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當天,男朋友當著所有人的麵說。
「江念?玩玩而已,真指望我守身如玉啊。」
我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孔突然就笑了。
「對,隻是玩玩。」
後來黃沙漫天男人跨越一千四百多裏路,風塵仆仆綴在身後,小心翼翼地開口。
「可不可以,不要拋下我。」
我歎了一口氣,
「可是宋逸舟,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
江念:「你忙完了嗎?」
z:「?」
微信裏純黑頭像的人飄來一個簡短的問號,配著那個從來都沒有改過的名字,不像是情侶,倒像是剛認識的陌生人。
我點了點他的頭像,你拍了拍z。
z:「說。」
我猶豫著,打下一句話,「今天是七夕。」
距離我和他上次見麵,已經過去塊半年了。
宋逸舟甩過來一個定位,我歎了口氣打開,離學校不遠,打車大概十分鐘。
宋逸舟很忙,他是天才電競少年,閃現開團一挑三,逆風翻盤強勢扭轉戰局。
快到秋季賽了,我不該打擾他的,但是已經半年沒見過麵了。
室友聽見動靜轉頭看向我,「江念,你要出去啊?」
「嗯,約會。」我笑著揚了揚手裏的禮物。
她震驚的望著我,「你有對象啊?我還以為……」
我摸了摸鼻子,「他……平時忙。」
說完這句話,無端的委屈湧上心頭,他是職業選手,遊戲打的厲害又長得好看,圈子裏熱度很高,日常生活不好多透露,不然會對戰隊和俱樂部造成不必要的影響。
室友看出我情緒不太對,沉默半天隻說了一句話,「路上注意安全。」
「好。」
夜涼如水,酒店門口我拉了拉身上的薄衫。
下雨了,盡管萬般小心,但從路邊到酒店的這一段距離還是不可避免的讓身上濺上泥水。
酒店門口人來人往,大廳富麗堂皇,狼狽的我和這一切都格格不入。
按下電梯的那一瞬,我的心情是雀躍的,雖然天天都能看見宋逸舟在直播。
但馬上就要出現在他麵前了,麵對麵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我深吸一口氣,將手搭在門把手上,門內熱鬧非凡,我有片刻的遲疑。
今天不是七夕節嗎?這麼多人?
我沒多想,推門而入,熟悉的聲音傳入我耳中,我有一瞬間的呆滯,「江念?玩玩而已,真指望我為她守身如玉啊?」
*
場上有一瞬間的寂靜。
背對著我的人似乎意識到什麼,慢慢轉頭。
宋逸舟眼中的驚訝和無措,在對上我視線的那一秒,通通都化為漫不經心。
「來了。」
「來了就坐,我一會還要回基地,吃完飯你自己回吧。」
我沉默著望著他,場上隻有他還當做沒事人一樣還在喝雪碧。
我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去麵對他,仿佛在他眼裏,我本來就應該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毫無關係,也毫無重量的一個人。
是了,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自從他走上職業舞台後,就是這樣,我永遠隻能在台下為他加油,看著他和別的主播互動,炒cp。
我能做的也隻是在他微博下評論一句,他有女朋友的。
然後淹沒在成千上萬的“啊啊啊啊,好蘇!好配!”中。
我突然感覺很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是我觸不可及的那個人了,曾經夏夜裏親昵的和我靠在一起的人,已經不見了。
心裏堵著的石頭突然就放下了,也不知道我一直在執著什麼,「宋逸舟,咱們分手吧。」
宋逸舟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樣,轉頭用他那黑漆漆的眸子盯著我看,然後咧嘴一笑。
「別開玩笑,你舍得?」
我笑了,順著他說話,他總是這樣,把別人的真心話當玩笑。
「嗯,舍不得。」
*
張天陽是他的隊友,聽到這出來活躍氣氛,「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坐下吃飯,小情侶嘛,打打鬧鬧的一會就和好了。」
他笑眯眯的讓宋逸周旁邊的人給我讓座,我環視一周,場上一個多餘的位子都沒有了。
「小江妹妹,請~」
其餘人附和,「對對對,都是家人,坐下吃飯。」
宋逸舟歪著頭望著我笑,以前我會覺得他好萌,這就是我的男友,甜的全身冒泡泡。
現在一看拋開他這張臉,混身上下全是毛病,以前真是瞎了眼。
我扭了扭手腕,長舒一口氣,一巴掌扇了上去,「啪——」
宋逸舟頭應聲向一邊歪去,我才注意到,他脖子上還有枚吻痕。
我嗤笑一聲,「真能給自己臉上貼金,你是個什麼東西,我舍不得?」
場上安靜的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張天陽還保持著將人趕走的姿勢,似乎沒想到我會直接動手。
我拿出手機,當著他的麵把他聯係方式全部拉黑刪除,順手將桌上的雪碧潑在了他臉上。
宋逸舟被我潑了一臉雪碧,眼裏滿是震驚和怒意,但半天沒有動作。
「你現在聽清楚了,咱倆到此為止,我沒和你開玩笑。」
說罷我轉身就走,真正的王者從不回頭看爆炸。
張天陽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囫圇的將東西吞下,「舟……舟哥你沒事吧?」
「就是個女人,別置氣。」
「分了就分了,換一個不就好了,那麼多小主播,小模特,排著隊等著呢不是。」
宋逸舟抹了下臉上的雪碧,語氣沉沉,「你說誰?」
張天陽被嗆了一聲,小聲嘀咕,「自己說的……」
半晌又反應過來,似乎是不敢相信,圈子裏最愛玩的一個,前一秒還在嘲諷守身如玉的人,竟然為了個女人跟兄弟發脾氣。
他瞪大眼睛,「不是吧?你認真的?」
「老子說過假話?」
*
酒店外雨還在下,我站在大廳,難以言說的酸澀感湧上心頭。
我蹲在花瓶旁,剛才的暢快全然消失不見,剩下的隻有難過,我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鋪天蓋地的孤獨感將我淹沒,從認識宋逸舟到現在,我的世界裏幾乎隻有他一人。
發燒時的糯米粥,難過時的安慰,校園外拉麵館裏二人分享的同一碗麵。
眼淚順著臉頰緩緩留下。
身邊有人拍了拍我,「要紙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又看向我,有些欲言又止,「……妝哭花了。」
我抬頭看去,麵前的人耳朵上帶著一枚黑曜石耳釘,顯得桀驁不馴,偏偏眼神中又透露著溫柔。
這幅窘迫的樣子被人看到,我臉色微微發紅,隻想逃離,我起身頭也不回的衝進雨幕。
匆匆回到學校,許悠悠被我的狼狽模樣震驚到了。
拿了毛巾就衝我跑過來,「念念,怎麼了這是?」
「悠悠,我分手了。」
覆在我頭上的毛巾停了下來,隨即一個溫暖的擁抱將我覆蓋,背後的手輕柔的拍打著我。
「小心著涼,趙姐還給你留了蛋糕在桌上呢。」
「別難過了,沒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睡一覺吧。」頭頂被溫暖的手覆蓋,毛巾輕柔的被人拿掉,許悠悠從不多嘴細問,隻是一直堅定地看著我,仿佛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有她在我身後兜底。
「對了,我哥剛發微信說找不到你,你的申報書通過了,可以開始著手下一步了。」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啊?!你是說,趙教授那通過了?」
許悠悠笑著把我推到桌子前,「嗯。」
我打開手機,微信裏99+的消息讓我愣了一秒,我先給許洛回了消息。
許洛是許悠悠的哥哥,我的師兄,防沙治沙學院的專業第一,人帥學習又好,這次的研究項目他是負責人。
消息發出去後他幾乎是秒回,「江念,明天要去實地考察,你有時間的吧。」
我擦幹眼淚,「沒問題的師兄。」
短信有陌生號碼發來消息,「江念,別鬧了。」
我按滅手機,將自己砸在臂彎,煩。
*
天將蒙蒙亮我就收拾好出門,昨天剛下過雨,濕潤的空氣夾雜著刺骨的寒意。
轉過拐角時手腕突然被人扯住,條件反射的我下意識就要叫出聲來,帶著涼意的手覆上我的嘴唇。
熟悉的煙草味中夾雜著絲絲酒氣,我皺起眉頭,是宋逸舟,他來幹什麼,真是晦氣。
「念念,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他語氣輕柔,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我不經腿有些軟,相伴五年,他清楚的知道我身上的每一個敏感點。
我煩躁的掙開他,反身將他推遠,他被我推的踉蹌了一下,靠在牆上,雨水打濕了他的額發,濕乎乎的貼在額頭上,顯得有些狼狽。
這一次我不像從前感到心疼,隻覺得可笑,他擺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我嗤笑一聲,眼眶卻不自覺地發紅。
「宋逸舟,每次都是這樣,我是你的玩具嗎?」
「想起來了玩一下,想不起來就放在角落落灰?」
「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感情,被忽視了也會傷心!難過!」
「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的日子我受夠了!」
宋逸舟不說話,隻是低頭,任由我發泄著情緒。
我看著他的樣子,最終也歸於沉默,我和他之間橫陳的不止這些,更多的是平日裏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情緒。
我看了眼手機,七點過五分,許洛師兄絕對已經在校門口了,轉身欲走之時,包帶子被人扯住,回過頭,宋逸舟指骨泛白,捏著包的手不斷收緊。
「鬆手。」
他終於抬頭,眼神輕嘲,語氣中是我這半年來不曾聽過的溫柔,「當初是你追的我,你忘了嗎?」
他的手順著我的手背向上輕輕掐住我的脖頸,揉著我後頸最敏感的位置,同時將嘴靠近我的耳朵,溫熱的呼吸打在耳上。
酥麻的感覺順著我的尾椎骨逐漸向上,如同螞蟻啃噬一般又癢又痛,不足以致命但讓我渾身血液逆流,臉色將要維持不住。
曾在無數次我和他相擁的夜晚,他都是這樣誘導著我一步步沉淪。
「你說你喜歡我,愛我,這是什麼?」
「說放手就放手,我允許了嗎?」
他吹了口氣在我耳朵上,我控製不住的渾身一抖,他聲音低低地笑了出來,「嗬,……比你的嘴誠實多了。」
我能感覺到我的臉燒了起來,不是因為別的,僅僅是由於氣憤和對自己無力反抗的唾棄。
「江念?」
一道輕柔的聲音從走道盡頭響起,是許洛學長,聽到聲音的那一瞬間,我竟然希望他快走,離開這,隻要他走遠了,就不會看到自己現在狼狽的模樣。
可是事與願違,他明顯沒能按照劇本離開。反而越走越近,直到我看見他停在我麵前。
現在的我還被宋逸舟從後麵抱著,整個人都被納入了他懷中,我閉上眼睛,已經沒臉去麵對麵前的學長了,滿腦子都是自己以後一定會被冠上什麼生活不檢點之類的標簽。
「放開她。」
頭頂傳來清冷的聲音,我抬起頭,許洛冷著一張臉。
……這句話,是他說的?
宋逸舟嘴角一扯,「兄弟,這是我和我對象的家事?你一個外人不合適吧。」
咚的一聲傳來,脖頸上力道一鬆,許洛將宋逸舟的手按在牆上,示意我站到他身後,我乖順的走過去。
「我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但是現在,她是我的組員並且已經遲到了七分鐘。」
「我有必要前來確定一下我組員的去向,以免影響我們接下來一整天的行程。」
「還有,以後這種小事,不要來煩我們,我們時間很寶貴,沒時間陪你玩遊戲。」
許洛說完這句話後將宋逸舟的手放開,自然的牽起我的向著校門走去。
我回頭看了眼宋逸舟,他低著頭,整個人隱藏在黑暗中,像是個被人拋下的孤獨流浪狗。
手裏被塞了熱騰騰的豆漿,將我的思緒喚回,「喝點暖的,給你帶的早餐。」
「下次遇到這種事,記得喊我,女孩子一個人還是太危險。」
我抿了一口豆漿,許洛沒細問關於我的事,給我留足了空間。
至於流浪狗,在沒遇到主人之前不都是一直流浪嗎?離了主人估計也沒什麼差別。
我笑著看向許洛,「嗯,那以後就麻煩學長了。」
許洛像是沒料到我會回話,看了我一眼,將我手裏的包接過去背在自己身上,「沒事,不麻煩。」
*
沙漠裏風大太陽曬,一陣陣熱浪向我們襲來,研究站裏導師拿著一瓶藍藻翻過來覆過去的看。
見到我和許洛進門微微點點頭,許洛拿上數據單帶著我來到種植園。
外麵是一片黃沙,唯獨這裏有著星星綠色,點點綠色連成了一小片生機盎然的“森林”。
許洛拿著筆向我指著,「這是白刺,沙拐棗,芨芨草……」
地上或高或低的植物排成一片,在風中搖曳著,有別於南方常見的樹木灌木,這裏的植物都長著針狀的小而細的葉子,籠著一層薄薄的細沙,顯得灰撲撲,霧蒙蒙的。
風吹不倒,雨砸不歪的,不知為什麼望著這些小草,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當年沒成名之前在網吧打遊戲的宋逸舟,也是這麼倔強,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一點都不一樣……
「記一下生長周期……」
「江念,你發什麼呆呢?」
我猛的回神,彎腰去拿上麵掛著的牌子,「好的,學長。」
低頭記錄數據的我沒看到許洛逐漸幽深的眼眸和緊緊皺起的眉頭,他似乎是歎了口氣,身邊掀起一陣涼風,陰影擋在身前遮住頭頂的太陽。
我抬起頭撞進許洛眼中,他將我的帽簷往下拉了拉,「江念,認真點,別走神。」
電話鈴聲響起,許洛低頭看了眼手機,匆匆離開,臨走時讓我將這裏的植物全都記錄清楚。
風越來越大,地上揚起細沙像是水漾起的波紋一般,到了腳下被攔住截斷。
我抬了抬腳,換了一個位置,手下草木中突然竄出來一隻沙蜥,蜿蜿蜒蜒地竄了出去,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卻被沙子嗆住,咳了起來。
我抬頭環顧四周,天空萬裏無雲,一片晴朗但是空氣中彌漫著的沙子和灰塵卻告訴我,沙塵暴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