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校園惡霸逼到牆角,我給網戀對象發了最後一條消息。
結果惡霸的手機響了,他臉色一變:“走!”
他一旁的女孩驚詫地叫出聲:“裴哥,那她翻我白眼這事就這麼算了?!”
惡霸臉上戾氣橫生:“滾!對象都要沒了,誰他媽管你!”
......
狹窄寂靜的巷子裏,昏暗的燈光徒增了不少曖昧和詭異的氛圍。
我退到牆角,看向一旁得意洋洋的女孩。
“路青鳥,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我不知道那個場地是你們先定的。”
路青鳥勾起唇角,麵上一派不屑:“你說了我就要信嗎?打你就打你,難道還要挑個黃道吉日啊?要怪就怪你今天出門沒看運勢吧!”
我低下頭,背在身後的手動作不停。
她看我不說話,以為我是害怕了,笑容愈發惡劣:“裴哥,你答應過我的!”
她身旁的少年叼著煙從一旁的陰影裏走了出來,嫋嫋白煙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隨…算了,記不得名字,打吧。”
圍堵我的少年們嬉笑著湊近:“對不住了,好學生。”
“嗶嗶叭叭!嘎嘎嘎嘎!”
怪異的鈴聲在狹窄的巷子裏響起。
剛才還要死不活的裴晴河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種…類似灰頭信天翁每年交配季節見到配偶的表情。
他點開手機,臉色一變吐掉那根煙,迅速地招呼那群少年:“走!”
少年們猶豫著退了回去。路青鳥在一旁驚詫地叫出聲:“裴哥?那她這事就這麼算了?!”
見裴晴河不理她,她三兩步追上去抓住裴晴河的衣服。
裴晴河轉過頭,俊臉上戾氣橫生:“滾!對象都要沒了,誰他媽管你!”
路青鳥被嚇得倒退兩步,手足無措
我也故作害怕地低下頭,竭力掩飾自己的驚訝和難過。
原來真的是你啊,裴晴河。
*
路青鳥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氣急敗壞地跺腳。
見我還縮在角落,她氣不過作勢就要扇我。
安靜的小巷裏隻有不遠處的路燈在“劈啪”閃爍著。
狹窄,安靜,沒有證據保留。真是個施暴的好地方啊……
我迅速出手一把薅住路青鳥的頭發:“青鳥,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我不是故意的。”
路青鳥那張甜美的臉蛋在路燈下逐漸扭曲,她尖叫:“隨陽景!你想死是不是!你他媽鬆手!小心我……”
她長得漂亮,但嘴巴著實有點太臭了。
我手上持續用力試圖打斷她:“你說是就是吧,別再來找我麻煩。不然下次就不是掉幾根頭發這麼簡單了,我這個人,其實脾氣很差的。”
說完,我猛地搡開她,晚風帶起那幾綹斷發,也吹起了我的劉海。
路青鳥看著我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打了個寒顫。
可嘴上卻還死不認輸地威脅我:“你等著!我遲早弄死你!”
來時還趾高氣揚的小孔雀,這會已然變成被拔了毛的小土雞。
*
我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手機已經沒電了。
手機剛充上電甫一開機,備注“星河”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我沉默了一會兒,接通。
“小景…”
裴晴河帶著哭腔的聲音透過屏幕傳入耳朵,我怎麼也沒有辦法把那個在我人生低穀安慰我的小太陽,和那個因為“小弟”一個荒謬的理由就能隨便進行校園暴力的人聯係在一起。
我思忖著開口:“我…朋友,我朋友說,她今天在附近看到一個長得特別像你的人。”
電話那頭的聲音忽然就止住了。
“她說,看到你帶了一群男生扯著一個女孩進了天霸網吧後麵的小巷子裏。”
“你是在霸淩同學嗎?”
裴晴河慌張無措地提高聲音:“不是的!是因為我一個朋友,朋友說她遇到了點麻煩,我隻是去幫忙撐個場子!”
撐場子?原來他管十幾二十個少年把一個女孩堵在角落進行暴力的行為叫撐場子?
滴著水的頭發洇濕了一大片睡衣,初夏的晚風一吹,激起半身的雞皮疙瘩。
電話那頭的裴晴河還在不停地說著些什麼,可我聽不清。
我翻出錢包,摩挲著透明夾層裏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剃著寸頭,臉上掛著壞笑。整個人看起來放蕩不羈又瀟灑肆意。
不知情的人看到這張臉,怕是會怦然心動。
隻有我知道,這誘人的皮囊下藏著毒蛇與尖刀。
我不能原諒裴晴河。
更不明白為什麼每一個在最緊要關頭拉我一把的人,都會在下一次成為迫害我的主力。
他是這樣,裴晴河也是。
*
也許是被我嚇到了,路青鳥很是安分了一段時間。
但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路青鳥正大喇喇地坐在我的位置上擺弄我的錢夾。
我扶了一下眼鏡,麵無表情地看著路青鳥麵帶興奮地抽出那張照片。
她帶頭“哦哦哦哦!”地怪叫出聲,好像峨眉山的猴王呼喚自己的子孫。一旁看戲的小太妹們露出了然的表情,朝著自己的旁邊的人擠眉弄眼。
“喲,好學生也談戀愛嗎?還把照片放錢夾裏哈哈哈哈哈哈!我爸都不幹這事。”
我伸出手:“可以還我嗎?這個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可能是因為今天帶了小姐妹一起來,人多勢眾助長了路青鳥的氣焰。
她走近,不斷地拿手指戳我的胸口,把我戳得不停後退。
“怎麼?生氣了?我就不給你!小賤人上次扯我頭發的時候不是很囂張嗎?你他媽狂什麼啊?學習好就可以瞧不起人嗎?”
她目光轉向我的褲子兜,眼疾手快地抽出我口袋裏的手機丟給身後的人。
我不理解她為什麼這麼興奮,也不能明白為什麼總是有人以折磨取笑別人為樂趣。
她好像翻出了不得了的東西,對著我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
我大概知道她想幹嘛,可我現在不想處理這件事可能會遺留下的爛攤子。
“路青鳥,我要是你,就不會那麼做。”
路青鳥朝我比了個大大的鬼臉,手指在屏幕上“啪嗒”作響。
“喂”裴晴河略帶沙啞的嗓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路青鳥獰笑著瞟我一眼:“喲,星河是吧?你女朋友惹事了,我們正收拾她呢。你想看嗎?誒,要不我們開個直播,讓她跟你‘坦誠相待’一下?哈哈哈哈哈!”
“路青鳥?”
路青鳥臉上笑容一僵,擰起描畫精致的眉毛:“你誰啊?哦…我知道了,這小賤人跟你說過我是吧?她說什麼了?我……”
不等她說完,電話就斷掉了。
*
裴晴河踹開雜物間的門進來的時候,丟了麵子的路青鳥正招呼她的好姐妹們扒我衣服。
“路青鳥!你把小景怎麼了!”
嘖,有人來了。
我迅速地收回扯著她們頭發衣服的手退到一邊。
一旁破門而入的裴晴河現在儼然一副狂犬病發的怒態。
路青鳥人都傻了,帶著軟肉的臉頰不解地皺起:“裴哥?什麼…什麼小景?”
我撿起地上的手機,撥出那個號碼。
裴晴河那怪異的手機鈴聲再度響徹整個雜物間。
他火急火燎地接通電話:“喂?小景,你在哪呢?”
“這裏。”
我接起電話,隔著一片狼藉和裴晴河對視:“星河,我在這裏。”
灰塵在光柱裏上下紛飛,雜物間裏靜得像是見了鬼。
裴晴河茫然地張了張嘴,僵直的樣子讓我不禁懷疑時間是否靜止了。
很驚訝嗎?
路青鳥在一旁不甘地插話:“裴哥,你怎麼……”
路青鳥確實適合當小太妹。她自大,愚蠢,遲鈍,有著不自知的,毫無緣由的惡。
是天生的壞種。
裴晴河卻並不理她。他雙眼通紅地盯著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出去。路青鳥,帶著你的人出去。”
路青鳥不明白,但她很害怕現在的裴晴河。
狹小昏暗的空間裏隻剩下我和裴晴河。
我聽見他說對不起。
我撣了撣身上的灰:“你是因為什麼感到抱歉呢?”
他顫抖著,幾乎要落下淚。
“小景,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你。”
我真的很困惑。
難道不是我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對別人進行暴力嗎?
我扯了扯嘴角:“裴晴河,如果我不是你的前女友,你還會感到抱歉嗎?”
他怔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我戴上眼鏡,推開門走了出去。
*
從那天後,即便專業不同,裴晴河每天還是會等我一起下課,我的座位上總是會有裴晴河送來的東西。零食,早飯,飲料,資料書……
班裏的同學都覺得裴晴河在追我。
人總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解釋是耗費心力的活動,幹脆就讓他們這麼誤會著吧。
我坐在一旁看裴晴河動作利索地倒掉最後一袋垃圾。
他洗完手,站在原地囁嚅著想說些什麼。最後卻隻是很小聲地說了句“我送你回家吧。”
我走在前麵,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從那天之後,他就一直這樣,不和我說話,但一定要送我回家。
我忽然停下,回頭看他。
“裴晴河,我們談談吧。”
他猛地抬頭看我,臉上帶著細微的欣喜和殷切。
我領著他在操場上一圈又一圈地走,他沉默地跟在我旁邊。
我低頭踢石子。
“最開始在籃球場看見你的時候,我隻是覺得眼熟。雖然星河也說他在理工大,但理工大那麼多,誰能想到我們真的考到了一起呢?”
“後來星河約我見麵那次,你因為跟人打架進了醫院,星河也沒能去成。”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我看向他笑了一下:“本想發個信息試探一下的,沒想到真的是你。”
火燒雲照在他臉上紅亮紅亮的,亮得我能清楚地看見裴晴河眼裏我自己的樣子。
“不能理解對吧?”
裴晴河低頭沉默,我知道他確實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因為沒有發生的事情就給他判了死刑。
他不理解,我分明沒有挨打,他也幫我出頭了,為什麼我還是要不依不饒。
他沒有辦法接受我和他這麼久的感情,會因為這樣一個“小誤會”毀於一旦。
被抓包的人總是會說:“我不是還沒有做嗎?”
“你不能因為我沒做的事就冤枉我。”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沒有發生就可以否認意圖嗎?試圖施暴者道歉了我就要原諒嗎?
不是沒有做,是還沒來得及做。
他想粉飾太平我就要配合他?
這是什麼道理?這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小景,對不起,我那天幫路青鳥是因為我好久以前欠了她一個人情,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撥開他的手,把袖子往下拉了拉蓋住手腕上的疤痕。
“這一次,你是因為什麼道歉?”
裴晴河呆呆地看著我,好像還是沒能理解。
*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冷靜,從發現“星河就是裴晴河那一刻起,理智得像是靈魂遊離在肉體之外,“星河”的一切都和我再沒有任何關係。
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我有多介意他做的一切。
我不可控製地哽咽出聲:“裴晴河,你還記得我們是因為什麼認識的嗎?”
灰暗人生裏僅有的溫暖似流沙下陷。
我那時幾近精神崩潰,割腕進了醫院。
被搶救過來這件事根本不能讓我感到劫後餘生的欣喜。活下去對我來說,更像是普羅米修斯日複一日地被鷲鷹啄食內臟。
我對那件事裏的任何回憶都會成為淩遲我的尖刀,我根本沒有一丁點求生的欲望。
小姨又要照顧生意又要照顧我,一夜之間頭發都白了好些。
我有許多次都撞見她一個人躲起來偷偷抹眼淚,卻還要每天對著我強顏歡笑,裝出興致勃勃的樣子和我講以後。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活和死對我來說都是痛苦的,怎麼選都是錯。
我不想讓她擔心,隻能假裝自己很好,她不在的時候我才會躲在角落哭出聲。
裴晴河就是那時候出現的。
他手臂和小腿上都打著石膏,卻還執拗地葉問蹲在我旁邊。
裴晴河其實是那種嘴很笨的那種人。
他不知道怎麼安慰我,也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隻好笨拙地用這種方式和我蹲在一起。
“難受的時候有人在旁邊會好點嗎?”
其實他來的時候我已經哭的有點累了。外麵很冷,我凍僵了,腿也麻了完全起不來。
太尷尬了。
那是那件事情發生後,我第一次出現除了絕望想死以外的情緒。
我蹲在地上,完全不敢抬頭。裴晴河就像個大傻子一樣陪著我蹲在地上,一直到他媽推著輪椅來把他帶走。
走之前,他還扯下便簽寫了自己的聯係方式,強硬地塞進我的臂彎。
“我不會安慰人。但是你以後要是還想蹲著,你找我,我賊拉能蹲。”
少年響亮的聲音像破開雲層的太陽。
我們在一起蹲了一個下午,卻連彼此的臉都沒有見過。
說句矯情的,我覺得那時候的我們,心是在一起的。
聊天是很能增進感情的活動。一來二去,感情到了談戀愛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說想見見我。
可是那天我因為社團活動遲到了,“星河”也因為右腿受傷沒能去成。
可是我第二天卻在小賣部看到了右腿同樣打著石膏的裴晴河。
彼時我隻是有些懷疑,並不確信。
直到那天裴晴河在陰影裏抽煙的側臉,讓我記起了“星河”曾經發過的自拍照。
太像了,像到我沒有辦法忽視。
專屬鈴聲響起的一刻,一切都真相大白。
裴晴河就是“星河”。
我抹掉臉上的眼淚。
“裴晴河,當我和你說過我去醫院是因為校園霸淩吧?”
“你要我怎麼接受每天開導安慰我的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霸淩別人?”
“這算什麼?裴晴河的雙麵人生嗎?”
不等他回答,我扭頭就走。
“叮鈴,叮鈴,叮鈴……”
手機信息一條接一條地跳進來。
點開屏幕的一瞬間,我腳底好像生了根頓在原地。
占據整個屏幕的女體照片上被油性筆龍飛鳳舞地畫滿“Surprise~”
裴晴河疑惑地走近:“小景你沒事吧?”
我喘著粗氣驚疑不定地製止了他跟上來的動作。
“我沒事!不用管我,不用,你先回吧…我們改天再說。”
我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那個號碼,回答我的卻隻有冰冷的機械女音。
不管我發什麼,那邊都沒有回一個字。
也許隻是個惡作劇呢?
我這樣安慰自己。
*
可生活就是那麼反複無常。
我進教室的時候,桌子上除了裴晴河托人送來的早飯,還有一包像是文件一樣的東西。
上麵寫了我的名字,卻沒有寫寄件人。
我還沒來得及看就上課了。
中午下了課路青鳥卻突然攔住我,說有話和我說。
我悄悄地打開錄音,省得漏掉這瘋婆子發癲的證據。
我知道她為什麼今天敢過來找我事,因為裴晴河發燒了在家休息,沒來學校。
我跟著她左拐右拐,又進了那天的巷子。
我皺起眉頭:“路青鳥,隻是一個社團活動的場地而已,你有必要這樣一直揪著不放嗎?”
“更何況我已經跟你道過歉了。”
聽聞這話,她先是發出一聲怪笑,然後越笑越大聲,越笑越開心,笑得整個人直不起腰。
“好好欣賞吧。”
說著,扔出一個紙包,照片洋洋灑灑地落了一地。
我看向地上的照片。
明明路青鳥才是站在陰影裏的那個,可一瞬間從頭涼到腳的人卻是我。
雖然截掉了頭,但我還是認出來了。
路青鳥彎下腰湊近盯著我的臉,不放過我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怎麼?很眼熟吧?你說裴晴河要是知道了你以前的事,他還會喜歡你護著你嗎?”
圍觀者指指點點的聲音,嬉笑著扒我衣服的人,無助絕望的哭喊……
太陽好像突然失去了光亮,空氣也變成了膠體,胸肺都被擠壓得“咯吱”作響。
誰來救救我?救我,求求了,誰都行……
我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虎口,緊咬牙關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路青鳥興味正濃,她一把扯住我的頭發,語調輕柔:“看這反應……還真是你啊?那個人找上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他詐我呢。哈哈哈真是你,真的是你啊!”
我渾身冒冷汗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小腿上傳來劇痛,我身體一軟。
路青鳥強摁住我,迫使我跪在地上。
她和我鼻尖相對,近得呼吸可聞。
在耳鳴的間隙裏,我聽到路青鳥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說了,遲早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