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雪地裏撿了個渾身浴血的少年。
我將他養在了我開的醫館。
他傷好了後,對我說,想要一輩子都和我在一起。
我指著街上穿著華麗的公子故意說,我隻喜歡有錢人。
我以為他會露出鄙夷的眼神。
他卻笑著對我說,那我要成為有錢人!然後十裏紅妝,八台大轎娶你!
為了成為有錢人,他居然跑去米行搬一包八十斤的大米。
他用我送給他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將每日掙來的三十文錢收好。
他眸中閃著光彩,說,看又多了這麼多錢,離娶你又近了一步。
可我沒想到,他這般會騙人。
我在京城的萬花樓看到了他,他麵前擺著一摞銀票,身旁的女人用嘴叼著葡萄喂他。
今早笑著和我說要去掙娶我的錢的傅明。
此刻在京城最昂貴的酒樓裏花天酒地。
廂房裏聚著京城裏身份顯貴的紈絝公子,和一群笑的極其明豔的世家小姐。
這個朝代,是盛世,也是亂世。
窮的,每日縮在街角啃泥巴吃。
富的,揮毫無度不知檢點。
“小侯爺真是瀟灑啊,人家尊貴的柔柔小姐都拜倒在你衣擺下了。”
幾個紈絝子,調侃的看著傅明和他身旁的女子。
原來,他是傅小侯爺。
我端著手中的酒壺,愣在門口。
心臟仿佛被人鑿了個洞,正在往外麵冒血。
我爹爹,因為不願意和其他官員同流合汙貪百姓的錢,被同僚汙蔑判了死刑。
雖然沒有滅九族的法律了,但娘親也一頭撞死在了我麵前。
我用積蓄租了座醫館,有了容身之處。
租金很貴,還養了個人,我不得不到這酒樓做起了這份小工。
沒想到啊,能在這碰到他,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娶我的傅明。
酒樓的風格是西域風,我臉上帶了麵紗,隻堪堪漏出了一雙眼睛。
廂房裏吵吵鬧鬧,進來的都是和我體型差不多的下人,傅明並沒有認出我來。
燈火通明,傅明臉上的純真消失的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吊兒郎當,渾身泛著糜爛氣息的紈絝小侯爺。
他身旁的女子,再次咬著葡萄往他嘴裏送,他熟稔的接過,與她唇齒交纏,好一會才分開。
記憶中,連親我臉頰都害羞的少年,頃刻間覆滅。
這些紈絝子弟,我都見過。
他們就是踩著一副副像我阿爹一樣的廉潔之軀才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我想,難怪那日傅明身上的衣服都是血,身上卻沒有多少傷口。
原來,那血是別人的啊。
那日,雪下的很大,他趴在雪地裏一動不動,眉眼間蹙著濃重的倦意。
我隻好將他扶起,費勁全身力氣將他帶回了我的醫館。
他醒了後,一臉好奇的打量著我的房間。
可憐兮兮的和我說:“你收留我好不好。”
我自己都養不活,剛想拒絕。
他又說:“阿爹阿娘都死了,我沒有地方去。”
阿爹阿娘都死了。
最後,我還是心軟的將他留下來。
或許,他阿爹也和我阿爹一樣偉大。
我冒著風雪去山裏采藥,給他治傷。
我養了他兩個月。
想要他離開的時候,他卻拉著我手說,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
那眼裏流轉著堅毅的光芒,說服了當時的我。
我指著街上穿著華麗的公子故意說,我隻喜歡有錢人。
我以為他會露出鄙夷的眼神。
他卻笑著對我說,那我要成為有錢人!然後十裏紅妝,八台大轎娶你!
為了成為有錢人,他居然跑去米行搬一包八十斤的大米。
他用我送給他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將每日掙來的三十文錢收好。
他眸中閃著光彩,說,看又多了這麼多錢,離娶你又近了一步。
可我沒想到,他這般會騙人。
明明那個時候,他的肩膀每日都冒著血絲,腫的老高,青青紫紫。
我每日幫他上藥,他也隻是咬著牙不說一聲苦。
我心軟的一塌糊塗,很想讓他不要去做了。
他卻堅定的搖搖頭,嘴角的笑容都掛著決心。
他說:“我不會其他事情,但我很高興可以自己掙錢娶心愛的人。”
他掏出那塊褪色的帕子,裏麵有他掙來的幾兩銀子和十來枚銅錢。
他笑的十分真誠:“這種每日都離娶你近一步的感覺,我真的很開心。”
他好像對有錢人沒有什麼概念。
好像並不知道他每日再苦再累這輩子也成為不了有錢人。
但是他確確實實將我的心拿走了,他那顆赤忱到滾燙的心臟一下就將我融化的徹底。
我低頭吻了吻他腫脹的肩膀,又吻了吻他紅透了的耳尖說。
“你真傻,傻到我心裏裝不下別人了。”他似乎不知道我這句話的重量,仍舊傻傻的說:“那你要等我,不準嫁給其他有錢人。”
我點點頭,也同樣堅定的回應了他。
那夜,他吻了我,幾乎是顫抖著唇瓣吻了上來。
生疏,幹澀,害羞,仿佛他真的是第一次。
真可笑,荒謬感充斥著我的胸膛,一個惡心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裝出的樣子,此時此刻讓我覺得自己比他還要可笑。
我居然陷進去了。
原來,他留在我的醫館隻不過是覺得好玩。
原來他睜開眼時的打量和好奇,是找到了好玩的獵物和場所。
我以為的救贖,實則是京城傅小侯爺的一場人間遊戲。
他不過是奢侈舒適的日子過多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滿足不了他。
於是他便出門尋找新的刺激。
那肩膀上的傷口曾讓我心疼到無法呼吸,原來也隻是他的偽裝。
他看著我流淚,看著我動情,看著我一點點淪陷在他的大網中,怕是半夜做夢都要樂醒來笑話我吧。
我站在離他不遠處,想將手中的酒壺砸到他臉上,去質問他。
但我還是忍住了。
出的醜夠多了,鬧的笑話也夠多了。
用酒壺砸了他。
然後呢?
被酒樓趕走,失去賺錢的機會。
傅明也知道我發現了一切,他會怎麼做呢?道歉?
不可能。
他大概會將他麵前的銀票潑到我臉上,說,既然你發現了一切,那你就拿著錢滾吧。
玩物而已。
花費這麼多心思和精力在我身上,已經是極限。
這裏麵要是有一點真心,我都是不信的。
就這樣,留著自己的麵子,假意硬氣的將他趕出我的生活,才是對我最體麵的方法。
一顆一顆葡萄從那女子的嘴裏渡到傅明嘴裏。
兩人像親密的情人,光明正大的做著我看來肮臟的事情。
那女子滿臉春光泛紅,媚眼如絲勾著傅明往他身上靠。
傅明的手撩起她的發絲,漫不經心的放在鼻端嗅著。
“小侯爺,今夜我父親進宮了,我可以跟你回家嗎?”
說著,那女子將手邊的酒喝光,又往他嘴裏渡。
二人來了一記深吻。
傅明將她推開,仿佛一瞬間脫離了情欲,涼涼的說:“待會派人送你回府。”
那女子笑意變淡,還是軟軟的靠了過去,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謝謝小侯爺。”
傅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似乎很滿意她這麼識相。
二人再次貼在了一處。
心頭的惡心感越來越強烈。
惡心我房裏還放著給他新備的棉衣。
惡心我在這酒樓做事是為了讓他過得更好。
一切都惡心至極,荒謬至極。
那女子趴在傅明的胸口。
拿捏著語氣問:“小侯爺是有心上人了嗎?是哪家小姐啊?”
傅明的臉色變得莫測。
將麵前的女人推開說:“你爹明日會升官,你日後也不要再出現我麵前了。”
他隻喜歡聽話卻又少話的人,越過那條線一毫,就不必在他身邊出現了。
那女子臉上一慌,立馬柔聲解釋著。
費勁心思,想要留在他身邊,獲取更多的利潤。
“我錯了小侯爺,我日後再也不問了,隻要小侯爺允許我留在你身邊,我是真的喜歡你啊,小侯爺。”
傅明眯著眼睛,淡漠的瞟了她一眼。
“你的喜歡我又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