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跪著的周姨娘衣衫不整,哀哀怯怯啼哭不已,平遠侯府上下眾人都盯著鬱南梔,隻等著她來拿個主意。
鬱南梔撫著心口,看著麵前神色各異的一群人,驀地起身一言不發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眾人麵麵相覷:“大姑娘這是怎麼了?”
鬱南梔沒心思聽那些人的議論,她腳步匆忙地回了房中直奔銅鏡。
鏡中的那張臉上帶著三分不可置信的稚氣,圓潤光滑是尚未被世事磋磨的模樣。
她居然,死而複生了?
鬱南梔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微微痛感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鬱南梔呼吸急促,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姑娘,您沒事兒吧?”門外響起了丫鬟春桃的聲音。
鬱南梔眼眶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前世她因為母親臨終前的交代,為平遠侯府殫精竭慮,她撫養弟妹約束族人,到頭來卻被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指責她鳩占鵲巢。
她以為那是相伴數十年的親人,他們卻將她趕出侯府
唯有春桃,不離不棄地跟著她,卻被打死在她麵前。
便是她自己,最終也不過是慘死京郊。
誰知一睜眼,她竟回到了剛剛掌家之時。
父親常年在外征戰,父親的那幾個小妾心思便活絡了起來,尤其是母親身邊提上來的周姨娘竟在府裏偷起男人來了。
前世鬱南梔一時心軟沒有及時處置了周姨娘,倒白白給自己樹了好大的一個敵人。
好些事情如今想清楚了,倒也好辦得多。
鬱南梔開了門,重新站到了陽光底下,微微笑了起來。
“春桃,去請外祖母來,就說我年紀小,掌不了家,要外祖母來坐鎮才好。”
這狗屁的家,誰愛掌誰掌去吧。
可鬱南梔怎麼也沒有想到,外祖家來的居然是崔行舟崔九郎!
外祖崔家,是京城傳承百年的清流世家,崔家公子個個君子溫潤如玉,偏生出了崔九郎這麼一個異類。
鬱南梔死前,崔行舟已是京城有名的奸佞了。她流落街頭時,還常聽到有些夫妻拿著崔行舟的名號嚇唬孩子。
大抵是因為外祖老年得子的緣故,崔家上下對崔行舟驕縱非常。
旁的公子哥兒讀書習字的時候,崔行舟上樹下河不亦樂乎。
她還記得小時候,崔行舟仗著他比自己年長幾歲,時常哄著父親將她從平遠侯府中帶出來玩。直到後來母親斥責了崔九郎,她這才從他手底下逃脫出來。
隻是經曆一場生死,如今鬱南梔再看母親從前對自己的態度,倒是多了許多旁的認知。
母親不願自己與崔家過多親近,可是一早就存了要棄她不顧的心思了?
可這些年,母親對自己的教養從未有過一絲懈怠,她一言一行皆是母親耳提麵命,可倘若母親不知真相,又為何從不與她親近呢?
一個又一個的謎團浮上心頭,鬱南梔忍不住歎了口氣。
誰知崔行舟突然一巴掌拍在了她腦門上,問道:“阿梔怎麼不來見禮?”
鬱南梔抽了抽嘴角,到底還是上前見了禮:“小舅舅怎麼來了?”
“阿梔受了委屈,我怎能不來?”崔行舟目光灼灼。
鬱南梔眉心一跳,驀地覺得有些危險。
崔家九郎一向不按常理出牌,這次來平遠侯府出頭,想來為的還是母親的臉麵。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崔家是否知情,她隻隱約記得那個找上門來的姑娘似乎與崔行舟關係匪淺。
莫非......
崔行舟在外行走的那些年當真與那所謂的平遠侯府真正的大姑娘有了什麼,這才在知曉一切真相後黑化了吧?
如此想想倒也十分合乎情理。
如今她占得先機,倘若搶了那姑娘的機緣呢?她倒不稀罕這平遠侯府大姑娘的身份,可若是能夠依靠崔行舟好好活下去,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又有何不可呢?
鬱南梔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崔行舟,思索著自己計劃的可行性。
誰知她一個沒留神,腦門上就被崔行舟彈了一下。
“阿梔眼珠子轉的這樣快,是在想什麼壞主意?”崔行舟輕笑一聲問道。
“沒、沒什麼。”鬱南梔錯開眼,目光重新落到了周姨娘的身上,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周姨娘雖是妾室,可到底是父親的妾室。我一個姑娘家總是不好處置的,小舅舅既然替外祖母來了,不如索性想個如何處置周姨娘的法子吧,我年紀小,想不了那麼周全。”
崔行舟盯著她,好一會兒沒有出聲。
直到管事婆子李嬤嬤出聲提醒,崔行舟的目光才落在了周姨娘身上。
他開口:“仗殺。”
“什麼?”李嬤嬤不可置信地看向鬱南梔,“大姑娘,周姨娘可是侯爺最寵愛的一個......”
“正是因為周姨娘是侯爺最寵愛的妾室,才更應嚴加處置以儆效尤。”崔行舟打斷了李嬤嬤的話,臉上一派肅殺之意。
李嬤嬤猶豫:“崔九公子說得有理,可這到底是我們侯府的事兒,如今府中大小事都是我們大姑娘做主的。”
崔行舟嗤笑一聲,沒等開口便見鬱南梔站了出去。
她說:“李嬤嬤可是年紀大了耳背了?先前我的話你們沒聽清嗎?我特地請了外祖家來處理此事,你可是覺得我錯了?”
李嬤嬤從未見過鬱南梔這樣威嚴的模樣,忍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口中隻道:“老奴不敢。”
“那便依小舅舅所言,將周姨娘仗殺。”鬱南梔臉上端的一派鎮定自若,攏在袖中的手卻有些微微顫抖。
她沒有想到她與周姨娘之間的恩怨情仇會這樣快速的結束。
她看著周姨娘被護院拖了下去,院中片刻便散了幹淨。
崔行舟站在她身後,柔聲寬慰道:“雷霆手段,方能服眾。你對她一時心軟,焉知來日她不會反咬你一口?”
“小舅舅教誨,阿梔記下了。”鬱南梔深吸一口氣,轉身看著崔行舟,好奇問了一句,“小舅舅近來會一直留在京城嗎?”
崔行舟點頭:“你若有事隨時都可來找我。”
鬱南梔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親自將崔行舟送出了府。
她眼瞧著崔行舟走遠了,這才喊了春桃來:“快,讓你家兄長出京幫我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