷。

“把屍體送去法醫室，現在就屍檢！”

父親是全市最有名的法醫，曾經和母親一起破獲了無數起命案。

從法醫室被關上那一刻，整整三天三夜。

我的屍體終於被並湊了七七八八。

但唯獨找不到屍體的頭顱。

看著無頭碎屍，父親深深的歎了口氣。

“死者應該剛剛成年，但長期營養不良，骨骼細小，全身多出骨折，雙手雙腳二十根指頭全被凶手用重器砸碎。骨頭縫裏插滿了鋼釘......”

“現在屍體沒有頭顱，也許找到頭顱，就能找到凶手的線索。”

話落，張隊已經忍不住爆了粗口。

“狗娘養的畜生玩意，這是人幹的事？”

父親滿臉胡茬，疲倦的掏出一根煙點上：

“咳咳…死者在遭受這些傷害的時候應該還活著，有些傷口明顯是掙紮過的痕跡，她當時肯定很痛苦，痛到無法忍受。”

在場的所有警察，都被父親的話震撼到了，這種殺人手法，極度變態且殘忍。

我心底泛起陣陣酸澀。

父親真的很專業！

整整十二個小時，我能清楚的感知到我身上的每一處傷痛。

她為了迷惑警方，用鐵棍將我的所有指頭一跟一根砸得粉碎。

又在我身上一根根的釘入鋼釘。

我的呼吸停止後，她將我的屍體丟進浴池，裏麵全是硫酸。

皮膚和骨骼被腐蝕迸發出滾滾白煙。

爸爸，我真的好痛......

就在下一秒，父親用手輕撫我的脖子。

我呼吸都快停滯。

能發現嗎？

母親死後傳給我的項鏈，我連洗澡都不肯摘下。

“脖子處有擦傷，死者應該是被用鋼絲之類的東西勒住了脖子。”

我臉上浮起苦笑，回憶起了死前。

她扯斷了我的項鏈，現在脖子上除了刀痕和腐蝕痕跡，什麼都沒有。

在場的警官都表情都很難看。

這應該是近年來，第二個慘案。

五年前，那個變態殺人犯已經被當中擊斃，可民憤持續了一年才勉強平息。

我現在都記得那個殺人犯引起的恐慌。

他接連殺害了上百名少女，那時為了保護我，母親每天接送我上學，父親下了班就在家死死的陪著我。

那也是我關於父親，最溫暖的記憶。

看著父親用鉗子取出一根鋼釘，遞給張隊皺眉道：

“查一下DNA，上麵說不定有凶手留下的痕跡，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說完，他看向警官。

“查一下最近有沒有人報失蹤案，隻要家裏有女孩失蹤，就要重點排查。”

就在這時，父親的電話響了。

“姐夫，瞳瞳失蹤了！”

父親眼神一凝，不經意地掃過了我的屍體。

2

是舅舅。

母親去世之後，隻有舅舅還會掛念我。

也隻有舅舅，會在我每年過生日的時候，給我送禮物，祝我生日快日。

父親冷哼一聲，繼續安排工作：“死者的血液已經送去數據對比，但結果估計要三天才能出來。”

電話裏，舅舅繼續說著：

“姐夫，我也是猜測，我給瞳瞳發的生日紅包到期都退回了，發消息她也不回，你跟瞳瞳在一起嗎？”

“少在我麵前提她，她不配跟我待在一起，天知道她跑去哪裏瀟灑了。”

“她應該是沒臉要你的紅包，你記住，你姐可是她害死的，你竟然還給她慶祝生日？”

舅舅這些年經常背著父親給我錢，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都活不到成年。

但其實，舅舅給的錢都被我存在了銀行，我也不想靠人施舍活下去。

舅舅聽見父親的嗬斥，語氣弱了幾分：

“姐夫，我也就轉了這麼一次，十八歲生日很重要，以後她就成年了，可以自食其力了。”

“但是瞳瞳現在突然聯係不上，我有點擔心，怎麼說，她也是姐姐的親骨肉......”

父親不耐煩的打斷了舅舅的話。

“少說兩句，誰知道她去哪鬼混了，她不是我女兒，我的女兒隻有蘇雪。”

蘇雪，是父親收養她取的名字。

父親很厭惡我姓蘇，他覺得玷汙了他的姓氏，在母親死後，他就拉著我去警局改名。

如果不是因為我年齡太小，加上父親不承認是我的監護人，恐怕我連名字都保不住了。

舅舅聽了一直歎氣。

不甘心的他還試圖打聽我的下落，可父親掐滅了他最後的念頭。

“她死在外麵都別管，這種狼心狗肺害死母親的人，活到十八歲都浪費國家的糧食。”

說完，父親強硬的掛斷電話，目光時不時的放在屍體上。

張隊在旁邊聽得直皺眉，深吸了一口氣道：

“老蘇啊，你老婆都走了五年了，瞳瞳是無辜的，你拋棄她不管五年，她已經夠苦了。”

話落，父親突然暴躁了起來，直接抓住了陳隊的衣領：

“別給她說情，溫琳死前的不甘我還曆曆在目，這輩子都忘不了！除非她死在我眼前，否則我永遠無法原諒她！”

張隊嚇了一跳，差點碰到了一旁的屍體。

父親憤怒的話語，宛如一把尖刀，一刀刀刺在我心頭。

我如墜冰窟。

五年了，我從一開始跪在他麵前解釋自己不是凶手。

到後來認命般承認自己害死了母親，隻求父親再看我一眼。

都沒能喚醒他對我的愛。

現在，爸，你可以開心了。

這輩子，你再也看不到你的女兒了。

辦公室裏的警官都四處分散去尋找線索，父親點燃了一根香煙，電話又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瞳瞳的班主任，她已經三天沒來上學了，請問是家裏有什麼事嗎？”

剛鬆口氣的父親聽到這通電話，眉頭立刻皺成了川字，他狠狠掐滅香煙:

“跟你說多少遍了，我不是他爸，不是他爸，她的一切事情跟我沒關係，別踏馬來煩我！”

三天的不眠不休，父親的情緒暴躁異常。

班主任被罵的啞口無言，最終道歉掛斷了電話。

張隊原本在查看監控視頻，聽見父親的怒吼停下了手裏的工作。

他滿臉疲憊的望著父親：

“老蘇，瞳瞳這幾天沒去學校，該不會出啥事了吧？”

父親猛地捏癟一罐空啤酒：“夠了啊!”

“她的事情別在我麵前提，一提她，我就會想起溫琳的死狀！”

張隊張了張嘴，最終沒能說出口，搖了搖頭。

這時，外麵傳來一個男人焦急的聲音。

“幫幫我，我孩子失蹤了，求求你們幫我找到孩子！”

“她才剛剛成年啊，我已經整整一天沒收到孩子的消息了，我女兒很乖的，她從來不會讓我擔心，現在還沒回家，她肯定出事了！”

男人急迫懇求的聲音在整個辦公室內回蕩，父親和張隊對視一眼，立刻衝了出去。

“先生，請問你的女兒是什麼時候失蹤的？她身上有什麼明顯的特征嗎？”

我輕輕飄到他們身邊，看著這名父親的臉上滿是焦慮和擔憂。

內心的苦澀幾乎將我淹沒。

原來父愛這麼讓人舒心......

眼前，這名父親想了想，抓住我父親的手顫抖道：

“我女兒一米六，長得很漂亮，學習成績也好。”

“她很乖，從來不會讓我擔心，不管去哪都會跟我說，她失蹤前說是去找同學玩，然後我就再也聯係不上她了。”

“警官，一定要幫我，幫我找到我女兒啊！”

男子越說越激動，差點要衝進來。

父親連忙安撫，這才穩住這名男子。

陳隊表情凝重得看著父親。

我也一米六，和報案男子的女兒一樣。

半響，他猶豫道：

“我們剛剛找到了一具女孩的屍體......”

聽到這句話，男子瞪大了眼睛渾身發軟。

他一個踉蹌跌在地上，嘴唇被嚇的發白。

在旁邊警官的攙扶下，他強行扶著牆，顫抖道：

“能讓我看看屍體嗎？......”

他顫顫巍巍的來到停屍間，渾身顫抖根本止不住。

父親準備打開門的那一刻，他的手機響起。

是女兒打來的！

3

他連忙按下了接通按鍵。

那頭傳來輕快的女生：“爸，我跟同學去野外露營，手機沒信號，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信號，怕你著急，給你打電話報個平安。”

瞬間，男人的眼眶紅了，他帶著一絲哭腔，卻不讓眼淚落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差點把你爸嚇死......”

說著，他的脊梁骨都直了起來，身體也不抖了，捏著手機就朝門口走去。

離開的時候，他不好意思的跟警官們道歉。

父親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一臉感慨道：

“暑期是失蹤的高發期，要是哪天，孩子的父母知道了死者是他們的女兒，不知道會有多絕望。”

我將自己蜷縮在牆角，聽著父親的感慨，內心被寒冷所淹沒。

爸，不會有人絕望的。

我死了，你不會在乎......

陳隊皺眉擔心道：

“瞳瞳失蹤了這麼久，你要不給她打個電話問問，隻要確定她沒事就行。”

話落，父親的眼眸陰沉如水。

“她死活管我什麼事，我感歎的是那些無辜懂事的孩子。”

他的眉頭擠到一坨，眸子裏透出的全是恨意。

寒冷且刺骨的恨意在看到手機來電的那一刻瞬間溫柔。

“喂，乖女兒，想爸了？”

父親的語氣溫柔如水，眸子裏全是慈愛。

不用猜我都知道，是養女蘇雪打來的。

他從來不會對我笑臉相迎。

此時卻對養女關懷備至。

“乖女兒，爸最近在忙一個殺人案，事情有點多，你那天生日都給耽誤了，等這個案子結束了，爸從新給你過一個，怎麼樣？”

“你這兩天在家好好呆著，鎖好門窗，按時吃飯，我會讓同事叔叔給你帶飯菜，你接到了電話再給他開門。”

“爸這邊就不用你擔心了，你聽爸的，這幾天別出門，暑期失蹤案多，謹慎點總沒錯。”

我縮在角落裏看著，父親毫不掩飾對待養女的慈愛。

他囑咐了很久，久到後麵，我隻能看到他嘴巴開合，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門衛走了進來，打斷了父親的電話。

“蘇警官，你有個快遞。”

“我看上麵掛著個卡通熊，是你閨女送的吧？”

父親接過快遞，歪頭將手機夾在頸間，欣慰道：

“乖女兒，還知道疼爸爸，這禮物是你送的？”

“你健康快樂的生活，就是對爸爸最好的禮物了。”

他一邊說著，臉上浮起幸福，一邊準備拆開快遞。

我看著那盒子，心跳越來越快。

盒子底部還有幹掉的血跡。

我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可電話那頭，蘇雪語氣詫異：

“不是啊，爸，我沒給你寄東西......會不會是瞳瞳姐，我那天好像看到她抱著個盒子，不過我問她的時候，她沒搭理我......”

聽著電話裏委屈的聲音，父親的眼神冷了下來。

隨手將快遞拋進了垃圾桶。

“哼，她憑什麼目中無人，沒事，爸幫你出這口惡氣，！”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一腳將垃圾桶踢倒。

張隊拿著夜宵走進門，將啤酒香煙等東西放在他桌上。

“什麼事又發牛脾氣？”

父親翻了半天才找到我的電話，微信早就被他拉黑，他點燃一根香煙猛吸一口，狠狠吐出。

“我倒要看看，蘇瞳瞳想幹嘛！”

電話撥通之後，卻一直沒人接聽。

父親吸完了三根煙，耐心已經被消磨殆盡。

電話自動掛斷，傳來的是無人接聽的提示。

父親覺得不對勁，心裏煩悶，

用力將煙屁股死死的擰在一起：

“好好好，真是反了天，我的電話她都不接，還假惺惺的給我寄快遞，我用不著她假孝心！”

說完，他看著散落的垃圾桶，想走過去將盒子踩扁。

張隊一眼就發現了異常，立刻喝止了父親：

“盒子有血，等會！”

父親身體一頓，目光看向盒子上的血跡，一種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出於法醫的嚴謹態度，他戴上手套，從桌上拿起一把工具刀，警惕的走向了垃圾桶旁邊。

在張隊的注視下，他彎腰將工具刀插進了膠帶。

隨著膠帶被緩緩劃開，我的心砰砰砰狂跳不已。

爸，你馬上就能看見了。

你的女兒，真的沒有騙你!

當父親打開盒子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猛然一縮，整個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