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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是個大嘴巴，我平時都防著她。

但千防萬防，還是被我媽知道領導單獨給我漲工資的事兒。

隔天，公司就傳言我跟領導有一腿。

領導老婆發威，把我踢出了團隊。

我媽開始裝傻：「我沒跟人說過啊。」

我爸氣得把花瓶砸了：「沒跟人說？複興號速度都沒你嘴快！」

......

我媽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家裏的大事小事，她都能一件不落地抖落出去。

就連我爸屁股上長痔瘡這事兒，她都能傳得全小區都知道。

為此，家裏人沒少跟我媽吵架。

我們讓她少跟外人講家裏的事兒，但我媽覺得，她就是閑聊天兒，隨口一說而已，認為是我們太小題大做。

我基本上什麼事兒都不跟她講，生怕她又學給別人聽。

但千防萬防，也難保有失誤的時候。

那天，我到家脫外套的時候，工資條從兜裏滑出來了，我媽眼尖手快，迅速從地上撿起來。

看到我的工資時，她驚訝地喊出聲。

「倩倩，你漲工資了？！」

我一把將工資條從我媽手裏薅回來，隻輕輕地「嗯」了一聲，就趕緊溜走了。

我在國企上班，由於工作能力突出，領導偷偷給我漲薪，讓我跟同事保密。

可沒過幾天，我就聽到公司有人在背後議論我，說我跟領導有一腿，領導私底下還給我開小灶。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肯定是我媽跟別人說了啥。

回到家後，我立馬質問我媽，是不是把我漲工資的事兒說出去了，但她堅決否認。

「我閑得沒事兒天天盯著你那點工資幹什麼？別出了什麼事兒，都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我根本不信她的。

「媽，現在這個經濟形勢這麼差，所有人都在降薪，就我漲薪，這要是讓公司的人知道了，肯定會有不少人戳我脊梁骨，這麼好的公司，我擠破腦袋才擠進去，你可千萬別給我添亂了。」

想當初，為了能進這家公司，我把在這兒工作的學長學姐求了個遍，才得到一些內部資料，又熬了好幾個通宵看書刷題，最終通過了筆試，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工作機會。

所以我非常珍惜這份工作，甚至會主動要求加班，就是為了在眾多優秀畢業生裏脫穎而出。

我努力這麼久得來的機會，真的不想因為這些閑言碎語白費了。

因此，我再三懇求我媽，千萬千萬別亂傳我的事兒。

但我媽一聽我這麼說，直接原地爆炸。

「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往外傳的，這事兒你爸你弟都知道，你怎麼不去問他們！一天天的啥事兒都賴我，我犯什麼罪了，你們都這麼對我！」

「你們公司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上哪兒傳去！指定是你自己說漏嘴了，來我這兒撒氣。掙這麼多錢沒見孝順我幾個，天天藏著掖著的，白眼狼一個！你們寧家爺仨兒，沒一個好玩意兒！」

我媽越說越激動，吼得嗓子都劈了。

我爸聽動靜不對，趕緊從書房出來看看什麼情況。

見我媽委屈得直抹眼淚，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錯怪她了，畢竟公司關係本來就很複雜，有人故意造謠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在我爸的調解下，我跟我媽道了歉。

她看我態度誠懇，情緒漸漸平複下來了。

「你保證，以後不會再無緣無故地懷疑我了。」

我乖乖照做。

「我保證！絕對不再毫無根據地懷疑你，天就是塌下來，也不能動搖我對母親大人的信任！」

「真的？」

我眼神堅定地像要入黨，舉著拳頭信誓旦旦道：

「天地可鑒，日月為證！如有欺騙，就讓我上廁所永遠忘帶紙！」

我媽噗嗤一聲笑出來。

「臭丫頭，知道錯了就好。」

她擦去眼角的淚，眉頭也舒展開。

但過了半晌，她又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來試探我。

「不就是漲工資嗎，別人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還能吃了你啊。」

我搖搖頭，語重心長道：

「媽你不知道，大公司職場如戰場，誰心裏都有點小九九，我這個崗位眼紅的人很多，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拉下馬。」

我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樣啊……」

*

那幾天公司謠言滿天飛，越傳越離譜，同事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本以為我隻要踏踏實實做事，不去理睬，謠言就會慢慢平息，可沒想到最終還是爆雷了。

某天，領導的老婆來公司探望，還熱情地請所有員工喝咖啡，可唯獨沒有我的。

看著大家一個個手捧著咖啡，有說有笑的，我隻覺得尷尬。

她路過我工位時，還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想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在看我笑話。

我當時就覺得很委屈。

作為一個把公司當家的工作狂，勤勤懇懇工作了三年，卻因為幾句莫須有的謠言就被孤立針對，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當天下午，領導把我叫去辦公室，甩給我一份文件。

看到文件名的一刹那，我差點沒繃住，上麵寫著「調崗通知書」五個大字。

一瞬間，我心跳都漏了半拍。

「小寧啊，你在這兒幹了三年，對公司的貢獻我都看在眼裏，所以把你調去後勤部做經理。」

嗬嗬，後勤部……誰都知道進了後勤部就相當於被打入冷宮，工資從一萬降到四千不說，一旦裁員後勤部一定首當其衝，隨時都可能卷鋪蓋走人。

整個簽字過程我都迷迷糊糊的，連領導後麵說了什麼都沒聽清。

隻記得我走出辦公室時，領導陰陽怪氣地來了句：

「以後說話過過腦子，到哪裏都得管住嘴，大嘴巴的人在職場上都沒好下場。」

這話不光我聽到了，在場的同事也聽到了。

我知道，領導故意說那麼大聲，就是為了跟我撇清關係，並且這種事一定很快就會在全部門傳開。

我甚至能想象到，別人會在私底下把我想得有多麼不堪。

我低著頭回到工位收拾東西，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將目光緊緊地紮在我身上。

我已經不記得那天下午我是怎麼過的，也不記得我是怎麼回到的家。

一進家門，我就徹底繃不住了，眼淚串珠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此時，我媽正跟人打電話聊我妹妹的事。

見她又在跟別人八卦，我發瘋了。

「你又在說又在說，什麼事情都往外說！我跟我妹遲早會被你這張嘴巴害死！！」

我媽扭頭看著我，一臉的純真無辜。

「每次說你你就是這副表情，好像什麼事都跟你無關一樣！家裏的大事小事你都往外扯，現在好了，我被調離崗位了，我三年來所有的努力全都成泡沫了，你滿意了吧！」

「你為什麼就管不住嘴啊，少說點閑話很難嗎！」

我哭得不能自已，一股腦將憤懣全都傾瀉出來。

我媽被我這樣嚇了一跳，趕緊掛斷了電話。

此時的我已經氣得頭腦發脹，差點暈倒。

我爸來客廳見我這樣，趕緊把我扶到沙發上，心疼地抱著我問：

「寶貝閨女啊，發生啥了，跟爸說，爸給你做主！不哭了。」

他拍著我的後背，溫柔地安撫著，過了好半天，我才緩過勁兒來，一五一十地跟我爸說了這事兒。

我爸聽完，氣得臉漲得通紅。

「你又把閨女這事兒給抖出去了？！」

我媽在一旁不敢靠近，隻一個勁兒地搖頭否認。

「沒有啊，她同事我連認識都不認識，我能跟誰說啊。」

「你沒說，那鬼說的？閨女這事兒隻有咱自家人知道，我這幾天連家門都沒出過，也沒跟外人打過電話，琪琪還在外地上學，就隻有你天天在外麵逼叨叨，不是你說的還能是誰！」

我爸眼珠子都在往外冒火，一邊質問我媽，一邊揉著我的腦袋安慰我。

我媽縮在一邊矢口否認，但明顯底氣不足。

見我媽還是死不承認，我爸一衝動，從沙發上跳起來把杯子摔碎了。

「閨女都這樣了，你還在那裏推卸責任，你到底有沒有點良知！王麗娟你說話啊！！！」

我爸氣勢洶洶地把我媽逼到牆角，怒狠狠地瞪著她。

我媽招架不住，最後承認了。

「好吧……是我，是我說的行了吧……你這麼瞪著我幹嘛？我就隨口一說，誰知道會出這檔子事兒。」

「你怎麼跟外人說的？」

「我……我就說我閨女有本事，人家領導器重她，特意給她加錢……」

我聽不下去了，直接打斷了她。

「你是這麼說的嗎？你知道我同事在背後都怎麼講的嗎？說我是個賤貨，勾引上司，靠給人家當情婦牟利！你要隻是說我漲工資了，人家會傳得這麼離譜嗎！」

我媽心虛地反駁我。

「你就一個二本的，單位這麼多名校生都沒漲工資，就給你漲了，人肯定覺得蹊蹺啊，就這麼說你了唄，能怪我嗎？」

我被她懟得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我二本的……我二本的漲工資就是被潛規則哈哈哈哈哈……我的努力和業績在學曆麵前一文不值，我就活該被罵賤貨，活該坐冷板凳，全都是我罪有應得！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發癲，連胃都在抽抽。

我爸眼眶都紅了。

「閨女，這不是你的錯，都是爸的錯，是爸沒看好你媽，我的好閨女。」

他說著，心疼地抱著我哭。

無數難堪的記憶在我腦海中閃現，想到從小到大就因為我媽這張大嘴巴，害得全家都沒好日子過，我的胃就一陣陣絞痛。

小學的時候，我爸開過一家麵館，生意相當火爆，我媽到處跟人顯擺我爸有獨門秘方，結果沒過多久，我家附近就多了好幾個麵館，味道都一模一樣，硬生生把我爸的店搞垮了。

我上初中那會兒人緣特好，朋友很多，其中不乏有男生。我媽就跟人說我早戀，還換過好幾個男朋友。

大學的時候，我邀請暗戀的學長來我家吃飯，結果我媽把我從小到大的糗事說了個遍，還說我從小就喜歡換男朋友，從此學長再也沒找我聊過天。

被親媽背刺的事情太多太多，我甚至一度想跟她斷絕關係，但念及她生我養我，便一直忍著。

但我無論也想不到，有一天我的前途會被她斷送掉！

此刻我真的恨她，前所未有的恨！

一想到我爭取到的一切的美好，都會被她親手斬斷，我便感到絕望，整個人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連哭都覺得費力。

我媽見我像死了一樣躺在那兒，有些怕了，走到我身邊，低聲細語地跟我道歉。

「對不起倩倩，媽媽知道錯了，你別嚇我，媽媽以後不說你的事了，你站起來走走，別嚇我啊！」

「我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你是我女兒，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啊。」

「我就是跟人閑聊天，誰知道會傳到你公司裏，你們領導也真是的，因為幾句閑話就把你調走了，也太霸道了吧。」

她越說越理直氣壯，又把責任推到領導和同事頭上。

「要我說，歸根結底還是你同事的問題，私底下的閑話怎麼還學給領導聽呢？領導也是個死心眼，聽聽就得了唄，還當回事兒了，這麼大的公司閑話肯定不少，他竟然為了幾句話較上勁了！」

我已經不想再聽她叨叨，她永遠都不會認為自己的行為多麼惡劣，也不覺得她給我的生活帶來多大的打擊。

沒有人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房間，把自己蒙在被子裏，什麼都不想說，也什麼都不願想。

隔著門，我聽到我爸凶我媽，還把什麼東西砸了。

「你看不到閨女被你逼成什麼樣了嗎？還在那裏狡辯！非要把她逼死才行是吧！」

「為了做好這個工作，她天天起早貪黑的，她奮鬥了這麼久，就因為你這張爛嘴全白費了，閨女的前途全被你毀了！」

「以前害我就算了，現在害到孩子頭上，你他娘的就是個害人精，整個家都要被你拖垮了，你還在那兒不知好歹地說說說！」

我媽也一聲比一聲吼得大。

「你們什麼事兒都賴我，我就不信，兩句話還能把人淹死！發生這個事兒，我是有責任，那我不道歉了嗎！」

「你們就仗著我是個婦人好欺負，你這麼有種，這麼喜歡打抱不平，怎麼不去罵她同事罵她領導去，這事兒難道全是我一個人的錯嗎！」

我爸沒有再說話，門外沉默了好久。

我想，他也徹底絕望了吧。

每次發生這種事，我媽都是不痛不癢地道個歉，然後依舊我行我素。

在她眼裏，家人的隱私是她最大的談資，隻有講這些的時候，她才能得到更多的關注。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她不是不懂得尊重隱私，她是真的病了。

跟一個有毒母親綁在一起，日子永遠都不會有生機。

*

經過被領導陰陽那件事，我在公司的名聲也臭了。

新部門的領導也是男的，見我就跟見到瘟神一樣，生怕跟我扯上一點關係。

新同事一個個看著和和氣氣的，背地裏沒少議論我。

有時候他們三五個人聚在一起聊天，一見我來了就趕緊假裝忙事情，還互相使眼色偷笑，

部門聚餐都沒人叫我，就連職位比我低的，都會使喚我兩下，好像折騰我是他們的樂趣一樣。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同事的孤立，讓我越來越壓抑，守著一份毫無前途的崗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於是最終不得已辭職。

在家的這段時間，生活也並不太平。

我媽知道這次事情鬧大了，或許是出於愧疚，她每天跟我說話都很小心翼翼，還會變著法兒地做些好吃的。

幾天下來，我對她的氣消了一些，以為這次經曆讓她也吸取了教訓，以後嘴巴可以管得嚴點兒，結果我又在樓道裏聽她跟陌生人八卦妹妹，我才深刻地明白，她是不會改的。

無論我媽再怎麼討好我，我都不想再跟她拉扯。

終於，我媽也崩不住了。

那天我把自己關在臥室裏，我媽敲門給我送吃的，但我心情很差，什麼也吃不下。

我拒絕讓我媽進門，接連四次後，她直接拿鑰匙開鎖，把門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