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救顧之川,我成了啞巴。
他說過會保護我,卻在我被為難時視而不見,冷漠離開。
轉頭和欺負過我的校花談起戀愛。
我不再對他抱有幻想,努力尋醫治療嗓子。
可顧之川卻後悔了。
他當著學校禮堂幾千人的麵,紅著眼睛哽咽。
「薑茉,我還在原地等你,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台下校草霸道地把我摟在懷裏,麵色不快地看著顧之川。
「怪不得茉茉不願意提起你,原來是之前談了一個案底。」
*
我兼職完已經快過了學校的宵禁時間。
路過昏暗的小巷子我加快腳步。
下一秒。
拐角處走出一個人影,擋住我的去路。
我想要繞過他,他卻也跟著我動。
我沉下眉頭,在手機上飛快打字。
【你要幹什麼?我男朋友來接我了,馬上就到了。】
擋著的男人嗤笑一聲,隨後,我的身後又走出幾個男人。
我意識到不妙,準備報警。
手機卻被拍在地上。
他們將我圍在牆角。
「我們不想幹什麼,就是想聽聽啞巴叫。」
我不願意屈服,推開身前的人準備離開。
那人卻順勢跌坐在地上。
我的胳膊被兩個男生抓住,他們倒打一耙。
「你怎麼推我兄弟呢。」
我拚命掙脫,急得眼眶濕潤。
「真的,你叫兩聲,我們就放了你。」
他們說著,其他的人還附和著笑出聲。
我咬緊牙關,絕不發出任何聲音。
直到我遠遠地看到顧之川的身影,我焦急地想要發出聲音。
破損的聲帶裏。
發出漏氣似的、嘶啞難聽的呼聲。
「嗚——嗬嗬——!」
我想提醒他快跑,不要過來。
看著顧之川毫無察覺的樣子,我的叫聲越來越大,不斷地掙紮。
「啊啊啊——!」
顧川之走進巷子時,抓住我的男生鬆開了手。
我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緩了兩秒,我立刻爬起來拉住顧之川的手,擋在他身前。
「啪~啪~啪~」
穿著紅裙子的女孩拍著手從角落走出來。
我認識她,她是我們學校有名的校花。
「原來啞巴是這麼叫的,顧之川,這麼難聽你是怎麼忍得了的。」
我愣在原地,慢慢鬆開拉住顧之川的手,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我打著手語問他。
【顧之川,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謝嬌誇張地大笑:「顧之川,你不給你的小女朋友翻譯一下嗎?」
顧之川沒有理謝嬌,也沒有看我。
他丟下一句無聊,轉過身冷漠離開。
*
謝嬌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後,抱著胸離開。
轉眼,巷子裏就剩下我一個人。
我撿起地上的手機,機械般地朝著學校走。
顧之川就站在學校門口。
見到我他下意識抱怨。
「怎麼這麼慢,保安大叔......」
我抬起臉,滿臉淚痕地看著他。
固執地用手語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學校裏大名鼎鼎的校花怎麼會知道我幾點結束兼職,又怎麼會知道我會走哪條路。
明明已經猜到結局,可我還是想要一個解釋。
顧之川蹙起眉頭。
「他們不是沒有對你做什麼嗎?」
【我是為了救你才變成這樣的。】
「薑茉,我很累。我已經護了你整整五年,你還要困住我一輩子嗎?」
「啪——」
我用力伸手,一個巴掌扇到了顧之川臉上。
青梅竹馬十餘年,我第一次對眼前這個人感到陌生。
【我們分手吧。】
我和顧之川是青梅竹馬的鄰居。
高一那年。
我們住的筒子樓裏,有人在家給電瓶車充電,致使火災。
我衝進隔壁,救出了被困的顧之川,卻永遠地失去了我的聲音。
那時。
顧之川聲音發顫,卻又堅定道。
「薑茉,從今以後,我保護你。」
......
顧之川被我扇得臉上滲出血絲。
他用舌尖頂了頂腮,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想分手,可以啊,等你什麼時候能開口說出分手兩個字我就同意。」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蹲在地上壓住自己的心口,心臟密密麻麻地痛,痛得我直不起身子。
保安大叔走到我身邊,把我扶了起來。
我抹掉眼淚,對著他打手語。
【謝謝,對不起,耽誤您的時間了。】
保安大叔拍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好孩子,快回去睡覺吧。」
*
雖然和顧之川之間還是一團亂麻。
但我無暇傷春悲秋。
六月將近。
我正忙著準備報名保研夏令營。
教務處的行政老師神出鬼沒,好不容易等到他蓋上章的那天,是報名申請提交的截止日期。
我又連忙趕到計算機學院樓。
空蕩的走廊,牆壁上掛著成績表。
我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
努力了三年,績點排名第一。
要是因為提交報名表出了問題而不能參加夏令營,那可真是無處說理。
我在辦公室門口等老師回來,卻看見了顧之川。
他從實驗室走出來。
「薑茉,你怎麼在這?」
說著,他蹙起眉頭:「你不是說分手嗎?怎麼又來這堵我?」
懶得理他,我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誰知他卻直接走到我身後。
一把抽走了我手裏的保研夏令營申請表。
我立刻踮起腳去夠。
顧之川一米八的身高,再加上舉起手臂,我根本夠不到。
隻能麵色不善地瞪著他。
看我皺眉,顧之川微微勾唇,揉了揉我的頭發。
他語氣輕快,仿佛默認了我們倆都忘記了之前的事情。
「表情這麼苦大仇深,還在生氣?氣性這麼大,怕是隻有我能受得了。」
我踹了他一腳,他笑著閃躲。
可下一秒,顧之川看到了申請表的內容。
「保研夏令營申請表?」
他神色一變。
「......薑茉,我不能讓你提交這份申請。」
入目的,是他鋒利的下頜。
......什麼意思?
我內心不祥的預感升起。
顧之川收起玩笑的表情,壓著眉頭,十分嚴肅。
「謝嬌也想保研,她也報了夏令營。她的申請已經提交上去了,但是按照往年的人數來看,她的名次還差一位。
「所以,薑茉,你必須放棄。」
我聽得目瞪口呆。
......憑什麼?
憑什麼我要為了謝嬌,放棄我參加夏令營的資格?!
可是。
「嘶啦——」一聲。
顧之川撕掉了我的保研夏令營申請表。
*
在高一那年,失去聲音後。
我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去學校,而是留在家裏自己看書。
直到期中考試,我退步了一百名。
那天,顧之川冒著大雨從學校趕到我家,將我家的門敲得砰砰直響。
我開了門,他渾身濕透,大喘著氣。
「明天起,你和我去學校,跟著老師一起複習!」
我猶豫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搖頭。
我變成啞巴的事情,已經在高中裏傳開了。
「不能說話又怎麼樣,你難道要因為別人笑話你,就放棄自己的前途嗎?!」
他將濕淋淋的額發捋上去,露出鋒利英俊的麵容。
「......薑茉,跟我走!」
來到學校,顧之川和教室後排那些嘲笑欺負我的小混混,打了一架。
老師在走廊上訓斥他。
他滿不在乎,隔著窗戶偷偷對我笑。
在他的保護下,我回到學校,和大家一起跟著老師複習。
最後,經過兩年的努力。
我和顧之川一起考上了本地的這所985大學。
......
紙張碎裂的聲音,震動著我的耳膜。
白色的碎片紛紛揚揚落下,無聲又緩慢。
17歲的顧之川為了我的前途,和別人大打一架。
可23歲的他,卻為了另一個女孩的前途,要求我做出退讓。
原來,愛和不愛,差別真的很明顯。
我的眼睛開始發燙。
我明明早就選好了心儀的導師和心儀的課題組。
滿心期待著在夏令營的時候,和導師的第一次見麵。
如今,這一切。
都被顧之川毀了。
走廊有腳步聲響起。
是學院負責夏令營報名的老師回來了。
老師走進辦公室,拿著一遝夏令營的申請書走了出來,要去遞交申請。
我猛地推開顧之川,正要走過去找老師幫忙,但被他牢牢地緊箍著手腕。
顧之川的側臉掩藏在陰影裏,神情晦澀。
「薑茉,別怪我。」
他一隻手抓著我的兩隻手腕,另一隻手牢牢捂著我的嘴。
從背後看,我們是一對親密相擁的情侶。
我狠狠咬著顧之川捂著我的手指,用牙尖來回磨。
放開我!
可顧之川疼得雙眼發紅,卻仍不肯鬆手。
老師朝我們越走越近,瞄了我們一眼,又繼續走開。
皮鞋踢踏在地上的聲音漸漸遠去。
等到我被顧之川鬆開的時候。
我渾身失力,跌坐在地。
過了許久。
才顫抖著手,去撿地上那些申請表的白紙碎片。
*
顧之川用手抬起我的下巴。
粗糲的拇指在我的唇上來回撫摸。
「乖,聽話。保研夏令營是要麵試的。你又沒有辦法開口說話,怎麼麵試?倒不如讓給謝嬌,她更需要這個機會。」
他懂什麼。
我已經預約到了國內喉科的手術專家,去做聲帶手術。
醫生說。
我是很有可能能夠恢複聲音的!
顧之川,你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自作主張撕了我的報名表。
真是高高在上啊。
我把他的手從我嘴上拿下,惡狠狠地擦了幾下我的唇。
我嫌臟。
然後,我帶著拚湊好的報名表去找了剛才那位學院老師。
卻被告知報名表已經上交了。
一切,已經無力回天。
......
下午有課。
我強打著精神。
聽實驗老師提到,接下來需要完成小組作業。
我在班裏的人緣不好。
小組作業總是剩下的那個。
班裏的同學很快組好隊,討論起來。
整個教室裏都是低沉的嗡鳴。
又吵又燥。
我坐在人群中間,像是一座沉浮的孤島。
以往顧之川都會在這個時候,主動走向被孤立的我。
這次也不例外。
隻是,今天他帶上了謝嬌。
「薑茉,我們一組。」
他不容拒絕道。
我卻拿起寫好的紙條,一一走到不同的同學身邊,將紙條遞出去。
【小組作業,可以和我一組嗎?】
有人詫異,有人刻薄地上下打量我,但最終我得到的答案都是拒絕。
「呦,學霸還需要找我們一組啊?」
蟬鳴吱哇刺耳。
偌大的教室,我卻覺得有點窒息。
顧之川抱臂站在我的座位上看我出醜,似是耐心告罄。
「薑茉,除了我,還能有誰願意和你一組?
「過來,別讓我說第二遍。」
我沒有理他。
而是站在從未有過交集的校草麵前。
校草抬起頭,露出骨相極佳的優越麵容。
他看到了那張紙條。
「可以。」
他說。
聽到校草的話,顧之川的臉黑了一瞬。
我將座椅骨碌碌地推到校草身邊。
可偏偏這時。
我隔壁桌的同學突然後退一步,帶動我的椅子,將我往前一撞。
一瞬間。
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朝前一撲,雙手按在校草的胸膛上。
校草小臂緊實。
穩穩扶著我的腰。
*
摔倒的那一刻。
我的餘光看見顧之川也向我伸了手。
等我從校草懷裏站起後。
他麵色不善地握拳,胸膛隨著呼吸起伏。
謝嬌拉著他,諷刺道:
「走吧,人家學霸不願意和我們一組。果然有些人被孤立是有原因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顧之川,下次可別再好心和她組隊了,看看,人家可不領情。」
願意和謝嬌、顧之川組隊的人很多,並不缺我一個。
很快,他們就組成了一個6人的小組。
而我的小組隻有3個人,分別是我、校草商淮和他的室友魚哥。
商淮拉了個群,在群裏發起消息。
這是一幅很神奇的景象。
明明三個人麵對麵坐著,但卻在用電腦聊天。
魚哥:【聽說你是你們專業第一?很厲害。】
我:【謝謝。】
我和商淮的交集並不算多,沒想到他會私聊問我和顧之川的事。
【你和顧之川怎麼了?】
我抿了抿唇,回複道:
【我們分手了。】
商淮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心情不錯。
我這時發現他的頭像是純黑的,和我認識的一個網友有點像。
那個網友叫S.H。
是他幫我聯係到了喉科專家,我才得以預約手術。
自從認識S.H的這些年來。
他幫了我很多,總在網上鼓勵我。
【一個優秀者,隻要存在,就會成為那些心存嫉妒的不優秀者的眼中釘。】
【你不用費力去迎合任何人,更不用活在別人對你的評價裏。】
自從失聲之後,人類的動物性在我周圍體現得淋漓盡致。
無法開口的弱點,使我成為被剝離主體性的客體,隻能被凝視,被評判。
在每一個不甘和委屈的夜晚。
我都是靠咀嚼著他的這些話,消化著我被孤立被排擠的負麵情緒,將眼淚和血往肚子裏吞的。
我一直很感激他。
不過,哪有這麼巧。
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
我們小組的效率很高。
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做了將近五分之一的工作。
說實話。
這可比和顧之川組隊輕鬆多了。
晚上。
我回到女寢樓下,卻被一個高大的黑影攔住。
來人正是顧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