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宋鶴辭沒有回房。
直到第二日清晨,我和宋鶴辭同坐一輛馬車去京郊獵場。
他換好一身勁裝扶我入席,眸光卻流連在圍場外,和騎馬而來的林若蘭拱手行禮。
兩人並排而立,很是般配。
我神情有些恍惚,直到一支箭羽從我耳側咻一下飛過,幾縷青絲飄落才回過神。
那是林若蘭的箭,箭上有一隻鳥,鳥身上還有另一支箭。
兩隻箭交叉插在麵前的小桌上,有些勢不相讓的意味。
宋鶴辭當即冷了臉,將我護在懷裏,指著兩人大聲嗬斥:
“你們簡直胡鬧!”
那個人抱拳訕笑:“是我考慮不周了,夫人莫怪。”
林若蘭也收起弓,笑著對我抱拳:“對不住了夫人,我看有人出箭,所以一時沒忍住想比個高低。”
“不知輕重!”宋鶴辭臉色還是很難看。
“是,給夫人道歉。”她踏馬而去。
宋鶴辭輕聲安撫了我幾句,隨著比賽開始,也飛速騎上馬追了出去。
像是忘了隻差分毫,那支箭就會射中我的頭。
也像是全然不知,明明林若蘭那支箭才是先發的。
這件事就這麼輕輕地揭過去了。
那日,林若蘭出盡了風頭,她箭術絕佳,麵容姣好,不少世家子弟對她投去欣賞的目光。
而當她說完自己的身世後,在座的女眷都開始動容,紛紛表示願意支持她做回自己。
做回林家真正的五小姐。
宋鶴辭坐在馬上,眸光諱莫如深,不停追逐著她的身影。
那麼久,卻一次都沒有看向我。
這樣專注的目光,我太過熟悉。
初見宋鶴辭時是冬至他穿著件破舊長衫,被人打得要死不活地躺在角落,路過時,他爬起來一把抱住二哥的腳踝。
二哥嫌他臟,一腳把他踢開,大罵晦氣。
也是在他差點凍死的那晚,我把他偷偷帶回了家中。
方家世代從武,最看不起隻會動筆杆子的文人,宋鶴辭在家沒少受欺辱。
可我是家中最不受寵的庶女,想要護著他實在不易。
父親說,在方家不論輩分,隻看能力。
為此,我拚命練習騎術和箭術,一次次死裏逃生,讓父親刮目相看。
終於等來了機會。
那年比試驚現白虎,二哥和我率先發現,並騎衝進密林深處。
白虎凶猛,一聲虎嘯便嚇得我那二哥倒地暈厥。
我乘勝追擊,追出數十裏,才將那白虎射殺於箭下。
那一日,我渾身是血,遍體鱗傷地回到圍場,將白虎獻給父親。
眾人驚呼。
父親喜不自禁,問我想要什麼。
我一步一晃地挪到父親麵前:“我想要一個人。”
後來,宋鶴辭對我說:“我嘗盡了生活的苦,以為人生也不過如此。”
“但如果以後都有你相伴,我想,沒有人會比我更幸福。”
“阿禾,一直陪著我好嗎?”
我笑得很甜。
可此刻,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以身體不適為由,我匆匆離席。
宋鶴辭回來時,我正擦拭著那把陪伴我十幾年的弓。
準備來說,這是一把破弓。
我從百步穿楊,到現在手不能拉弓也不能提劍,隻因一人。
宋鶴辭大步上前,握著我的手,眉宇間都是擔憂:“你臉色不好,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我抽回自己的手,將弓放進盒子,才抬起眼。
“你還記得,我手是怎麼廢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