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睜眼時,安兒正跪坐在我身側為我擦臉。
見我轉醒,他呆愣了一會,眨巴眨巴眼睛,眼淚就像掉線的珠子一般滾落。
“母後,您嚇死兒臣了。”
“兒臣知您為外祖父外祖母傷心,可您也要顧及自身啊。安兒不想再看到母後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了。安兒害怕,安兒真的害怕。”
我看了看奶聲奶氣又哭得一抽一抽的安兒,心下歎息,向他告饒。
我餘光中瞥見一道明黃身影急匆匆地趕來,又在靠近門邊時刹住了腳。
我揮揮手讓安兒出去。
楚修辭坐到我的床邊,低聲道:“阿窈,過去的事就放下吧。”
原來是來當宋瑤的說客的,我自嘲地笑笑:“皇上打算如何處置宋瑤?”
“阿窈,你怎麼不喚我玉郎了?”楚修辭仿佛沒有聽見後半句,他這才驚覺,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生疏地喚他皇上了。
我沒理他,隻生硬地重複:“皇上打算如何處置宋瑤?”
楚修辭似乎被我氣著了:“她又不是故意的,況且你不是當著宮人的麵打了她幾鞭子?她是那麼怕疼又要臉麵的一個人,這難道還不夠嗎?”
“此事到此為止,朕會讓瑤瑤不要再計較此事。你也休要再提了。”
他驚異於我不再喚他玉郎,卻未發現,他在我麵前也早已自稱朕了。
我臥床期間,安兒擔憂我,日日來看我,還給我帶各種稀奇玩意,有時是點心、有時是珠釵,後來他給我送了隻翠綠的鸚鵡。
那鸚鵡在籠中,睜著黑豆般的眼睛打量著四周,張嘴卻口吐人言:“母後萬安,母後萬安。”
我和青頌被齊齊逗笑。
安兒也樂了:“母後,這鸚鵡可花了兒臣不少心思呢。”
他昂著頭,傲嬌地求我誇獎。
我撫著他的小腦袋,一邊問青頌一邊用餘光偷偷瞥他:“芙蓉糕可備下了?”
果然,他正支著耳朵聽,麵上卻裝的滿不在乎。
“早早就給小殿下備下了。”青頌偷笑,喚人將芙蓉糕端到案幾上。
“母後賜,不敢辭。”他捋了捋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搖頭晃腦地說著。
我忍俊不禁:“若讓樓太傅知道你這般學他,他必得氣得吹胡子瞪眼。”
“無妨,樓太傅是外曾祖父的門徒,定然不舍得怪罪於我。”他說完,似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神色忐忑地看向我。
外祖父早年喪妻,晚年又因我父母的離世鬱結於心、傷病離世。
回首半生,我的至親之人竟隻剩了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