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婚的背後

和段恒結婚之前，我聽到了他和兄弟的對話。

“她退學跳舞是她自己的選擇，跟我們家有什麼關係？我們段家沒求她幫忙。現在變成一個酒吧舞女，臟不臟啊。也不知道每天幹的都是什麼業務。”

他的兄弟還附和，“可不是，我就不信光跳舞，就能賺去那麼多錢，肯定走捷徑了，這種女人，要不得。”

我聽得手心發麻，當初退學，就是因為段家遇到了巨大危機，我來酒吧賺的每一分錢，都用來幫助段恒了，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的評價。

我剛想進去理論，房門被從裏麵打開了。

——

“還是段哥有本事，這麼多年了你好吃好喝養著她也算仁至義盡了，不能給點錢就拿捏咱們吧，段哥你還是要為以後考慮的！”

“說的沒錯啊，段哥，我這肚子裏的孩子可等不住啊，你總不能讓咱們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是私生子吧。”

說這話的是段恒的好兄弟林廣和他的妹妹林佳佳，這對兄妹以前是段恒的好朋友。

不過自從段恒家出了事以後，兩個人避之不及，現在看到段恒又發達了，就眼巴巴的湊上來。

但是林佳佳什麼時候懷了段恒的孩子？

我和段恒從小一起長大，滿打滿算，已經共同度過18年了。

我們戀愛八年，他從來沒碰過我，甚至連牽手接吻都很少，我以為他是天生冷淡，可現在看來，他隻是嫌棄我而已。

“你放心，我不會讓孩子變成私生子的，等你生下來以後，我也和她結婚了，孩子可以放在她名下。”

讓我養別人的孩子，是因為他知道他不會碰我，他嫌我臟，更不會讓我生孩子嗎？

然而林佳佳卻並不願意，鬧了起來。

“段哥，這可是我的骨肉啊，你怎麼能讓我的孩子認別人做媽媽呢？”

“那你想讓我怎麼辦？如果不同意那就去打掉！”

段恒現在有絕對的實力說一不二，林佳佳聽到這話也不敢再委屈了，現在林家的工廠就指望著段恒呢，萬一惹毛段恒，他們家就是要等著破產了。

可是我算什麼呢？

我傷心的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雙腳猶如千斤重，根本動不了。

這是婚禮策劃公司發來了現場效果圖以及鮮花樣品，我粗略的看了一眼，將它們全部發給了段恒。

那可是我夢中的婚禮是我最在乎的東西。

當初段恒家公司破產，他的父親染上賭博，追債的人跑到段恒家，要把段恒抓去賣給變態抵賬。

為了幫他們家還錢我退學去酒吧會所跳舞，放棄了我的北舞夢想，當時老師萬分可惜，說我可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孩子。

當時段恒說過會給我一個終身難忘的婚禮。

我也是為了這個承諾，才忍受了這麼多年的屈辱。

此刻我心裏有些苦澀，卻仍舊希望剛才聽到的那番話隻是他的醉話，如果看到了我們夢寐以求的婚禮，他會不會清醒片刻？

我將婚禮效果圖和鮮花樣品發給了他，卻隻得到了一句：“選你喜歡的就行，不用問我，需要多少錢？直接告訴秘書。”

我緊緊的握著拳頭，因為我就站在他們包廂門口，這個包廂門有一處玻璃裝飾品，我正好能透過這裏看到段恒。

對於我發的東西，他甚至沒有點開看，旁邊的林佳佳偏過頭瞟了一眼，滿臉都是嫉妒。

“段哥也太大方了，像她這種女人，怎麼配得上這麼好的婚禮？你也不怕她把你的卡刷空了。”

“她配不上不代表我配不上，婚禮辦得越好，身邊的人就知道我是個重情重義的，我的路才能走得越遠，刷空我的卡，你覺得她會嗎？”

“到現在為止，她去菜市場都要跟人家爭那一兩毛的菜錢，她舍得花我的錢？”

當初他窮困潦倒的時候，就是靠著我省的這一塊兩塊，才能有機會東山再起，也是他說看著我勤儉節約的樣子，才讓他有了家的感覺。

原來這一切都是我不值錢的表現。

我再也忍不住了，捂著嘴跑了出去，轉頭的時候還沒忘記看到，林佳佳衝我拋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沒錯，今天是林佳佳打電話讓我過來的。

回到家以後，我坐在沙發上想了很久很久，根本想不明白，我從小愛到大的男孩子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又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人，隻是那個時候我沒有發現而已。

那天晚上我打定主意就坐在沙發上等他回來，我想讓他給我一個解釋。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解釋，如果他的解釋真的比我聽到的那些東西還肮臟惡心，我又該怎麼去麵對這一切？

我的思緒非常混亂，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反而慌亂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我退縮了，我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過去算了，畢竟18年的感情想放下真的沒那麼容易。

可我又生性固執，想要給自己尋求一個答案。

在裝糊塗享受和清醒離去的中間，我開始不斷拉扯。

而這個時候我意外地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電話裏說我的好朋友茉莉正在搶救，希望我能到場。

那一刻我有些感激這個電話替我做出了決定，於是我離開了那個黑洞洞的家，趕赴了醫院。

茉莉是我在酒吧跳舞時認識的朋友，她沒有學過專業舞蹈，隻會在酒池肉林裏隨便扭兩下，這樣來錢雖快，但少不了危險。

她去那裏跳舞是為了救自己身患重病的弟弟，隻可惜因為一次意外，她被客人欺負了。

那個客人有錢有勢，為了讓她閉嘴，酒吧老板出了高價買斷這次的消息，因為拿到了這筆錢，茉莉順利的救下了弟弟。

然而用身體救回弟弟的茉莉，並沒有因此受到家人的感激，反而人人都嫌棄她出賣自己的身體，她被趕出了家門。

沒過多久她談了一個男朋友，豈料在結婚的時候，她的弟弟竟然當眾說出了她的過往。

由於茉莉的父母不肯歸還彩禮，兩個人又已經領了證，就隻能將就著過下去，在那以後茉莉的丈夫開始酗酒家暴，茉莉不僅要在外賺錢，回家還要伺候丈夫全家。

這一次又是因為丈夫家暴，她被砍斷了鎖骨才進了醫院。

我在病房裏守了她整整一夜，天亮的時候，眼看著人醒了，我剛準備關心兩句，結果茉莉的家人突然衝到了病房裏。

“你這個小賤人鬧什麼鬧啊？現在你老公鬧著要離婚，讓我們歸還彩禮，那筆錢可是留著給你弟弟轉學用的。”

茉莉的母親一邊拉著他的弟弟，一邊指責女兒不孝。

嘴裏不幹不淨的說茉莉出賣身體在夜場上亂來，現在十裏八鄉都知道他弟弟有一個不三 不四的姐姐，弟弟在學校裏抬不起頭來，嚷著要讓茉莉付出代價。

我聽著他們的控訴，看到茉莉痛哭不止，頓時怒從心來嘲諷著，就將他們打了出去。

“你給我閉嘴，天下最沒有資格指責茉莉的就是你們，當初沒有茉莉，你兒子早就變成灰了，給我滾出去！”

我把他們強行推了出去，卻在這過程中意外看到了段恒和林佳佳。

我不知道他們在這裏多久了，但看段恒那個表情，剛才茉莉母親說的話，他應該是全聽見了。

此刻我沒功夫理會段恒心裏是怎麼想的？我隻想趕緊保住茉莉。

茉莉進入夜場的時間比我早，她懂裏麵的規矩，我剛去的時候，因為我會跳古典舞，肢體動作自然比其他人要好看一些。

經理眼見我懂行，也經常會把我往好一點的包廂會所裏送，我拿到的錢也自然比別人更多一點，一來二去就受到了別人的排擠。

他們故意給我介紹難纏的客人，想借客人的手欺負我，是茉莉每次都在暗中保護我。

我是經理的搖錢樹，很多懂行的大客人，談生意要在聲色場所，但又不想顯得自己太過低俗，都會選擇我。

所以經理比較護著我，茉莉見我被人欺負都會暗戳戳的去告訴經理，經理不在的時候，難纏的客人她會主動幫我去應付。

慢慢的我和茉莉都被排斥了出來，我也會教茉莉一些舞蹈動作，賺錢的時候也會帶上她，可以說那段時間她是我得到為數不多的溫暖。

所以在這個時候，段恒在我麵前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茉莉躺在床上，淚流滿麵，哭得十分可憐，我上前緊緊的拉住她的手安慰她：“茉莉不要哭，這都不是你的錯。”

“我後悔了，夏夏，我真的後悔了，你送我走好嗎？”

我知道她快要撐不住了，我也早就提過要送她走，可是她總以為，終有一日她身邊的人都能體諒她的難處，所以百般拒絕。

如今能主動提出，看來是真的受不了了，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幫她安排。

段恒在金錢方麵對我還算比較大方，或許是早些年拿了我不少錢，現在給不了我感情，就給我錢做以補償。

我倒挺感謝他還有那麼一點良知。

我用那些前為茉莉安排好了去處，莫裏的傷還沒好就急著上路，我本以為一切天衣無縫，卻沒想到茉莉的丈夫竟然在她臨上車前找了上來。

他一出現就扯著茉莉的頭發給了他一個耳光，我想上去幫忙，被他一腳踹在了肚子上。

在這過程中茉莉拚命的掙紮，茉莉的鎖骨還沒有好，又被他狠狠的砸了一拳頭，茉莉頓時癱坐在地上，衣服處滲出了大片鮮紅的血跡。

“賤人你還想逃跑，我告訴你沒門，你給我好好留下來當牛做馬，讓老子受盡了白眼，老子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的！”

“要不是有好心人幫忙說你要逃走，我還不知道你打了這樣的主意呢！”

到了這一刻，茉莉徹底崩潰了，突然哈哈大笑了幾聲，之後毫不猶豫地衝向了馬路。

之後我眼睜睜看著茉莉被撞死在了路上。

我癱軟在地上呆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茉莉的丈夫眼看茉莉被撞的血肉模糊，他也害怕了，可能是怕找上麻煩，轉頭就跑了，我連滾帶爬的爬到了茉莉的屍體旁，緊緊的將她抱在了懷裏。

“茉莉堅持不住，我送你去醫院，你馬上就能過上好日子了，堅持住好嗎？”

茉莉張開嘴，大口的鮮血湧出，卻依舊笑著麵對著我。

“逃出去，不要讓任何人困住你。”

——

這是茉莉最後留給我的遺言。

茉莉的傷勢太重，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就已經不行了。

茉莉的家人得知茉莉被撞身亡，跑來找我要賠償。

看著他們那貪婪的嘴臉我發了瘋，動手將茉莉的弟弟打了個鼻青臉腫，還扯下了她母親幾縷頭發。

最後我和茉莉的母親弟弟都被送去了派出所。

因為我已經沒有親人了，來接我的是段恒，對於此刻的段恒而言，能用錢解決的事情根本不叫事，他很快拿出了一筆賠償，茉莉的母親和弟弟高高興興的拿著卡就走了。

看到這一幕我上去要搶那張卡，卻被段恒一把推開

“你還想怎麼鬧？還嫌現在事情不夠大嗎？你想讓多少人笑話我？我都跟你說了，以前的人和事不要再去接觸，你為什麼不聽我的？”

“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下段論茉莉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你們為什麼要毀了她，你為什麼要給她媽媽錢，你知不知道茉莉就是被他們給逼死的？”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耳邊仿佛傳來了碎裂的聲音，那是我對他最後的期待。

當初我差點被客人欺負，是茉莉保護了我，他知道這件事後還專門買了水果去答謝茉莉，說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茉莉的苦難。

後來他終於得到了成功，我讓他給茉莉幫忙，隻要給茉莉的丈夫提供工作，他們家人會念著莫離的好，說不定能對莫裏好一點，但他沒有這麼做，隻是送了一筆錢過去。

還美其名曰不要打擾人家的生活，可是這筆錢讓茉莉的丈夫認為，茉莉和段恒之間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對她的態度更差了。

後來也不知道段恒做了些什麼，茉莉再也沒有來找過我。

“段恒你變了！”

“夠了，別再跟我提什麼變不變的，我不想再聽這樣的話，你給我好好待在家裏準備婚禮，要是再出岔子，就給我滾出去。”

“我知道那天在會所裏，你就站在門口，我看到你了，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我心裏的想法，那就老老實實的做好你的段太太，你注定不能給我增加榮耀，就不要再給我丟臉了。”

我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笑得瘋狂又放肆。

我知道今天我們算是撕破臉了，但凡我再忤逆他一句，我們兩個就算是真的走到頭了。

“段恒，我跟茉莉一樣，我後悔了，他救的家人不值得，我幫的愛人一樣不值得，當初我就應該看著你被高利貸的人綁走，送給那些變態去當玩物！”

這是他最不願意提及的過往，現在被我血淋淋的撕開了所有的偽裝，於是他惱羞成怒抬手就給了我一個耳光。

打完我以後，看他的表情就很明顯，他後悔了，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也算是徹底死心了。

“我們分手！”

段恒皺緊眉頭，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

“我知道我不該打你，但是這樣的話以後別再說了，離開了我你還能去哪？你以為還會有別的冤大頭要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