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大的少年黑化了。
被我刺了一劍後,他活了下來。
於是,我從高高在上的攝政公主,淪為階下囚。
我以為他會折磨我。
半夜,他卻爬上我的床:“阿玉,你疼疼我。”
1
宮門被攻破時,我知道我完了。
我把控了十數載的朝堂今日要悉數被人奪走了。
我手中握著還在不斷往下滴血的劍,看了一眼縮在龍椅上瑟瑟發抖的幼帝,他怯怯地喊了一聲“攝政王”,我抬腿朝他走過去。
今日若我敗了,幹脆將這小皇帝殺了,也好叫我黃泉路上有個伴。
我剛踏上台階,一支利箭破門而入直直穿過我的左肩釘在柱子上。
我吃痛,一個不穩半跪在地,身後殿門被徹底攻破,一群身穿玄甲的人紛紛湧進來。
我轉了個身,直接坐在龍椅下的台階上。
透著寒意的刀刃架在我脖頸上,我沒什麼力氣了,隻是坐著等那個攻破城門要取我項上人頭的人進來。
外頭日頭很足,光照進來有些刺眼。
來人背對著光,渾身肅然恍如鍍了一層金光,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睨著我,然後扯了扯嘴角,笑了。
“好久不見,阿玉。”
我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原來是他,蕭珩。
那個曾被我養在府中以作消遣的孩子長大了。
蕭珩似是很滿意我的吃驚,他抬腳踩在我左肩的傷口將我身子抵在台階上,他微微俯身欣賞我因疼痛而顯露的痛苦,然後緩緩拔出長刀釘在我腦袋旁側的台階上。
稍有不慎,刀刃就能砍下我的腦袋。
“阿玉這是怎麼了?看到我不開心嗎?”
我冷哼:“既是來報仇的,何須多話。”
他眸色一沉,踩在我肩頭的腳突然用力,不斷湧出的血濕了我的蟒袍,還沾了他的鞋底。
成王敗寇,我輸了。
血流得太多,我已經沒什麼力氣了,眼前景象漸漸模糊,我知道自己要死了。
不理會蕭珩眼裏複雜的情緒,我閉上眼等死,很快失去了意識。
2
京城的冬天一向很冷,街上常有被凍死的乞丐,蕭珩就是混在一群被凍死的乞丐中被我撿回府的。
十三歲的孩子瘦骨嶙峋,衣衫單薄,被凍得不省人事。
我這人沒什麼好心腸。
蕭珩卻有些不同,他的脖子上竟戴著一塊上品玉佩,倒是引起了我的興趣。
這孩子被凍得太厲害,昏睡了兩日才醒過來。
他看著瘦但肌肉緊實,大抵是自小習武的,多半是富貴人家出來的。
他醒後竟能看都不看一眼桌上珍饈而是像狼崽子一樣狠狠瞪著我,生怕我會對他做什麼。
我覺得有趣,便告訴他:
“我府上不養閑人,你若想留下就好好做事,我缺個暗衛;若不想留下......有道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救你一命,你就把你脖子上的玉墜抵給我。”
“我留下。”
我靜靜看他一眼,轉身離開:“隨你。”
年少的蕭珩很奇怪,小小年紀眼裏竟藏著殺伐淩厲,好在隻是對人戒備而已,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我倒是來了點興趣:“這幾日規矩學好了就把他調到我身邊來。”
“是,小姐。”
沒過幾日,我下朝回府時瞧見他在書房外等我。
我站在台階上看他:“叫什麼?”
“蕭珩。”
“認字嗎?”
蕭珩點點頭,沒說話。
識字又習武,果然是個小少爺。
他靜了半晌突然開口,低低道:“能知道小姐姓名嗎?”
我製止了管家的責罵,盯著他看了一瞬,說:“李衍玉。”
他點點頭:“小姐,我記下了。”
這便是我與他相識之初,那時的我以為不過是撿了個消遣回來,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將我踩在腳下報複。
從夢中醒來,我對著陌生的床幔發愣。
3
我沒死,蕭珩竟不殺我麼?
緊接著一陣腳步聲傳來,蕭珩從外走進來,立在床邊看我:“醒了?”
他與夢中那個低著頭問我姓名的孩子不一樣了。
“為何不殺我?”
蕭珩眉頭一蹙,俯身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怎麼能就這麼輕易殺了你?往日種種你都忘了不成?我自是要報複回來的。”
我平靜地望著他:“報複嗎?我奉陪就是。”
蕭珩一僵,片刻後從唇間擠出一抹笑來,他突然一把扯著我的衣領將我抓起來,然後扣著我的後頸覆在我的唇上,我一驚,連忙推他。
從前就聽過報複人或許會將人囚禁起來淪為低賤的胯下之臣。
他此刻就死死攬著我,我動彈不得。
唇齒間是他的清潤梨香,他橫衝直撞咬破了我舌尖,血腥夾雜著梨香漫在口腔,刺激得我一身冷汗。
緊接著我被他重新壓回床榻,腰間一鬆,衣領瞬間鬆垮。
他拿過我的腰帶綁住我的雙手舉過頭頂,他掐著我的脖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李衍玉,你總是這樣波瀾不驚雲淡風輕,原也會害怕?”
“蕭珩,你瘋了嗎?”
他突然俯下身將腦袋埋進我脖頸,片刻後察覺一片濕涼,他哭了。
“早在你刺我那一劍時我就瘋了。”
我一陣無言,當年的確是我不顧情麵刺了他一劍。
早前還將我踩在地上的人現在竟然趴在我身上哭了,這感覺有些微妙,又有些不大自在。
我稍微動了動,卻被他死死攬腰抱著。
“阿玉當初拋下我時可曾有一刻後悔?”
若是知道他會打進宮來奪我權勢,我定是後悔當初隻是送走他而沒殺了他。
我不說話,他的手就往我衣襟裏鑽,我一個激靈,道:“沒有,蕭珩,你總不能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當個護衛。”
“可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真正想要什麼?我想要——”
我打斷他:“你當時還隻是個孩子,你可以不懂事,我不能。”
我哼笑一聲:“如今看來送你離開也是對的,不然你哪裏有本事打進宮來?”
他抬起頭來,眼底氤氳,話卻是如冰寒涼:“果然,你沒有半分後悔,我就該殺了你的。”
我迎上他冰冷的目光:“你想這般報複,我受著便是。”
蕭珩狠狠咬在我肩頭,我咬牙忍著一聲不吭。
左肩的傷裂開,血腥味撲鼻而來,蕭珩終於鬆開我,讓大夫給我處理傷口。
他抱著手倚在窗邊看大夫給我處理傷口:“小皇帝沒死,如今,我是攝政王。”
“都打進宮來了,還在乎是不是正統,是不是名正言順?”
他低低發笑:“你以為我是為了皇位?”
我挑眉:“難不成是羨慕我當過攝政公主,你便也要當個攝政王?”
他走過來一把按在我的傷處,鮮血又順著他的手流下來,“李衍玉,你別忘了你的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間,別惹我生氣。”
他鬆開我,轉身走出去。
大夫嚇得一身冷汗,顫顫巍巍又重新幫我處理傷口。
等他處理完,我拽住他的手,“敢問外頭局勢如何了?”
他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隻知道聖上無虞,平南王之子為攝政王,平南王正從淮陽趕來京城。”
他說完就匆匆離開了,我躺在榻上整理思路。
平南王?
蕭珩到底還是上了平南王的賊船。
4
平南王是前朝太子之弟,先帝時銷聲匿跡.
自幼帝登基後、才開始在人前顯露。
他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推翻幼帝複興亡朝。
蕭珩......原是平南王之子麼?
也難怪當年我一直查不出他的身世。
當初也正是意識到這一點,我這才安排了人將他送離京城。
帶他離京的是青雲觀的觀主,當初答應了我會帶蕭珩遠離是非之地,這麼多年來也按時給我寫信告知我蕭珩的境況,譬如蕭珩住在山中,及冠那年遇到了個心儀的姑娘,很快和那姑娘成親還有了孩子......
我不由冷笑,這老牛鼻子老道竟不遺餘力地寫信來騙了我這麼多年。
蕭珩蟄伏多年,附近已經掌握了京城,為何不殺了幼帝,自己以太子身份坐鎮京都,等著平南王?
蕭珩到底有何打算?
6
蕭珩很忙,忙到沒空來報複我。
我在他的府邸上慢慢將傷養好,暗地裏聯係了我的舊部。
再次見到蕭珩,我正在院中等待信鳥。
突然聽見背後傳來的腳步聲,我一驚,轉身就與來人撞個滿懷。
蕭珩一身酒氣地抱著我,將腦袋抵在我肩上。
細細算來,我已經有一個月沒見過他了。
他比我高了很多,記憶中他似乎還沒有我高。
他緊緊抱著我,低聲呢喃:“阿玉,原來你當攝政王這麼累嗎?”
一聲“阿玉”將我思緒拉回過去。
是從什麼時候他從喚我“小姐”改成了“阿玉”?
少年人性子孤僻,除了我之外不肯同任何人說話,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不逾矩,從不反駁。
有次下朝回府的路上,我瞧見蕭珩盯著一個拿著糖葫蘆的孩子發愣,那孩子的母親說:“小寶生辰快樂,回家娘給你煮長壽麵好不好?”
我抬手摸摸他的腦袋:“回府吧。”
他應了一聲,錯開了眼。
回府後我吩咐人給他做了碗麵送去,挑了塊玉質上乘的玉佩一並讓人送過去,帶了句“生辰快樂”給他。
夜裏臨就寢前我瞧見窗外有影子閃動,是蕭珩。
我開了門,讓他從門進來。
“怎麼了?”
蕭珩什麼話也沒說,上前抱住我,雙手緊緊環住我的腰。
他平日很有規矩也極有分寸,從不會這樣僭越,我低頭看著埋在我胸前的腦袋,抬手揉了揉,“怎麼了?”
“謝謝......阿玉。”
我一愣,沒反應過來他這聲“阿玉”他就轉身離開了。
我失笑,到底還是個孩子,一碗麵就能哄得人放下戒備。
翌日他又恢複往常,還是叫我“小姐”,但私下無人時會偷偷喚我“阿玉”。
我還不至於要同一個孩子計較,也就隨他去了。
“阿玉——”耳邊是蕭珩溫熱的鼻息,我的思緒被拉回來,我這才意識到,物是人非。
那個還沒有我高的孩子長大了。
我趁他抱著我,從他腰間摸到一把匕首藏入袖中,輕推了推他:“蕭珩?你該回去了。”
他動物似的蹭了蹭我,看來是醉得不輕,他說什麼都不肯放開我,抱著我喃喃自語。
“阿玉,你為什麼也不要我了?不是你帶我回家的嗎?”
“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能帶我回家。”
“小乞丐是沒有家的,可是阿玉你給了我有家的希望。”
“所以,你真的要拋下我嗎?”
我猛地一僵,蕭珩說最後一句話時口吻陡然變了,下一刻他死死拽住我的手腕,我下意識抬手拐擊他胸膛卻反被他一把製住,他用力扭著我的手臂將袖裏的刀拿出來。
我抬腿踢他,他後退一步死死盯著我。
“李衍玉,你還要再殺我一次嗎?”
他這副神色我太熟悉了,過去他也曾這樣看過我,在我當初一劍刺向他的時候。
7
我揉了揉被他扭疼的手腕,淡淡道:“鬧夠了嗎?”
“你將我困在這有什麼意義麼?”
他猛地上前將我推到樹幹上,不管不顧地來吻我,毫無章法,滿是怒意的撕咬,橫衝直撞地掠奪,他不像是在吻我,像是在殺我。
他死死掐著我的腰,像是要將我釘死在樹上。
下一刻他咬在我頸間,吻咬交加,好似我的脖頸是什麼好東西被他反複廝磨啃咬,他的手不知何時鑽進我的衣襟,冷得我一個激靈。
“蕭珩,你這麼恨我麼?”
他麵上紅暈漸褪,取而代之的是淡漠和叫人看不透的深沉:“怎麼不恨?你那一劍我差點就死了。”
“這便是你對我的報複麼?”
我歎一聲:“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若是報複你也太仁慈了些。”
蕭珩笑了:“你說得對,是太仁慈了。明日宮中設宴,你以我家眷身份出席如何?”
“讓人瞧瞧昔日高高在上,清冷淡漠的攝政公主成為我帳中人,你說他們會如何看你呢?”
我一言不發,隻是看著他。
他眼底卷著洶湧的怒意,卻不敢直視我。
我看著他負氣而去的背影歎了歎。
這麼心軟可不行,報複就該狠一些。
帳中人,他連床侍都不敢說,還怎麼殺我?
還怎麼坐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