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綁定了虐文女主係統。
我的愛人如果背叛我,我就會死。
我拒絕了林奕的表白。
可他苦追我三年,就差把心挖出來給我看了。
我終於下定決心答應他的表白。
可是,他還是移情別戀了。
而係統也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就要死了。
……
「我已經下飛機啦,快來接駕!」
我在行李轉盤旁站著等行李,心情很好地給林奕發消息。
可直到過了一個半小時,新出站的乘客換了一波又一波。
林奕都沒有回複一個字。
而就在剛剛,他卻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文案是簡短的兩個字「嘻嘻」。
配圖是在窗外拍的他做實驗的背影。
眉眼冷峭,輪廓利落,垂眼認真看著手中的錐形瓶,又濃又長的睫毛如鴉羽般垂下。
他平時從來不經營朋友圈。
底下有幾個男生打趣他怎麼石頭開花發照片。
我卻發現窗框右下角不起眼的位置,放了個小小的粉色手機。
我對那個手機殼的印象很深,因為他上個月跟我提過。
追他兩年的那個學妹陶月月,和我買了同款。
這一刻我腦子裏忽然像有電流閃過一般。
腦子裏立馬就浮現出陶月月拿著林奕手機偷笑著發朋友圈的場景。
當即撥通了電話。
可電話打過去,卻是機械冰冷的忙音。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Sorry!Thenumberyoudialed......」
直到晚上九點鐘,林奕才滿臉疲憊地出現在酒店門口。
手裏捧著一束已經不怎麼鮮活的荔枝玫瑰。
花束中斜斜插著一個帶花店logo的賀卡,筆跡潦草地寫著:
「致宋佳期。」
此時距離我下飛機已經過了四個小時。
「乖乖,對不起,我今天實在太忙了。」
他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將我擁入懷中。
整個人像突然泄了力一般靠在我身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雙臂修長,將我緊緊圈在懷中。
我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雪鬆氣息,卻摻雜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甜香。
「隻有對不起嗎?沒有別的要解釋?」
他愣了一瞬,雙手將我鬆開。
「最近學校那邊新開了一家泰餐,我明天帶你去吃好不好?」
我輕輕掙脫他的懷抱,房間的大燈開關被我不小心撞到,四周隻剩下昏暗的燈帶。
在昏黃的燈光下,我看見的不再是他浸滿愛意的雙眸。
而是躲閃與心虛。
我內心忽地湧上一股失望與空虛。
在我見到陶月月的那一刻,這種感覺達到了頂峰。
*
「你是林奕的女朋友吧,我是陶月月,你好!」
陶月月像隻兔子一樣輕快地蹦到林奕身邊,與他一同站在我的對麵。
一頭金棕色的蛋卷柔順漂亮,笑眼彎彎,露出的虎牙平添一分狡黠。
「林奕都告訴我了,真對不起,昨天硬拉著他陪我在實驗室碼了一天報告,害得你等那麼久,作為賠罪,今天這頓我請客!」
她爽朗地擠開林奕拉著我的手往前走,全然不顧我錯愕的神情。
昨晚林奕說好帶我去吃那家新開的泰餐。
卻沒告訴我陶月月也在。
平心而論,她長得很好看。
在榕城大學的化學院是出了名的美女。
可是這張笑臉橫亙在我和林奕之間,就像隔開了一整個銀河。
她在我身邊嘰嘰喳喳地介紹著這家餐廳的菜品,每一句都聽得我無比刺耳。
「林奕說你不愛吃海鮮,其實這家的香茅雞和咖喱也特別好吃,我倆來吃過好多次,全都替你試過啦!
「林奕,你有什麼要點的嗎?算了算了,今天是給佳期接風,你一邊去。」
起初林奕還顧及我的臉色。
在看到我沒什麼反應後,直接就和陶月月高談闊論。
他們談比賽談實驗,全是我聽不懂的名詞術語。
兩個人笑意盈盈地注視著對方,在各自擅長的領域兩眼放光。
我卻什麼也插不進去。
更可笑的是,我和陶月月的碟子裏兩小堆蝦仁,全是林奕一人一隻端平水剝出來的。
而陶月月「為了不讓我尷尬」,在他們每次聊得正歡的時候都要刻意問我一句。
這頓飯吃得荒唐。
陶月月和林奕相對坐,坐在林奕身邊的我像個第三者。
就當我想吃完這頓飯和林奕好好談談時。
陶月月卻撒嬌著挽起我的手腕說。
「佳期,我們去逛街吧!我最喜歡和漂亮姐姐玩了,哪像林奕那個傻子,一點也不解風情。
「我都跟他說好啦,讓他給我們拎包!」
這一路上我像是被人架著走的小醜。
陶月月一遍一遍逼近我底線般的試探,恰巧也是我不相信、不死心,給林奕的機會。
就像從前他追求我,一遍一遍向我剖白真心時一樣。
我知道這樣不對,在陶月月出現的那一刻,我應該轉身就走。
可我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固執地叫囂:「或許他有苦衷呢?」
就像是一種執念。
*
我被綁定虐文女主係統這件事,我是在十歲那年知道的。
當時我不以為意,甚至以為這件事很酷。
直到後來接觸到網絡小說。
我那些像噩夢一樣拚命度過的時光,被他們當做無腦愛情故事的背景板踩在腳下。
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離世。
隻有外婆和我相依為命。
本以為上了大學會讓外婆輕鬆一些。
可就在我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外婆的胃癌確診單也遞到了我的手上。
那天的回憶像燒紅的鐵。
每每回想一次,好不容易愈合的爛肉就會被牽動神經。
也就是那個時候,林奕開始主動聯係我。
他在榕城,我在深城。
相隔千裏的距離,卻被他一次次的顛簸飛行拉得越來越近。
他就像熱烈溫暖的太陽,日複一日地照常升起。
將我孤獨麻木的心一點一點拉回愛意包圍的溫床。
在他表白了一次又一次後,我再也沒辦法狠下心拒絕。
「佳期,我想以愛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對你好。」
當時我們正在江邊散步。
岸上的高樓大廈霓虹燈光閃爍,影子投射到江麵,波光粼粼,像盛滿了星星。
林奕輕輕牽起我的手,緩緩半跪下。
那一刻我的心就像煙花炸開的江麵,掀起顫抖的漣漪,又欣然接受了盛大的心動。
而就在我們在一起兩周年的時候,他主動提出想陪我去看看外婆。
外婆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
我每天眼一閉就是她丟下我離開的場麵。
哭幹了淚,像行屍走肉。
雖然有小姨一家負擔外婆的醫藥費,但我還是拚了命兼職工作。
林奕偷偷替我買了回榕城的機票,第一次和我一起去見了重病的外婆。
「我不願意看你一直難過,佳期,這些事都該是我們共同麵對的。」
外婆做完手術沒力氣,想和我說話,卻隻能發出一些零碎的氣聲。
我在一旁別過頭,偷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餘光卻瞥見他忽然蹲下,到外婆的床邊側過臉。
外婆的手在他臉上輕輕蹭了又蹭。
「我看外婆想跟我說話,想走近一點,怕她看不清。」
「外婆,你放心治病,佳期這邊有我呢。」
林奕指著外婆的手轉頭對我傻樂,我清楚地看見了外婆眼角劃過一滴淚。
我的心一瞬間好像被什麼東西密密麻麻地爬滿。
來不及擦幹眼淚,哭著哭著笑了出來。
即便真心瞬息萬變,可我真的會為了這些難以忘懷的瞬間,原諒林奕無數次。
我以為我們會永遠這樣下去。
可永遠太遠,意外總比明天捷足先登。
*
送走了陶月月,我和林奕終於有了獨處的時間。
我們牽著手走在空曠的馬路上。
我努力想找話題,盡管他每一句都有回應,但眼神從沒從手機屏幕上挪開。
甚至有時還會寵溺地笑笑,回過神來後心虛地瞥一眼我的臉色。
我對林奕說我想看看他手機。
可他卻像哪根筋搭錯了一樣,突然間就對我劈頭蓋臉地數落。
「佳期,你現在怎麼也學會網上那一套了?」
他大概知道我從來不查手機,所以在我麵前這般肆無忌憚。
嘴上聽著像在開玩笑,實際上遲疑的表情早就將他出賣。
「就是看看你在玩什麼,不會這麼小氣吧?」
他支吾著想岔開話題,可我卻沒想放棄。
「我不是不想給你看,可是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如果我現在把手機給你,你不是逮著一個毛病就要往我頭上扣嗎?
佳期,我知道你介意陶月月和我的關係,但是她追了我那麼久,我要是想有什麼早就和她在一起了,你為什麼就是想不明白呢?
拋開情感問題,陶月月和我就是普通的搭檔關係,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林奕並沒有疾言厲色。
但正是這種平靜,恰好放大了每一個字的所有情緒。
「可是你現在不就是心虛在逃避嗎?」
「你看,我給你看了你會這麼說,我不給你看你也會這麼說,那我有什麼辦法?你要這樣想就隨便你。」
林奕輕飄飄地丟下一句「隨便你」,頭也不回地將我丟在了無人的街道。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後悔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可我找不到為他開脫的理由。
消息的震動音一遍又一遍在我腦海回蕩。
他明明牽著我的手,我卻好似抓著一陣邊走邊散的風。
就在這時,係統的聲音久違地響起。
「警告宿主,林奕愛意值下降,目前隻有89%。若愛意值降到80%以下,宿主將會麵臨生命危險!
「快去追上他,他正在氣頭上,愛意值浮動劇烈,隻要你服個軟,一定可以穩定下來!
「宿主,保命最重要!」
係統焦急的警告聲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此刻我的大腦像被病毒入侵,旋轉的紅色警示燈和尖銳急切的警報聲亂成一片。
就像有人打開了我的頭顱在裏麵瘋狂攪拌。
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忽然,手機鈴聲在口袋中嗡嗡響起,我哆嗦著按下接聽鍵。
想在徹底脫力前尋求最後的幫助。
電話那頭,卻傳來陶月月歡快的聲音。
「佳期,林奕和你在一塊嗎?我給他發消息他不回,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誒?林奕!
「先不說啦佳期,我看到他啦,謝謝你接我電話哦,回見~」
*
我徹底失去意識前,隻記得係統提醒我虐文橋段正在持續生效。
再次醒來,人已經在醫院。
聽護士說是路邊散步的一對老夫婦發現,將我送了過來。
我滿懷歉意地去向那對老夫婦道謝,回病房的路上卻碰見交費回來的小姨。
她急匆匆地向我走過來,臉氣得通紅。
「你這死孩子,怎麼一個人往那麼偏僻的地方跑?
「要不是別人心善,你現在哭都沒地方哭去!
「你還有一年就畢業了,還這麼不省心,十幾年書白讀了!」
「對不起。」
小姨眼圈一紅,別過頭抹了把臉,又重新牽起我的手。
「沒有怪你,是我說話太著急了。
「佳期,如果你出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姨陪我走回病房,一路上故作輕鬆地問我想吃什麼。
轉彎時,我卻看到她悄悄背過身掃了一眼微信餘額。
小姨身體不好,如今快四十歲還沒有孩子。
一直將我視如己出。
可是她婆家一直逼著她「傳宗接代」。
看中醫、做試管嬰兒、掛專家號,前後已經花了將近十萬。
而這兩年外婆又被查出癌症,醫藥費的擔子幾乎全掛在他們身上。
小姨現在不僅沒有存款,身上還負著大幾萬的債。
她讓我躺回床上,躬下身子仔仔細細為我掖好被角。
溫聲囑咐我好生休息。
而就在她低下頭時,我卻發現她頭頂怎麼梳都蓋不住的白發。
我記憶中的小姨,一直是媽媽在世時,時髦自信的模樣。
可爸爸媽媽一走,好像連小姨的時髦自信一並帶走了。
她從沒向我訴過苦,但我知道她把所有的希望,和對媽媽的懷念,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我有小姨和外婆,我不是沒人愛的孩子,我不能死。
我將存下的一萬塊錢交給了小姨,她抱著我在病房痛哭。
其間林奕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
我手機因為靜音沒能接到。
直到小姨走後才發現。
除了電話、短信、微信、QQ,甚至支付寶,他都發了瘋一樣向我道歉。
「對不起佳期,你別不要我,我已經和陶月月說清楚了。
「昨天走在路上我越想越覺得我混蛋,我明明知道你現在受著多大的委屈。
「但我偏偏跟個混蛋一樣往你傷口上戳。
「我向外婆承諾過會好好照顧你,我知道隻有你才是最愛我的人,我不能沒有你。
「佳期,求求你見我一麵。
「你別不要我,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的。」
看完這些信息,一時間複雜的情感像一團亂麻將我整個人團團圍住。
我不知道怎麼麵對林奕。
他說他不能沒有我,可明明昨晚將我拋棄的人也是他。
「宿主,快打回去呀!這是你和林奕破冰的最佳時機!
「萬一晚了他又改變主意,這好感又難刷回去了!
「快去挽回他!保命最重要啊!」
係統在我腦海中喋喋不休。
掙紮片刻後,我終於還是選擇撥通林奕的電話。
即便我現在理不清對他的感情,我內心深處還抱有可笑的期待。
可我打了回去,卻沒人接聽。
本以為他那會兒在忙。
直到半個小時後,我第二個電話打過去還是沒人接聽。
就在電話即將自動掛斷時,那邊嘈雜的聲音傳來,我才發現接通了。
可那頭並沒有林奕回應的聲音。
或者說他好像並不知道接聽了這通電話。
因為他正和陶月月聊得火熱,字裏行間都是對我的嫌棄。
他們似乎在網吧。
我默不作聲地點開了通話錄音。
*
「林奕,你就是太縱容她了,如果換作我,我肯定不會因為一個女性朋友跟你吵。
「連我這個女生都看不下去了,哪有女朋友限製自己男朋友人際交往的?
「你對她這麼好,難道她對你一點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嗎?」
陶月月在那邊喋喋不休地吐槽。
林奕卻沉默地聽著,甚至還附和幾句。
「哎你記得去年她給你的那個生日禮物嗎?哎喲真的笑死我了,沒錢能不能別談戀愛啊。
「搞那個什麼安靜書,亂七八糟貼些照片寫點字就是生日禮物了。
「還沒我去海底撈吃個飯,店家送的東西有意思。
「誒對,那個什麼立體信,爛得要死,我就輕輕扯一下,直接散架了!
「哈哈哈,做的什麼東西?快快有人打我快撲他!
「愛死你啦!」
林奕的笑聲低低地從電話那頭傳來。
不知道笑的是遊戲還是我的禮物。
這一刻我忽然有些絕望。
安靜書和立體信這些手工製品確實不值錢。
可我當時還給他送了一個索尼的耳機。
他知道我家裏情況不好,對我說禮物不需要貴重,心意比什麼都重要。
可我還是咬咬牙將他喜歡的耳機買下。
他說他室友過生日收到了女朋友做的安靜書,很精致很羨慕。
我暗暗記下,搜著教程做了整整三天。
寫信的時候為了看著工整不錯字,我寫寫改改謄了不知道多少遍。
收到快遞時他激動得跟個孩子一樣,騎著車還給我打視頻電話。
那時他捧著我做的安靜書,跟捧著一塊稀世珍寶一樣。
一邊翻一邊哭。
一米八幾的大高個,蹲在地上哭得眼淚鼻涕糊滿臉,跟個幼兒園小孩一樣抽抽搭搭。
仿佛喪失了語言功能,反反複複地抱著書對我說老婆這輩子能認識你是我最大的福氣。
跟他室友一遍遍炫耀,將每一頁都拍下放到了所有社交平台置頂。
他說他要好好保存起來,等以後我們結婚了,就裱起來掛在結婚照旁邊。
那時候他的未來,是清楚地將我計劃在內的。
可他當初那樣珍視的禮物,卻被陶月月輕飄飄的一句「輕輕扯一下」,扯向了破碎的結局。
「別這樣說,佳期挺用心的。
「其實我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不是錢,她性格太獨立要強了。
「而且她那個外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結婚了還要一直像現在這樣在醫院耗著,真的會讓我很難辦。」
「早死早超生唄。
「林奕,實話說,你也不喜歡她了對嗎?」
陶月月試探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片刻沉默後,林奕支吾地開了口:
「我......」
下一秒電話卻猛然間被掛斷,沒有一絲預兆。
我已經不期待他的回答了。
五分三十八秒的通話記錄,口口聲聲承諾要永遠對我好的林奕,任由陶月月將我對他赤誠相待的三年貶得一文不值。
我的真心成為他們調情的玩笑。
連我的外婆都能成為他們侮辱的談資。
「宿主!你千萬別想不開!隻要他不出軌不跟你提分手,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係統焦急的聲音再一次在腦海中響起。
劇烈的疼痛再次席卷我的大腦。
我跌跌撞撞衝到醫院的廁所隔間。
抬眼間瞥到牆上那些被塗塗改改的廣告電話。
此刻我的身體承受著巨大的疼痛,但腦子卻一瞬間變得異常清醒。
如果我這輩子就是為了圍繞著男人這些糟心的破事糾纏。
輾轉顛簸與命運抗爭,無論如何都要淪為這段破爛感情的附庸。
為什麼我還要委曲求全?
我有健全的手腳,有正常的頭腦,我每天都在為了我自己和家人拚命努力生活,為這段感情的未來精打細算。
如今卻告訴我,即便我是受害者,也要不顧一切地向傷害我的人低頭。
憑什麼?
我的人生已經走進了四麵漆黑的無底深淵,向前是死,後退也是。
死不過兩眼一閉,但我不能就這樣拋棄小姨和外婆。
我要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