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了婦聯的工作人員好好勸她,折騰了半天,最後讓她帶我回去了。
(10)
我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後麵,快出警察局門時又折返回來,抱著照顧我的那個警察姐姐不走。
嘴裏一直嚷嚷著我怕,我不回去。
她許是瞧著我可憐,細心哄著我。一群人商量了好一會,才想出一個辦法來。
婦聯的人會不定期來我家檢查,如果發現我身上有任何的傷痕,一定從重處理,把我媽拘留。
她聽到拘留,才不得不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來。
「我問心無愧,一定配合你們工作。都是這女娃子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死死握住我的胳膊,生扯著我出了門。
那個警察姐姐在背後喊。「小朋友,有什麼事兒就來找我們!」
被旁邊的警察拉了一把,使了個眼色,她猛的閉了嘴。
我媽緊緊捏著我的手腕,走了幾條街才猛的一把甩開了我。
我擦幹了眼淚,定定看著她。
「賠錢貨!小小年紀一副賤婊子樣!還敢來告我!你告了又能怎麼樣?」
她舉起手想要打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放了下來,忿忿不平的繼續罵。
「和那個賤女人一樣,都是來給我找不痛快的!」
再次聽到這話,心裏的難過竟神奇般的少了許多。
我沒回嘴,不想激怒她,隻是沉默的跟在她後麵回了家。
隻要她有疑慮,不敢輕易對我動手,就是現階段我能得到的最大保障了。
方才醒來我就發現,不太能控製這具身體了。
這麼算下來,我已經存在了快一天,想來是時間不多了。
要趕緊回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11)
在我提筆寫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如預料中一樣,脫離了身體。
意識消失前,我看到六歲的自己看著桌子上的紙。
思考片刻後認認真真的將它折起來,裝進了兜裏。
再次清醒,依舊是那個小巷子。
屍體的位置沒變,但有幾隻野狗在那裏徘徊。
我上前試圖驅趕它們,卻從它們身上穿了過去。
還是沒人來給我收屍。
我輕車熟路,循著記憶飄回家。
遠遠的就看到院子裏,穿著校服的我在洗衣服。
湊近了看,洗的正是校服褲子。上麵有一大團墨水。
我記得,這是十歲,我正上四年級。
老師不喜歡我,因為我媽不在意我,更不在意我的老師。
在老師第一次家訪的時候,說家長應該公正一點,她破口大罵。
讓老師滾,她不配合。以後有本事別管我,讓我去死。
老師鬧了個大紅臉,在她的攻擊下灰溜溜的走了,以後對我再沒有了好臉色。
察覺到老師的態度,同學們也都開始疏遠我,沒人和我說話。
但有幾個人例外。
他們不疏遠我,因為要拿我取樂,讓我幫他們寫作業。
我剛開始反抗過,也和他們廝打過。
但老師從不向著我,讓他們的群體越來越龐大,越來越肆無忌憚。
往我椅子上倒墨水,撕我的書,扯我的頭發,動手打我。
小男孩的拳頭不大,但力氣不小。砸在身上兩拳,我就會忍不住哭。
他們站著的坐著的,都在看我,哈哈大笑。
後來我屈服了,日子卻並沒有好過。
因為一次屈服,換來的是千千萬萬次。
肆虐的惡意沒有止境。
(12)
我靠近她,看著她抹著眼淚使勁搓洗著褲子,心臟似乎被攥住了,悶悶的疼。
這裏是霸淩的開始,是我第一次退讓的時間。
後來上初中,我轉學走了,一別三年,高中時又遇到了他們。
提起往事,他們也隻是笑著說。當時小嘛,不懂事,你還記著呢?
一句話,我剛升起的一點點質問的心思瞬間化為烏有。
好像不懂事的人是我,不該太斤斤計較一樣。
他們忘記了,可我忘不了。
抬頭看了看天,陽光正好。
可我依稀記得以前的日子都是灰蒙蒙的,從沒有這麼溫暖的太陽。
那時我一度不敢抬頭看天,甚至覺得天空飛過一隻鳥,都是不祥的征兆。
不詳代表著我又會被老師訓,被他們心血來潮的欺負,被一群人哄笑。
我像一個小醜,日複一日的堆起僵硬的笑,企圖得到片刻的安穩。
我摸索出了一個道理,他們讓我幫忙寫作業時,態度都會格外的好。
甚至這半天,都不會再找我的麻煩。
我開始帶著笑,積極的幫他們寫作業。
可堆來的作業越來越多,我的作業被壓在下麵,再也沒交上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