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澤在跟姐姐訂婚的前一天出了車禍。
父母雙亡,他躺進了重症監護室,出來時已經成了個瞎子。
我替姐姐履行婚約,陪在他身邊三年。
最後一次手術,陸懷澤終於恢複光明。
他東山再起,第一件事卻是找姐姐重溫舊夢。
我自認完成任務,在養父授意下遠走國外,與他人成婚。
再見麵,陸懷澤盯著我的婚戒紅了眼眶:「說好要一直陪著我,為什麼食言?」
我瞥見一旁同樣帶著婚戒的姐姐,恍然大悟:「陸總,原來您……喜歡人妻?」
.....
陸家出事一個月後,養父才把在外麵瘋玩的姐姐顧璐叫回家。
顧璐隻去了醫院一個小時,回來就鬧著要退婚。
「你們是沒看見,那陸懷澤說是沒什麼大礙,但人家醫生都給我說了,已經成了瞎子。」
「陸氏算是倒了,你們別想把我嫁給一個殘廢!」
客廳的茶杯花瓶碎了一地,養父養女聽著女兒哭喊半天,終究是點了頭。
因為他們想起來,手裏還有我這麼一張牌。
養父最看重麵子,今天已經有好幾個小報記者旁敲側擊,問他還願不願意履行婚約。
他倒是想說句不願,可顧及著公司的名聲,到底還是含糊過去了。
顧璐砸完客廳的第三個小時,我就被送到了陸家別墅門口。
養父點了根煙斜眼看我:「老老實實伺候陸懷澤,最起碼有吃有喝。」
「這也是我們給你找的好出路,想想你那病秧子妹妹,別出岔子。」
我恭敬的點頭,隻背著個簡單的包下了車。
裏麵裝著幾件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就是我在顧家的全部家當。
養父沒有再多說話,汽車揚長而去,留下我一個站在路旁。
我並沒有多難過,至少結婚,就可以把我和妹妹的戶口遷出來。
2
我叫顧雨,妹妹叫顧淼。
顧家收養我們,是看上了我妹妹天才神童的名頭。
淼淼十一歲時,已經是孤兒院最聰明的孩子,她去參加省裏的比賽,一舉斬獲頭名。
那時,顧家因為顧璐霸淩的事忙的焦頭爛額,公司聲望也急轉直下,恰巧看到淼淼的新聞,就動了拿她當遮羞板的念頭。
一個無父無母的神童,顧家隻要對她施展一點愛心,就能換來當天的頭條版麵,很劃算的買賣。
那時的我們不知道這背後的小九九,隻為著被收養的事高興。
養父養母來的那天,淼淼抓著我的手不放,她手心全是汗,但還是堅定的說道:「這是我的姐姐,我想跟她在一起。」
她在替我掙前程。
我大她五歲,已經快要成年,很少有家庭會收養這麼大的孩子。
但養父母急著在閃光燈前作秀,忙不迭點了頭,將我們一起收養。
兩個女孩手拉著手,滿心期待新的家庭,但現實哪有那麼美好,我們走進的,不過是一個深淵。
顧璐被勒令回家,滿心滿眼的怒火全都澆在了我們姐妹頭上。
她在學校霸淩的那個女孩就成績優異,這樣扭曲的嫉妒心,她轉嫁到了淼淼身上。
我沒有別的本事,隻能拚命做小伏低,護在淼淼身前,求著大小姐寬恕。
養父母不管這些,反而當笑話看。
住在顧家,過得跟奴隸沒有差別。
3
我站在陸家門口,先給淼淼打了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虛弱,但比起前幾天輕快了許多。
我短暫的放下心:「姐姐這邊有事,今天應該去的晚一點,你要好好聽護工姐姐的話,不要再亂跑啦,好嗎?」
淼淼咳了兩下,笑出聲來:「怎麼說我也快成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放心不下?」
「不許再拿我當小孩子!我一定會好起來,早點保護你的。」
掛了電話,我終於鼓起勇氣,敲了敲別墅大門。
門沒有落鎖,而是虛掩著。
門裏到處是混亂的痕跡,房子門洞大開,許多文件散落在地。
客廳隻有一個人,他頭上還裹著紗布,蜷在沙發上,像是睡著了。
我輕手輕腳的走進來,不曾想,本以為睡著的人一個翻身坐起,隨手抄起身旁的一個玻璃擺件,精準的砸在我腳邊。
飛濺的玻璃碎片割破了我的小腿,我輕聲痛呼。
陸懷澤僵了僵,語氣冰冷:「誰?」
我捂著傷口,坦然道:「我叫顧雨,顧家跟你有婚約,我是來履行承諾的。」
陸懷澤站起身,自嘲道:「你們家還真是菩薩心腸,都這樣了還敢把女兒送過來。」
「你走吧,別打擾我。」
我歎了口氣:「我不是顧家親生的,是養女,實話跟你說,我現在也沒地方去。」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讓我呆在這,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陸懷澤沒有說話,隻是向前走了幾步。
我看著他光著的腳腦門青筋直跳:「等會!我先把這些玻璃打掃了,你這樣不穿鞋走來走去,會受傷的。」
4
陸懷澤到底還是讓我留了下來。
我關好門窗,將散亂的屋裏簡單打掃了一下,陸懷澤就一直坐在沙發上,跟著我的聲音轉頭。
半晌,他說話了:「家裏就我一個人,什麼都沒有了。」
我局促的握著掃把柄,有些不安,生怕他反悔:「那你介不介意,多一個人住呢?」
他好像輕聲笑了,很短,像流星一樣轉瞬即逝。
「我一個人這樣待著,是活不下去的。」
我點點頭,又意識到他看不見,連忙開口:「好的,我明白了。」
還好,還有個房子可以住,不然,我就要跟著流落街頭了。
收拾幹淨後,我湊到他身邊,遞過去一杯溫水:「你剛才好像在咳嗽。」
他嗅嗅鼻子,皺起眉:「我好像聞見血的味道了。」
我低頭查看,結了薄薄血痂的傷口又崩裂,正在流血。
我驚詫於他靈敏的嗅覺:「剛剛玻璃把腿劃傷了,你這都能聞見啊?好厲害。」
他沉默一瞬,像是想起來我為什麼受傷,硬邦邦道:「沙發最邊上的櫃子裏有創可貼。」
我自告奮勇做飯,問了陸懷澤的忌口,他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挑,現在……也沒那個本事挑。」
考慮到他的傷,我盡量做的清淡,直到我把清粥小菜端上餐桌,陸懷澤都沒有反應。
我走近他,語氣盡量柔軟:「你拉著我的手吧,咱們去那邊吃飯。」
陸懷澤像是才反應過來,抿了抿唇,將手伸了出來。
「你可別把我摔了。」
5
喂他喝完藥,陸懷澤很安穩的睡著了。
我在廚房小心的搗鼓,給淼淼又做了一頓夜宵。
給房門輸入自己的指紋,又小心的關好大門,我才離去。
到醫院時天色已晚,淼淼一個人趴在病房的窗台上看外麵,神色寂寞又向往。
我忍住心頭的心酸,擺出一個好看的笑:「淼淼!姐姐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小姑娘聽見我的聲音,卻不像之前那樣撲過來,反而驟然紅了眼眶。
不等我反應,她打開了病房的電視,裏麵播著今天顧父的采訪。
「是啊,雖然陸家有難,但是我也不是那落井下石的人,婚約是一定會履行的。」
「實不相瞞,我的女兒顧雨跟陸家公子那是早就情投意合,這不,聽說陸公子出院,直接就過去照顧了。」
「沒錯,我們顧氏一向都是以人為本,這也體現在我們的產品裏……」
我走過去,關了電視。
「先吃飯吧,我剛做好的,別涼了。」我自顧自打開飯盒。
淼淼哭的更大聲了:「他們欺負我們還不夠,還要把你的一輩子搭進去,憑什麼啊?」
她哭的傷心,我隻得用力摟住她輕聲哄著:「沒事,姐姐結婚了就能把咱們的戶口遷出來了。」
「等淼淼病好了,姐姐就帶淼淼到處玩,以後都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一年前,淼淼在高考考場上暈倒,確診白血病。
本來指望她再次出名的養父母失望至極,一度想要放棄她。
我跪在顧家客廳裏一天一夜,不住地求顧璐:「拜托了,救救她吧,隻要您從指頭縫裏漏一點就夠她活命了。」
顧璐樂意看我們吃癟,命令我跪在門口迎接她生日宴會的嘉賓。
我一口答應,充當最丟臉的角色,毫無怨言。
顧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這才允諾願意給淼淼治療。
這一年我們用的治療費,隻是她一個月零花錢而已。
6
淼淼最後還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飯。
化療的痛苦巨大,但她忍著不讓我擔心,每次都是笑盈盈的模樣。
安頓著她睡覺,我才急急忙忙往陸宅趕。
公交地鐵都已經停了,我看著手機上打車軟件巨額的打車費,最終還是選擇了走路回去。
好在我皮糙肉厚,走了半天還是成功到達。
陸宅門口的燈亮著,我心頭一跳,我出來的時候可沒有開燈。
我憋著一口氣過去,房門口坐著個人,低著頭不知道在幹嘛。
是陸懷澤。
我鬆了口氣,看來他是提前醒了,自己跑出來的。
「怎麼了,是睡不著嗎?」
我走到他跟前,想把他扶起來。
手上卻沾滿了滑膩的東西,就著燈光一看,是血。
他另一隻手裏握著柄匕首,人已經昏迷不醒了。
我幾乎要尖叫出聲,隻得拿衣服包住他流血的手腕,趕緊叫救護車。
醫生還在感慨,好在發現的不算晚,還來得及。
我站在一旁有些愧疚,如果我早點回去,也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畢竟一條人命,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它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