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我爸好賭敗光了所有,帶著我上街賣慘乞討。
我們被地頭蛇抓住欺淩,我從混亂中逃出來。
田民輝帶我回了家,我們約好永不分離。
可我私下偷偷跑去求村委,處心積慮的想要找領養去新的家庭。
離開那天,他跟在羊群後紅著眼眶一路目送我,直到他消失在視野盡頭。
多年後再重逢,他竟成為權勢滔天的田氏小少爺。
為求資源,我帶著目的主動接近他,卻被他幾近病態的占有欲嚇退。
後來,他有些克製地摟住我的腰,眼裏冷冽對我說:
「周欣陽,是你說話不算數在先,你是個最沒良心的。」
1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多遠,隻是從黑夜跑到了天亮。
我奔波到了一個陌生的村子。
早晨空氣清新,村口的綠植掛著露水。
能隱隱約約聽到有人的說話聲。
稍有消退的恐懼感重新撲向我,我重新打起精神向前跑。
我跌跌撞撞衝進迎麵緩緩而來的羊群,一時間羊群受驚,有些羊開始逃竄。
疲憊感讓我更驚慌,我害怕這樣的動靜招來人的注意,我害怕被發現。
我繞過一團團的羊,我隻想快些找地方躲起來。
慌亂間我撲進一個比我稍矮的小孩懷裏。
他一下沒站住腳被我撞倒,頭撞在了路邊的老樹樁上,鮮血瞬間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嗚哇——」
他疼得哭出了聲。
我害怕這動靜會招來那群人的注意,嚇得頭冒冷汗。
我來不及扶起他,我從地上爬起來隻想跑開。
卻不料胳膊被他死死抓住不放手,怎麼甩都甩不開。
「飛飛,飛飛,怎麼搞的!」
這時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大爺過來一把抱起眼前的男孩。
我才回過神來,剛剛聽見的說話聲是眼前這位老人發出來的。
我有些愧疚的看著小孩,想要抬手去幫他擦眼淚。
他賭氣般的別過頭,但還是沒鬆開手。
老人拉著他,他死死拉著我,我跟著他們回了家。
到家後他的頭被紗布包好,看起來像個粽子似的。
這時候老人才回頭注意到我。
我一身的狼狽,因為長時間的拾荒渾身散發出惡臭味。
身上的衣服都被一路跑來的樹枝刮爛,臉上、身上都是汗和泥,腳底磨破出了血。
他叫他外公,我也跟著叫外公。
外公給我洗了澡,找來男孩的衣服讓我換上,給我端上一碗白粥。
我感知到他們的善意,狼吞虎咽吃起來。
我已經好多天沒有像這樣坐在桌上吃一頓像樣的飯了。
2
不久前,我還是有家的小孩,我爸還經營著一家小有起色的公司。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去賭博,一夜之間輸光了所有。
房子、車子全被抵押了不說,還欠了很多的錢。
七歲的我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隻是看到家裏的阿姨連夜打包行李回老家了。
我跟著我爸一夜之間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他帶著我流轉在不同的社區街道,他換了一張又一張的紙殼板,在上麵寫不同的乞討故事。
或是我身患重病,或是我媽身患重病,或是他。
可是我根本就沒有媽媽,我從小就沒見過她。
他帶著我,強迫我哭著乞討,說這樣才能激起路人的同情。
有時候能要到一些錢,夠我們吃頓不錯的飯。
有時候一天下來分錢沒有,他就會帶著我去社區的垃圾回收站附近找能吃的。
小小的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每當我半夜哭鬧著要回家的時候,他都會說快了快了。
直到昨晚,我們被一群凶神惡煞的大漢抓了起來。
我爸顫抖著跪地求饒,讓他們放過我。
「周老板,你以為你東躲西藏我們就找不到你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躲不掉的。」
他們當著我的麵,切下了我爸的手指,我爸發出崩潰的慘叫。
我哭到嗓子啞了也沒有人來解救我們,最後因為過度缺氧失去意識。
直到半夜醒來,倉庫周圍沒有人守著。
我看了看身邊昏迷的我爸,我沒有絲毫留戀,順著倉庫邊上的狗洞爬了出來。
我一路狂跑,我聽到身後不遠處的狗叫,視線模糊的山頭也能見到光亮。
我不敢再回頭,我知道這是唯一活命的機會。
3
「孩子,你從哪來的?你家在哪?」
看我終於吃飽後,外公問我。
我不敢告訴他我是逃出來的,我害怕他把我送回去。
何況我也不知道我爸是否還活著。
「我沒有家,我一直在外麵流浪。」
我索性幹脆隱瞞了我爸的事。
說時我哭了起來,昨晚的那種恐懼才密密麻麻席卷上我心頭。
「你別哭,讓外公給你包起來就不痛。」
小孩在一旁和我說。
外公說他小我兩歲,叫飛飛。
「你什麼時候開始流浪的?」
「我不知道,很久了,嗚嗚——」
「你先別哭,孩子,這樣,你先住下,外公家不缺吃不缺穿。」
外公徒手擦著我的眼淚。
這種久違的溫暖,讓我有些感動。
自開始跟著我爸流浪以來,他一門心思都在怎麼利用我去博取人群的同情心上。
我哭鬧的時候,他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疼我。
我想不通我是做錯了什麼,生活會突然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
比起在外的奔波流浪,在外公家的日子已經很安穩幸福了。
飛飛和外公出門去放羊的時候,我也不願意跟著去。
我不知道這裏是哪,也不知道距離我逃走的地方有多遠。
我下意識的想要躲在家裏,這樣至少會安全。
4
飛飛很乖,大多數時間都願意黏著我。
之前在家時我看過很多故事書,我可以變著花樣講給他聽。
他也樂在其中,他有個特別的癖好就是睡前要聽我講鬼故事。
我有時候會惡趣味般的故意加一些恐怖的細節進去,隻為了讓他感到害怕,故意抱著我睡。
「姐姐我怕。」
他睡覺喜歡把手腳都搭在我的身上。
一開始我有些不習慣,後來次數多了,反而沒有他在身邊還會覺得害怕。
「姐姐,你永遠都會在嗎?」
他胖嘟嘟的臉上,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望著我。
「我肯定會在的,飛飛,睡吧。」
我哄著他入睡,伸手撫摸著他額頭上的留下的疤痕。
雖然嘴上答應他會永遠在。
但我在這裏已經住了快有兩個月了。
之前村長就來找過我問我的意願,如果我願意的話,就給我辦理外公領養我的手續。
但如果我不想,也可以幫我送到當地的福利院去。
他們不知道我真名叫什麼,我以前叫周雪,但是我害怕被認出來。
我故意撒謊說我叫周欣陽,欣陽,是我之前幼兒園裏的一位男同學的名字。
我私下偷偷跑去找村長,我處心積慮的故意賣慘,意在告訴他我想要找新家庭的領養。
我家在C市,村長告訴我這裏距離C市有五百多公裏。
說著他還鋪開一張地圖給我看,比劃著距離。
我指了反方向的Z市,同樣距離這邊差不多遠。
隻有離家更遠,才不容易被那群要債的人找到。
「我想去這裏,可以嗎?」
村長被我問的一愣,反應過來答應說會幫我去打聽。
過了有段時間,村長跑來找到我。
「欣陽,我本來是抱著試試的心態去問Z市那邊的福利院,說是有個不錯的家庭有要領養女孩的想法,你想試試嗎?」
我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回答道:「好,我要去。」
5
村長安排了一位村裏的姐姐送我去Z市,我們約好走的這天,飛飛並不知道。
外公害怕飛飛不舍,像往常一樣帶著他出門去放羊。
外公、飛飛和村裏的人對我這個外來的女孩都很好。
那我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呢?
因為即使過了這麼久,想起爸爸手指被砍掉的畫麵,我還是會心慌害怕。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遠,我總覺得在這裏很危險。
如果有人查過來,應該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就能找到我,然後像對我爸那樣殺掉我。
另一個方麵就是,雖然後來我流落街頭乞討拾荒。
但曾經,我也是上的私立幼兒園,我家比起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也是好很多的。
我不知道未來長大意味著什麼,但是我不想在村裏長大,成為我曾經看不上的村妞。
雖然我沒有了自己的家,沒有了親爸。
可是如果有機會被領養,我還是希望能過得富足一點。
也許是和單親爸爸一起生活久了,才滿七歲的我就已經滿心算計。
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我坐在姐姐開的三輪車的後麵,看著村莊裏的景色逐步離我遠去。
有埡口的魚塘、外公的菜地和那棵黃角樹,還有初見時外公的羊群,以及跟在羊群後的飛飛。
我看得清楚,他紅著眼眶目送我,直到他消失在視野盡頭。
搖搖晃晃間,我眼睛有些酸澀。
但我沒有哭,我不該哭泣,終於滿身泥濘的我也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對飛飛有不舍嗎?
怎麼會,他不過是個村裏的小孩。
如果不出意外,他一輩子也很難走出去。
6
到了福利院後的第二天,就是周氏夫婦來院的日子。
院長阿姨和我說他們想要領養個七歲左右的女孩。
院裏唯一七歲的女孩剛來不久,性格孤僻,不願意被人領養。
剛好那邊村長打來電話谘詢,她就讓人把我送來碰碰運氣。
次日上午,周氏夫婦就來了,周俊豪一眼看中了我,身旁的妻子韓梅也還比較滿意。
「梅梅,你仔細看看,她的眼睛和嬌嬌還真有幾分相像。」
我不安的揪了揪衣服的下擺,不明白他口中的的嬌嬌是誰。
韓梅眼含秋波,有些欣慰的點頭。
我後來才知道,嬌嬌是他們的女兒,和我同年。
隻是前不久因為身患白血病離世。
韓梅身體弱,已經無力再生養小孩,因此夫婦倆才有了領養的想法。
我真該謝謝我生的一副好模樣,讓他們在我身上找到了嬌嬌的影子。
在得知我本來就姓周時,他們也覺得這是上天賜來的緣分。
「那要不爸爸媽媽就不給你改新名字了,你還願意用之前的名字嗎?」
韓梅柔聲問我。
我低低頭嗯了一聲,欣陽真正成為了我的新名字。
「好,欣欣向陽,我也覺著欣陽這個名字好!」周俊豪也表示讚同。
欣陽,欣欣向陽,何嘗不是好的寓意。
這算是當下我贈予自己最好的禮物了。
我順利被領養,我成為了周氏夫婦的獨生女,跟著他們到了新家。
如我所願,車子拐進了別墅區緩緩停在一獨棟門前。
他們真的很有錢,比我原來的家還好很多。
而且更好的是,我還有了媽媽,我從韓梅身上感受到了從不曾體會過的母愛。
我在心裏感謝上天的顧念。
他們對我很好,給我準備的房間也布置的很溫馨。
「謝謝爸爸媽媽,謝謝你們帶我回家。」
我抱著他們哭道,摻雜了部分表演的成分,但也有真實情感。
隻有我自己知道,這一切對於我來說有多不容易。
是運氣好,也是命好。
我心甘情願的當起了嬌嬌的替身女兒。
7
一晃十八年過去,我早已習慣了周家千金的身份。
如今,在周爸的各種人脈關係扶持下,我已是了娛樂圈新晉小花。
但同期出道的還有好幾位新生代女星,我的資源始終是有限的。
沒有好的資源,我的人氣一直不溫不火。
目前在拍的《聽聞有你》,哪怕是惡毒女2的角色,也是我好不容易才求來的。
即使周爸已經為了我的星途砸了不少錢。
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我們有錢的還有很多。
我一直也明白,想要真正站住腳,除了自身的硬件和演技達標。
還有一些可利用的人脈也需要自己主動去爭取。
《聽聞有你》殺青的慶功宴上,經紀人林姐說田氏小少爺也會來。
田氏小少爺是這部電影最大的讚助方,他家大業大,手上資源更是豐富。
我向來是個有心機的。
我知道這個田民輝是個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整場宴會我都在心裏盤算,要用怎樣不做作明顯的方式引起對方的注意。
現場除了我以外,還有不少競爭者也同我一樣,在苦心靜候這位金主,期待能逢源。
左等右等,等到宴會接近尾聲時田民輝才出現在現場。
而這時,大多數女星都以為他不會再來,早已散場。
我也不例外,正準備換禮服離開。
遠遠看到門口一眾行人入場,我一眼認出人群中央的年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