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討厭我,以作弄我為樂。
猶記得他戳著我的腦門說:「你忘了你現在住在誰家嗎?能不能有點寄人籬下的自覺!你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的東西扔出去,讓你睡大街!」
「你沒爸沒媽,要不是我們家看你可憐......」
高考結束後,我搬離了祁家,拉黑了他的所有聯係方式。
再次見麵,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薑逢,我錯了,我真錯了......」
「原諒我好不好,給我個彌補你的機會。」
1
我背著書包走在回祁家的路上。
「薑逢!」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我側目看去。
同桌溫隨歡坐在黑色轎車裏,興奮地向我招手。
「那麼熱的天,你怎麼走路回去?」
「快上車!我送你回去!」
我攥緊書包的背帶,想起祁珩說過的話:「你以後不能和我坐司機的車回家,也不能坐公交,隻能走路回來,要是讓我知道你耍小聰明,我就讓你在我家待不下去!」
對著溫隨歡強撐出笑容,搖頭拒絕道:「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麵,走幾步就到了。」
溫隨歡看了眼前麵不遠處的小區,撇了撇嘴。
「好吧好吧!」
「那你到家記得給我發個信息。」
「好。」
回到祁家,我站在玄關處換鞋。
打開鞋櫃的那一刻,一條手臂大的蟒蛇隨之從鞋櫃裏掉了出來。
我被嚇得尖叫出聲,身軀不受控製地顫抖,腳底升起的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等緩過神來才發現,那是條仿真玩具蛇。
......又是祁珩無聊的惡作劇。
刺耳的笑聲在客廳響起,祁珩坐在沙發扶手上,笑得彎腰捂著肚子。
「膽小鬼!」
我深吸一口氣,把腳邊的仿真玩具蛇踢到一邊去。
身姿頎長的少年走到我跟前,把他的玩具蛇撿起來甩了又甩。
「原來你怕蛇啊......」
他抬眼看我,嘴角的笑意忽然僵住了。
「你哭了?」
「沒有。」
我換好鞋,掠過他身邊快步跑上樓。
把房門反鎖,背靠著門調整呼吸。
想到剛剛那條玩具蛇掉在腳邊的場麵,四肢瞬間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忍不住幹嘔起來。
晚飯的時候,祁阿姨來敲我的房門叫我下去吃飯。
我不願看到祁珩,以「放學和同學在外麵吃過」為由搪塞過去。
晚上十點多,我肚子餓得咕咕叫。
正糾結著要不要下去找吃的時候,房門驀然被敲響了。
起身去開門,沒看到有人在外麵,倒是看到一碗豚骨拉麵放在門前的凳子上。
這碗麵會是......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提示有新信息。
祁阿姨:【我怕你會餓,就幫你煮了碗麵。】
【吃完記得早點睡。】
我端起那碗麵把門關上,想起剛剛自己腦海那荒唐的猜想,不禁自嘲地笑了下。
2
校慶迎來五十周年。
班主任問這次我們班出什麼節目的時候,溫隨歡舉手推薦我:「薑逢會跳芭蕾舞,還得過獎呢!」
我霎時間頭大,早知道就不和她說了。
班上其他人:「那就薑逢跳芭蕾舞唄!」
「對啊,總不能又是大合唱吧!多老套!」
嘈雜的人聲裏,我隱約聽到祁珩挑逗的聲音:「她上去獻醜嗎?」
坐在他身邊的同學跟著笑起來。
「誰知道,不說還得過獎嗎?」
「可能掂個腳尖也算會跳芭蕾吧哈哈哈哈」
我早就習慣了,隻是沒想到溫隨歡會拉著嗓子衝他們那邊喊:「你們那麼有主意你出節目啊!就知道說風涼話!」
「我就奇怪了,祁珩你為什麼那麼喜歡針對薑逢,人家招你惹你了!」
同窗幾年,祁珩對我的冷嘲熱諷從不遮掩,大家也隻當是同學間的玩笑,沒人當過真。
祁珩慢悠悠地扭頭看我,話卻是對溫隨歡說的:「你問問她有沒有惹我。」
溫隨歡拉我的手想問我,班主任用力拍了拍講台。
「吵什麼吵!沒完了是嗎?」
「再說下去,你們都出去站著。」
清了下嗓子,看著我說:「節目就定薑逢來出,下午放學前把節目報上來給我。」
校慶晚會當天。
「現在即將帶來的是2109班薑逢芭蕾舞獨舞——《仙女娃娃》。」
昏暗的舞台,我在聚光燈灑下光線中舞動起來,白色的裙擺宛如盛開的蓮花般盛開。
樂曲終了時,整個演播廳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
我彎腰謝幕,直起腰時笑著和台下的溫隨歡對視上。
她站起來揚著校服外套吹口哨。
滑稽得很。
意外和坐在溫隨歡前排的祁珩對視上。
但也僅僅和他對視上兩秒就匆匆移開了。
全部節目表演結束後,所有參與節目的同學被號召在台上和校領導拍大合照。
其他班級有些同學還在這時候給好朋友送上鮮花。
我剛要走上台時,被人叫住了。
是祁珩的後桌兼發小陳易洲,手裏還捧著一束白玫瑰。
那天他還和祁珩一起取笑我。
他撓著後腦勺,「這是代表我們班送你的。」
我愣怔了一下,沒想到自己也會有。
接過那束包裝精致的鮮花,捧在懷裏。
「謝謝。」
下晚自習走在祁家的路上,晚風徐來。
也許是眷戀在舞台上的感覺,我情不自禁踮了一下腳尖轉個圈。
此刻沒有聚光燈,隻有銀白色的月光。
轉個圈忽然發現一輛黑色轎車緩慢地在旁邊跟著,我嚇了一跳。
當看到坐在後座的祁珩,這才把提起來的心放下來。
但同時也覺得尬尷,好巧不巧被他看到了。
不知道一會兒又要說什麼難聽的話來嘲諷我。
他說:「上車。」
我有些遲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讓我上車。
他看我沒有動作,開始不耐煩。
「我媽在家,一會兒回去看到你沒跟著回家,找我問罪你負責嗎?」
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要坐上去時,他嘖了一聲:「坐後麵。」
我暗自翻了個白眼,拉開後車門坐上去。
回去的路上,祁珩瞥了幾眼我,像是有什麼話想說。
最後忍不住問:「花呢?」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意識到他問的是代表班級送給我的那捧花。
「送給我同桌了。」
拍完合照後,溫隨歡東問問西問問誰送的花,我還以為她知道呢。
看她那麼喜歡就送給她拿回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好像在聽完我的話後,臉色難看的可怕。
嘀咕著:「果然送給你這種土包子也是白搭。」
「一點品味都沒有。」
我就知道他這種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懶得搭腔。
3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和祁珩相處還算和諧。
但這所謂的「和諧」也僅僅保持了一個星期。
這天端午放半天假,我在收拾書包的時候,溫隨歡突然神神秘秘和我說要帶我去見個人。
在和她同桌這段時間,我們的關係逐漸熟稔、無話不談。
自從來到這個學校,因為祁珩總是針對我的原因,促使班上其他同學對我都是避而遠之。
在體育課兩兩一組的時候,我經常是落單的那一個。
直到溫隨歡以轉校生的身份出現在我的身邊,我不再是一個人。
她拉著我走進一家咖啡廳裏,穿過桌桌椅椅來到一個長相出眾的男人麵前。
溫隨歡把書包甩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拉著我坐下來。
「這我哥,溫述。」
對上男人好看的眼睛,我禮貌點頭。
溫述輕笑著,招手叫來服務員,抬眼看我們,問:「喝什麼?」
溫隨歡:「摩卡。」
我不知道喝些什麼,就點了和溫隨歡一樣的。
以為溫隨歡隻是想讓我陪著來見她哥,在他們談話間我的手機提示有新信息。
是祁珩。
【怎麼還沒回來?】
【我晚點回去。】
剛回完消息,低垂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指腹推動著張鑲金的名片。
映入眼簾的是:【Elite模特經紀公司——經紀業務部總監溫述】。
我愣了一下。
現目前Elite是全球最著名的專業模特經紀公司之一,多年來挖掘並培養了眾多世界級超模,是許多模特仰不可及的存在。
「我看了你在校慶上的芭蕾舞表演,無論是你的外貌還是自身基礎都十分有發展前景,你是我想要找的人。」
「在高考之前你隻需要好好備考,高考之後你如果有這方麵的意向,可以隨時聯係我。」
看著那張名片,我思忖片刻。
「可是,我還要上大學。」
溫述彎了彎唇,「協議裏會詳細寫明會合理安排你的時間,不會影響到你的學業,我們經紀人更注重模特的學曆。」
「你不要有壓力,你有拒絕的權利。」
溫隨歡拍拍我的手,「對對對,不要有壓力。」
我點點頭,收下那張鑲金的名片。
多一條路,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溫述開車送我回到祁家家門口。
和他們道別後轉身走進門,一進門就看到祁珩站在客廳正中央。
這副架勢,似乎是等我很久了。
4
「剛剛誰送你回來的?」
我彎腰換鞋,「我同桌哥哥。」
「無親無故的,人家哥哥為什麼送你回來?你們是什麼關係?」
聽著他質問的語氣,我有些煩悶。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無視他的臉色,背著書包就要往樓上走。
祁珩用力往回扯我的書包,我站不穩差點摔倒。
「你是不是早戀了?」
對於他莫名其妙的詰問,我沒了耐心,掙開他的桎梏。
「你有毛病吧?犯病就去吃藥!」
難得的硬氣,使祁珩愣怔了一下。
「你居然敢頂嘴!」
「你忘了你現在住在誰家嗎?能不能有點寄人籬下的自覺!你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的東西扔出去,讓你睡大街!」
我冷眼看著他,胸口擠壓著揮不散的怒火。
「你沒爸沒媽,要不是我們家看你可憐......」
聽到他的話,積壓許久的怒火直接爆發了,我把沉重的書包直接砸在他的臉上,順勢在他視線被遮擋的時候用力把他推倒在地上。
「你有什麼資格提我爸媽!」
「和你這種垃圾住一個屋簷下你以為我不嫌晦氣嗎?!」
可能是情緒太過激動,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說不出來。
我拎起書包往樓上走。
是我想住他家嗎?
是我不想爸爸媽媽陪在我身邊嗎?
自此到高考結束我都沒有再和祁珩說過一句話。
聽說祁珩和發小陳易洲去畢業旅行去了。
過了生日成年之後,也意味著祁阿姨對我臨時監護結束了。
和祁阿姨打過招呼後,我回到房間把衣櫃裏的衣服整理好擺放在行李箱中。
清空衣櫃後,意外看到衣櫃下層放著一個粉色的盒子。
那並不是我的。
離開生活三年的城市,帶著爸媽給我留下的存折回到了熟悉的家裏。
同時我也拉黑了祁珩的所有聯係方式,不想再和他沾上半點關係。
拿到心儀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溫隨歡和她哥哥溫述特意開了三小時的車來找我。
當得知我和祁珩高中三年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時,她出口就是一句國粹。
在送他們離開的那天,溫述再次遞了一張名片給我。
挑眉看我,我抿唇輕笑接下。
「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