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盧若望整整三年,為他花錢討好父皇。
他對我冷淡輕視,卻對我的示好來者不拒。
直到父皇要給我賜婚,他才說自己在老家有一房妻子。
我淪為京中笑柄,他卻撈了個不忘糟糠妻的好名聲。
我心灰意冷,卻遇到真心相伴的良人。
他卻風光不再,一次又一次地求我和好。
......
盧若望說他有一房妻子時,我久久不能回神。
三年前,盧若望被欽點為探花郎。
簪花宴上我對他一見鐘情,他躬身垂首,我紅著臉為他簪了一朵宮花。
他那時還是京都城裏有名的黃金單身漢。
他有名有才有臉蛋,心儀他的姑娘如過江之鯽。
我是江水裏個頭最大的鯽魚。
逢年過節,我的節禮從不落下。
他家境貧寒,隻能在京郊租個宅子住。
晨間寒氣重,他總是披著一身露水上朝。
我見了心疼不已,立馬讓他搬進了父皇送我的宅子裏。
我送他孤品書籍,在父皇麵前為他說盡好話。
僅僅三年,他便一躍成為戶部侍郎。
我喜歡盧若望,京城人盡皆知。
可如今,麵對父皇的賜婚聖旨,他竟然一掀袍子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臣在薊州老家時已經成婚,不敢折辱公主。」
我衝到他麵前,裙擺上的金蓮逶迤生姿。
「你不是說我溫柔賢惠,最適合當妻子嗎?!」
盧若望神色坦蕩:「臣所言非虛,隻是臣沒有福氣。」
我怒極反笑,「我送你物件時,你為何不說?」
他答:「殿下為君女,所賜之物臣如何能拒?」
我隻覺胸腔一股邪火燒起。
我以為一朝鳳凰落金枝,我和他是郎才女貌。
沒想到他是真的鳳凰男。
我憤而轉身,卻撞入新晉探花郎懷中。
那人言笑晏晏,手裏捏著一朵紅綢宮花。
「殿下可否為臣簪花?」
*
我從不知公主的業務已經被拓展到了如此大的範圍。
來人穿著緋紅雲紋官袍,生的劍眉星目。
這個探花我曾見過的。
小時候上樹摘桃的混不吝,如今居然靠著筆杆子當了官。
我故意拖著腔調,語氣戲謔,「好啊。」
盧若望卻呼吸凝滯,朝我看來:「殿下……」
我心中頓生一絲報複的念頭,踮起腳尖,將宮花戴在來人的帽翅上。
他拱手一拜,「臣謝珩之拜謝殿下。」
*
簪花宴結束後,盧若望攔在我麵前。
他規規矩矩朝我行禮,端的是君子如玉的雅態。
我自小便愛吃這套,他略施小計,我的心又忍不住蕩漾。
畢竟他發上的白玉簪是我花了百兩銀子買下的,就連官服裏的裏衣也是我買的蜀錦。
要我問我有多愛,我說不出有多深。
問我給他花了多少兩銀子,那我可有的說了。
他說:「今日惹公主不悅,是臣的過錯,下個月的書會,臣會親自為公主作詩一首,以表歉意。」
我忍不住皺眉。
這書會是我耗費千兩黃金,招來天下名士舉辦的。
如今他有了妻子,難不成還指望我一如既往地討好他?
我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書會,本公主不辦了。」
盧若望震驚看我,「這書會耗費巨資,況且旁人都等著臣主持書會,公主怎麼能如此任性!」
我腳步一頓,伸出食指輕輕晃動。
「本公主隻是覺得你資質不夠,不配出現在書會,不給你辦了而已。」
盧若望深吸一口氣,掩下眉眼間的怒火。
「那公主要為誰辦?」
我看著帽翅別花,利索翻身上馬的謝珩之,輕輕一笑。
「自然是給貌若潘安的謝探花了。」
*
我說幹就幹。
盧若望雖然長在了我的審美點上,但他在簪花宴上的舉動,讓我淪為京城中的笑柄。
他卻落了個清正愛妻的好名聲。
我實在氣不過。
我拿著筆琢磨著給謝珩之下拜帖,玉兒在一邊小心勸我。
「公主,盧大人在京中三年,也沒有把妻子接過來,興許他心裏是厭惡發妻的,隻是陛下要賜婚,他不敢欺君罷了。
「今日他在宴上吃謝公子的醋,不也是心中有公主的嗎?」
玉兒這麼一說,我心裏微微動搖。
畢竟我的姑姑為等駙馬和離,整整等了兩年,如今夫妻恩愛,是整個京城出名的眷侶。
我心裏掙紮一番後,擱下了筆,「既如此,我就去問問盧若望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和離在大周十分常見,或許他們早已貌合神離了呢?
再不濟,我可以在和離後給那女子一筆豐厚的錢財,總比跟著一個不愛的男人好。
*
我打聽打了盧若望的去處,領著玉兒直接去了酒樓。
剛到包廂外,就聽見裏麵的吆喝聲。
盧若望的聲音帶著醉意和嘲諷,直直飄進我的耳朵裏。
「李沅眼巴巴地討好我這麼多年,從前我對她甩臉色,她不還是照樣送東西討好我?這次也不會例外,我等著她來討好我。」
有人出聲恭維他,「盧兄一表人才,那李沅不過廢妃所生,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知道京中的人向來捧高踩低,也深知我母妃生前不討父皇喜愛,甚至我也隻是個母家有錢的公主罷了。
我轉頭問玉兒,「我就這麼差勁嗎?雖說我脾氣有些嬌蠻,花錢有些大手大腳,讀書不精……」
玉兒連忙打斷我的話,一雙眸子真誠地看向我。
「公主是世間頂好的人。」
玉兒隻是在哄我。
盧若望看不起我,我一直都知道。
若不是家裏貧困,他可能連幾句客套話都不願意和我說的。
他是前途光明的探花郎,若是給我做了駙馬,那官場上便再無施展的地方。
隻是我從前愛慕他,總是裝作看不見他不耐煩的神情,和眼裏的不屑嘲諷。
上元燈會,他提筆就是精妙的詩詞,能迎得一群人的叫好。
而我一手狗爬字,他厭惡地不想多看一眼。
盧若望的聲音接著傳來。
「如今我貴為侍郎,家中的妻子可以為我擋下和李沅的姻緣,但我終究是要休了她的,她配不上我。」
聽到這話,我愣了愣。
雖說我恨他欺騙我,但他若是真的敬愛妻子,我心裏還佩服他幾分。
可此話一出,我覺得盧若望實在虛偽。
真心無價,怎麼能如此遭人踐踏?
我的心一點點下墜,對盧若望的最後一點眷念也消失無蹤。
「玉兒,我們走。」
*
我列了一份長長的清單,要求盧若望把我送他的東西全數歸還。
玉兒攥著冊子,有些忐忑地問我。
「這樣去索要東西,會不會對您的名聲有損?」
畢竟送出去的東西,哪裏有索要的道理,尤其是在皇家。
可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盧若望當眾拒婚,已經讓我顏麵掃地,我哪裏還在乎剩下的丁點名聲。
我大手一揮,「盡管去,把他褲衩子都給我扒幹淨嘍!」
不到兩個時辰,盧若望的老母便氣衝衝地找上了門。
我聽著侍從的稟告,忍不住冷笑一聲。
盧若望真是個在乎麵子的縮頭烏龜。
自己怕丟人,索性讓自己的老母親來。
回頭他那老娘撒潑打滾,再一口氣沒喘上暈過去,那我明天就得去父皇麵前跪著請罪了。
我領著兩名府醫來到公主府大門,麵前站了位雙手叉腰的老婦人,正阻攔著府丁抬東西入庫。
見我來了,她瞬間將矛頭指向我。
「公主不體恤百姓,反倒派人搶奪家財,陛下仁慈,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
此話一出,周遭全是議論聲。
「這公主也太作威作福了。」
「她享的福都是我們繳納的賦稅!」
盧母輕哼一聲,眼裏滿是洋洋得意。
「嗬。」我冷笑一聲,指著箱子裏的物件,揚聲道:「盧大人明知我愛慕他,卻隱瞞自己有家室的實情,肆意收下我的禮品,他這不就是刻意吃軟飯,想要違背對發妻許下的誓言嗎?」
盧母臉色漲紅,連忙辯解,「明明是你非要塞的!」
我疑惑看她,「我硬塞?難不成我有求於盧大人?」
盧母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盧若望是戶部侍郎,想要討好他的人數不勝數。
我揚起一抹笑,「看來盧大人寧願承認自己貪汙受賄,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吃軟飯了。」
我的公主府沒有一個幕僚,母家是商戶,也從未涉及過朝政之事。
但盧若望卻不幹淨,一旦被冠上貪汙受賄的罪名,刑部查一查總能查到幾個案件的。
盧母雖然長在鄉野裏,但聽見貪汙受賄幾個字也瞬間白了臉。
藏匿在人群裏的盧若望終於探出了頭,他一把拽過自己的老母,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臣早就想把這些物件送還給公主了,隻不過這幾日官務繁忙,還請公主見諒。」
我大度地擺了擺手,「本公主閑人一個,自己動手便是,不必勞煩大人。」
說罷,我打開一個木箱,從裏麵拿出一尊送子觀音。
玉兒十分有眼力勁地遞給盧若望。
我笑了笑,「本公主的一點心意,祝盧大人和發妻百年好合。」
盧若望麵色一白,「你是認真的?」
「自然。」
盧若望定定看我,緩緩吐出幾個字。
「你不要後悔。」
我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
他為了權勢富貴都能舍棄發妻,放棄這樣的男人我有什麼好後悔的。
我徑直越過他,看向周遭圍著的百姓。
「錦州大旱,本公主會把這些收回的錢財盡數用來賑災,必不會愧對百姓。」
眾人叫好,輿論聲紛紛反轉。
「公主果然大義啊。」
「這樣看來,盧大人是不是真的吃軟飯?那他對自己發妻的真心也是假的?」
「噓!小點聲……」
倒是盧母一臉肉疼,張嘴就罵。
「進了我們盧家的東西就是我兒子的了!憑什麼拿去賑災!」
圍觀的人紛紛用異樣的目光看著盧若望。
盧若望臉色一紅,「母親,別說了!」
他看著盧母一臉不服的樣子,連忙拽住她的衣袖擠出人群。
臨走前,還不忘給我放一句冷話。
「我大好官途在前,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看著盧若望的背影,笑容一點點淡下來。
想踩著我往上爬,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