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陸辭的第五年,他的白月光重新出現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我讓位,包括陸辭。
我讓了。
陸辭卻瘋了。
1
那天是我的生日,說好陪我的陸辭卻不見了,我坐在空蕩蕩的餐桌前,給陸辭打電話。
電話接通,卻是陸辭先開了口,他一向清冷的聲音中多了些急促:「阿簡,我有個朋友從國外回來了,今天就晚點回家,好嗎?」
我望著餐桌對麵空蕩蕩的椅子。
「好。」
電話裏傳來盲音,我獨自切開了蛋糕,在空蕩的別墅中為自己唱起了生日歌。
我知道,今晚他不會回來了。
2
這是我和陸辭結婚的第五年,也是我進入這個圈子的第十年。
從一個鄉下的土丫頭變身成為富豪千金,我隻花了不到十天的時間,之後又過了幾年,我順理成章地嫁給陸辭,是聯姻。
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愛陸辭。
最開始的一年,陸辭對我很冷淡,但我盡力扮演好了一個賢惠的妻子,終於慢慢焐熱了這塊冰。
日複一日的生活,是個溫馨平淡的美夢。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還知道,今天,陸辭的白月光回國了。
所以他拋下了我,去見他苦苦思念的那個人。
3
陸辭果然一夜未歸。
我在客廳等了他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才被他的進門聲吵醒。
「阿簡,你怎麼睡在這兒?」
逆光站著的男人身姿挺拔,語調中有一些不易察覺的柔和:「也不怕著涼了。」
「太困了,不小心就睡著了。」
我望著他,笑了笑。
男人嗯了一聲,脫下外套放在沙發上,遞給我一個細長的盒子,「昨天太晚了,就沒有趕回來,抱歉。」
外套上有很淡、很淡的香水味。
「沒關係。」我體諒地笑笑:「朋友多年不見,玩起來忘了時間也很正常。」
陸辭躲開了我的視線。
「生日快樂,阿簡。」
4
生日過後的第二天,陸辭的生日禮物姍姍來遲,我打開盒子,裏麵放著一條翡翠項鏈,觸手生溫,質地瑩潤,想來價值不菲。
「知道你不喜歡鑽石,所以特意選了一條翡翠的。」陸辭坐在我的旁邊,柔聲道:「喜歡嗎?」
我點點頭:「謝謝。」
我的確不喜歡鑽石。
可是陸辭忘了,我也不喜歡翡翠。
喜歡翡翠的是蘇朝,那個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5
又過了幾天,我回了一趟娘家,見到了蘇朝。
蘇朝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不同的是,她從出生起就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如果不是十年前意外失蹤後被宣告死亡,父親也根本不會想起他還有我這個女兒。
父親不想錯過和陸辭聯姻的機會,所以我頂替她,成了蘇家新的大小姐,嫁給了陸辭。
可是現在,蘇朝複活了。
家裏的客廳裏,我和蘇朝並排坐在沙發上,彼此之間保持著梳理的距離。
蘇朝穿著款式簡單的白色長裙,看上去纖弱無害,她朝我笑笑:「你好呀,阿簡,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線下見麵吧?」
我無聲地點點頭。
「昨晚陸辭喝了點酒,又那麼晚了,我就沒讓他回家,阿簡,你不會介意的吧?」蘇朝繼續說:「對了,我幫他給你選了一份翡翠首飾,你應該收到了吧?」
蘇朝明媚的笑容像一把尖刀插在我的心上。
原來如此。
那根本不是陸辭送我的生日禮物,那是蘇朝給我的下馬威。
她回來了,我應該讓位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實。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臟一直在絞痛?
6
我不想離開陸辭。
我想問問陸辭關於翡翠的事,但我不像蘇朝,不會拐彎抹角的撒嬌,隻能直截了當的問他:「陸辭,你前幾天送我的翡翠,是蘇朝幫你挑的嗎?」
「是。」陸辭承認的很爽快,他看著我,眉目舒展,露出一個笑容:「蘇朝說你會喜歡的,對了阿簡,我還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他不由分說的牽起我的手,拉著我往家裏的後花園走去,陸辭的手掌心和我的手掌心觸碰在一起,他的手掌寬大,幹燥又溫暖。
「怎麼了?」我問。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陸辭回頭,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聽見了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音,還有淡淡的花香味,陸辭的氣息貼在我的耳邊,他的聲音低沉又性感。
他說,生日快樂,阿簡。
後花園裏盛開著的是大片大片的紅玫瑰,蛋糕的甜香傳來,他拉著我走進花叢的中央,親手為我戴上了那串翡翠項鏈。
他說,他要為我補辦生日。
我抱著他,笑著流了好久的眼淚。
7
隻是我沒想到,美夢的碎裂會來的如此突然。
迎接蘇朝的歡迎宴會上,她掉進了酒店的噴泉裏。
而當時,隻有我在她的身邊。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噴泉周圍已經簇擁起了黑壓壓的人群,渾身濕淋淋的蘇朝裹著浴巾坐在旁邊,而陸辭在旁邊陪著她。
我的老公在陪著另外一個女人。
而我是將那個女人推下水的唯一嫌疑人。
「蘇簡,你現在承認的話,我們還可以考慮私了,要是你一直死鴨子嘴硬,那我們就隻能報警了。」
人群已經開始不耐煩,他們催促著我承認推蘇朝下水的罪行,我卻仿佛什麼都沒聽到,隻是穿過重重的人群,望著站在那裏的陸辭。
他低沉的聲音一如既往,說出來的話語卻讓我如墜冰窟。
「沒事的,阿簡。」他低聲說:「我相信這隻是一次意外,你不是故意的。」
他甚至沒有問我一句為什麼。
在那一瞬間,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碎裂了。
沒有人相信我,包括和我朝夕相處了五年的老公。
我抬起頭,逼回了眼中已經在積蓄的淚水,「那就報警吧,查監控。」
低下頭的時候,我看見蘇朝朝我微笑。
9
蘇朝贏了。
跳下噴泉之前,她回頭看著我,笑得肆意,她說:「蘇簡,你相不相信,所有人都會覺得是你推我下水,包括陸辭?」
她是對的。
警察查了監控,證實蘇朝是自己不小心掉進去的,但我和蘇朝都知道,這個結果本來也就不重要。
她贏了,我和陸辭五年的夫妻情分,終究還是比不上青梅竹馬的白月光。
我的心終於死了。
10
下個月就是我和陸辭的五周年紀念日。
陸辭說,要帶我去海島度假。
晚上睡前,他靠在床頭,一隻手攬著我的腰,和我一起翻看備選的目的地。
他翻一個,我就說一次好。
蘇朝落水的事情過後,我和陸辭之間的關係表麵上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我知道,已經有什麼永遠的改變了。
也許是敷衍的有些明顯,在我連續說了幾個好之後,陸辭皺了皺眉,有些無奈:「阿簡,你認真一些。」
他說:「這是我們的五周年,我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
是啊,這是我們的五周年。
我慢慢翻過一頁,指著一個澳洲的小島:「那就這個吧。」
「澳洲啊。」陸辭看清了地點,也笑了:「說起來,我以前還答應過你,等有空了帶你去澳洲玩玩。」
「是啊。」我點點頭:「好幾年前的事了,沒想到你還記得。」
「答應老婆的事,當然不能忘。」
我垂下眼,放開被我攥緊的床單。
他還沒忘,可我們已經沒有五周年了。
11
第二天,我帶著陸辭回了一趟父親家。
蘇朝也在。
她前幾年失憶流落國外,最近剛剛恢複記憶回國,還正在努力適應國內的生活,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不過今天這樣的情況,就算是她不在,也是要被喊回來的。
父親沒有過多廢話,坐下沒多久,便談起了正事:「阿辭,你和阿簡結婚,也快五年了吧?」
「下個月就是五周年。」陸辭說:「我打算帶阿簡去澳洲度假。」
「這樣啊。」父親笑了下:「你和阿簡的感情還好吧?這孩子性子倔,有時候難免讓你生氣,不像朝朝,從小到大都很乖巧。」
「我還記得當初原本是讓你和朝朝結婚,你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性格也合得來,誰知道後來出了事…」
父親繼續說,他停頓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現在朝朝也回來了,我想…要不咱們還是按照當初說好的,你和朝朝結婚?至於阿簡…不如就離了吧。」
陸辭應該會很高興吧。我想。
這樣一來,他就終於可以和蘇朝在一起了。
「我不同意。」
出乎我意料的,旁邊的陸辭皺了皺眉:「我和阿簡現在很好,我為什麼要和她離婚?」
很好?
沒想到在陸辭的心中,對於我和他的婚姻評價居然還有這麼高,我都有些想笑了。
遭到陸辭的拒絕,父親看起來很平靜,他望向了我。
「阿簡覺得呢?」
因為他知道,我一定會同意離婚。
我點點頭。
「我同意。」
我看見陸辭的臉色突然灰敗下來,他轉頭望向我,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阿簡?」
我沒有回應他的視線。
12
蘇朝竟然約我出門逛街。
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卻幾乎沒有過交流,我被接回蘇家的時候,蘇朝已經被宣告死亡了。
「你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
咖啡館裏,蘇朝單刀直入的問我。
「什麼主意?」我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咖啡,笑了,反問道:「我要離婚,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我看著蘇朝:「我離婚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給他。蘇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現在我讓位了,你不應該開心嗎?你終於可以光明正大成為陸太太了。」
蘇朝看了我很久,沒有說話,仿佛在探究我的意圖。
「好吧。」然後她冷笑了一聲,用她那雙淺色的眼睛注視著我,冷漠的表情和人前那副乖乖女的模樣大相徑庭:「希望你真的能如你所說,蘇簡。」
13
誰都沒有想到,和蘇朝一起逛街的那一天,是我在A市的最後一天。
我和蘇朝在那天遭遇了綁架。
綁匪把我們帶到了郊區的倉庫,他們的目的是蘇家和陸家,他們想要蘇家和陸家的錢。
沒有一絲光亮的倉庫裏,隻有旁邊的蘇朝時不時傳出低低的嗚咽,我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想象著陸辭著急的模樣。
但不是為了我。
倉庫的門被打開了,門外殘陽如血,照得我的眼睛一陣刺痛。
我們被綁匪粗暴地綁上了天台。
陸辭來了。
見到陸辭的一瞬間,蘇朝撕心裂肺的哭出了聲,她大喊了一聲陸辭的名字:「阿辭!救救我!」
而我看著他,什麼都沒說。
陸辭難得的有些憔悴,一向整潔的西裝此時皺巴巴的,他看了一眼哭泣的蘇朝,然後麵向了我:「阿簡,你再堅持一下。」
「怎麼隻來了你一個?」
綁匪開始不耐煩了。
「我帶了兩個人的錢。」
「那可不行。」我聽見抓著我的那個綁匪笑了一聲,在那一瞬間,我好像聽見了來自人內心深處的惡意。
「你隻能帶走一個。」
冰冷的刀刃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蘇朝的哭聲比剛剛更加淒厲了。
「怎麼傻了?你要是不選,那就一個都別想留下。」
一陣長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這段沉默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也隻有幾秒,在這個無限危機時刻,我的感官已經無限製的被拉長了。
「陸辭。」我說:「你選蘇朝吧,讓她先走。」
「喲,還姐妹情深呢?」
陸辭看了我一眼,我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也許是驚恐,也可能是解脫。
時間好像又過了很久。
我看見陸辭閉上了眼睛:「我選蘇朝,我左邊的那個女孩。阿簡,你再等我幾分鐘,幾分鐘就好,好嗎?」
或許我應該哭泣的,可當陸辭真的做出了選擇,我卻什麼感覺都沒有。
哀莫大於心死,也許就是這種感覺。
我笑了。
我說,不好。
全身上下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我狠狠向前撞在綁匪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刃上,喉間一股刺痛感傳來,有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