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被掛斷,我呆呆站在陽台上,心裏五味雜陳。
今天和顧祁宴一起接受采訪的女孩,我其實認識。
她叫周可可,是顧祁宴的學妹兼貼身秘書。
萬能的小紅書曾經把她作為我可能認識的人推送給我。
我躺在陪護床上,點開她的社交帳號,慢慢滑動著。
她是一個愛情博主,經常會更新自己的戀愛日記。
我曾經還給她的作品點過讚,想到這裏,我忍不住自嘲一笑。
周可可最近一條筆記的定位在法國。
配文是:「能和最愛的人一起在巴黎看奧運,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下麵附上了兩個人在落日下的合照,
夕陽下,年輕女孩撲進了高大男人的懷裏,
顧祁宴臉上的溫柔和笑意,是我近幾年從未見到過的。
細細想來,我們剛戀愛那陣,顧祁宴也用類似的眼神看過我。
他第一次穿正裝的時候,不會打領帶,撒嬌求著我幫他係。
我對著教學視頻依樣畫葫蘆,手忙腳亂地在他脖子上繞圈。
過了許久才勉強打上一個略顯醜陋的結。
我有些羞赧,抬頭問他:「要不我幫你拆了,重新再係一次?」
顧祁宴用溫柔而又繾綣的目光看著我,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不用拆,打的很好看。」
「喬喬,以後每天都幫我打領帶,好不好?」
我笑著上前擁住他,輕輕點點頭。
八年過去了,他早已忘記當初的約定。
上次去公司給顧祁宴送資料,倒是撞見過周可可給他係領帶。
周可可剛要踮起腳尖,顧祁宴就笑著順從地彎下腰。
他看著周可可的眼神就像看從前的我一樣,眸中是滿溢而出的深情。
黑夜裏屏幕的亮光格外刺眼,我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溢出淚來。
我和顧祁宴相戀八年,陪他從白手起家走到功成名就。
如今卻抵不過一個年輕女孩帶來的活潑和新鮮感,
我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心如刀絞,躺在床上渾身發抖,卻怕吵醒媽媽咬緊牙關狠狠把淚憋了回去。
我媽病重,臨終前唯一的願望就是看到我能結婚,現在......還能讓她如願嗎?
想到這裏,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第二天早晨,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手術室門口,醫生進門讓我們做好準備,我推著我媽進手術室的時候,她突然喊住我,握緊了我的手。
「喬喬,媽媽還沒有老眼昏花到認不出一個人。」
「我在乎的是你以後會不會開心,會不會幸福。」
「所以,孩子,按照你內心的想法去做選擇。」
媽媽是你永遠的後盾與退路,她沒有說出口,但我讀懂了她的意思。
我的眼眶瞬間紅了,身體不受控製地輕微顫動起來,慢慢回握住了她的手。
手術期間,我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待著,微信沒有顧祁宴一條關心的消息。
反倒是社交平台跳出提醒,周可可的賬號更新了。
我點開她的筆記,配文映入眼簾。
「今天在塞納河邊散步,阿宴哥哥主動親我啦!」
「因為不用見到討厭的人,他在法國的這段日子特別開心。」
我明明不想哭的,眼淚卻還是不受控製地流出來。
八年前的盛夏,也是一個奧運季。
顧祁宴剛剛開始創業,到處吃閉門羹。
全身上下不超過兩百塊,卻堅持拉著我去大排檔過生日。
他彎眉笑著說:「我吃苦不要緊,可不能苦了我的喬喬。」
八年過去了,可我依然清晰地記得當時的他滿頭大汗,從懷裏小心翼翼掏出來小蛋糕的模樣。
上海的夏天和火爐一樣,哪怕他已經跑得飛快,小蛋糕上的奶油也已經化了大半。
他有些懊惱,囁嚅著問我:「要不要去蛋糕店重新買一個?」
我笑著搖了搖頭,起身點燃了蠟燭。
身後偌大的餐館突然喧鬧起來,跳水頒獎儀式後,秦凱向何姿求婚了。
到處都是人們的歡呼聲,祝福聲。
在這份歡聲笑語裏,顧祁宴也咧著潔白的牙,抬頭衝我笑。
我緩緩吹滅了蠟燭。
在一片人聲鼎沸中,當時還年輕稚嫩的我虔誠地許下了自己的生日願望。
我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再回看當初,有些人,可能早就變了。
當年滿心滿眼都是我的顧祁宴,現在已經是滬市高高在上的科技新貴。
如今,他的眼裏裝得下公司百來號員工,也裝得下對周可可的驕縱,
卻獨獨容不下一個我。
既然斯人已逝,那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是時候斬斷過去,開始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