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我有些恍惚。
我和裴煜從小一起長大,這句話,他總是這麼對我說。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高中畢業後,爸媽要求我終止學業,嫁給他們安排好的相親對象。
一個有車有房,離異有孩的中年男人。
而這一切,僅僅隻是因為對方願意出二十八萬八的彩禮。
這筆錢,能用來給弟弟付首付。
我不願意。
嚎啕大哭,撒潑打滾,絕食......能用的手段我都幾乎用了個遍。
父母仍然不為所動。
直到深夜,裴煜沿著水管,爬上五樓,敲開了我的窗戶。
我把臉埋在他的懷裏哭泣。
裴煜摟緊我,安慰道:“歡歡,有我在呢,不要怕。”
他替我據理力爭,替我麵臨父母的責備和道德綁架,替我博來一個上大學的機會,得到了自由。
十八歲的裴煜,撐起了我的整片天空。
想到這些,不知不覺中,我的眼淚一點點掉落。
“啪嗒”一聲,落在大姐的手機屏幕上,給她嚇了一跳,關切地詢問:
“歡歡,怎麼了?”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盯著裴煜摟著小姑娘一步步離開,二人如膠似漆,連走路都不舍得分開。
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我才將臉埋在手中,顫抖地說道:“姐,那是我老公。”
大姐震驚了。
我知道她不相信,便掏出手機,點開自己的相冊。
少年時期的,青年時期的,和我談戀愛時期的,結婚時的,結婚後的......
無數張關於裴煜的照片,占了我手機整整五十個G。
而如今,他變成了別人的男朋友。
大姐臉色變幻交加,憋到最後,看向朋友圈裏的照片,終於忍不住惡狠狠地吐槽:“這對賤人!”
......
到家那一刻,外麵正好下起了雨。
雷電交加中,我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
裏麵放著我和裴煜的結婚錄像。
一片哄鬧聲,穿著西服,英俊帥氣的他喝得滿臉通紅,卻仍不忘摟著我,滿麵春風地向他的兄弟們炫耀:
“從今天開始,她是我的老婆!”
“我把全世界最好的陳歡歡娶回了家,你們都得羨慕我!”
底下的人沒好氣地起哄:
“煜哥,哥們還母胎solo呢,小心我得紅眼病。”
“就是,別在兄弟麵前炫了,這麼多年你說要娶歡歡姐,我們耳朵都聽得起繭子,沒想到真讓你圓夢了!”
“歡歡姐,你和我煜哥要好好過日子,最好早點生個小公主,我們都給她當幹爹,好好疼她!”
裴煜沒好氣地懟道:“去你的!”
“歡歡是我的大寶貝,生了姑娘就是我的小寶貝,哪輪得著你們疼!”
......
光影明滅地照在臉上。
我輕輕顫抖,安靜地看著錄像不斷重播,仿佛在偷窺別人的人生。
直到密碼解鎖聲響起。
裴煜明顯被我嚇了一跳。
“歡歡,這大晚上的,怎麼不開燈?”
“萬一你沒看著路,不小心磕著碰著怎麼辦?”
明亮的燈光瞬間照得我無所遁形。
我強行壓下心中的澀意,垂著頭,任由他走過來將我摟在懷裏。
撲麵而來是熟悉的味道。
他早就換下了在醫院接人時穿的襯衫,重新變成二十四孝好男友。
裴煜偽裝得太成功。
如果不是我親眼在醫院看見他出軌,換做其他人告訴我,恐怕,我的第一反應是對方別有用心。
我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感慨自己的愚蠢,還是該嘲諷裴煜心計的高明。
這時,他看見桌上擺放的特產,笑眯眯地問我:“老婆,這趟旅行玩得開心嗎?”
我搖搖頭。
裴煜怔愣片刻,立刻著急地追問道:“是旅行團不好,還是有人欺負你了?”
欺負我的人是你。
我靜靜地在心裏回答。
表麵上,則十分疲憊地說道:“裴煜,我回來的時候,坐的車被追尾。”
“追尾......”
裴煜陡然沉默。
偌大的客廳,隻能聽兩人的呼吸聲,又很快被錄像帶裏突然傳出的笑聲淹沒。
片刻後,他才開口:“受的傷嚴重嗎?”
我向他展示我的傷口。
說是擦傷,聽起來不嚴重。
但此時此刻,卻仍然沿著繃帶往外滲血。
裴煜輕輕撫摸著我的傷口,仿佛這樣就能減輕我的疼痛。
我盯著他的眉眼,問道:“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公司最近加班很厲害嗎?”
裴煜下意識點頭,給了我一個滴水不漏的答案:“最近在談項目,合作商不做人,方案都改了好幾版。”
緊接著,像是逃避一般,他將臉埋在我的肩膀上,悠悠地歎息:
“老婆,我好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