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不是總會如此艱辛,還是僅僅童年才會如此?”
“總是如此......”
被母親拋棄,被父親家暴,被同學霸淩。
電影中無情的台詞澆滅了我“隻要長大就好了”的想法。
人們說在街角巷尾紋身店住著一個吃人的女魔頭,人人都避之不及。
我掏空全身口袋,拿出皺巴巴的十元和三個五角硬幣,鼓起勇氣問道:
“我給你保護費...你能保護我嗎?”
那吃人的女魔頭就因為這十一元五角,護了我一輩子。
1
那年我十六歲,父親在商場失利,曾經的一切瞬間就化作了泡影。
我們沒了轎車,沒了房子。
我也沒有了媽媽。
“陳舒敏!你這個賤人!”
望著收拾行李就要跑路的媽媽,爸爸忍不住對她破口大罵道。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了,剩下的你簽字就行了。”
媽媽並不理會爸爸,自顧自地收拾著能帶走的值錢行李。
“簽字?我簽你xxx!”
父親愈發失態,衝上去前去就要打媽媽。
而媽媽不慌不忙地舉起手機,“隻要你敢動手,我就送你去吃牢飯。”
爸爸隻得恨恨地放下舉起的拳頭。
“對了,文宇你養吧。”
她說得那樣輕鬆,我就像是一件廉價商品一般,隨手就可以讓人。
也是,她那箱子裏的都是值錢的東西,不值錢的,她自然也就看不上,不帶走。
我隻覺著有些累了,拖著疲憊的身子就往臥室走。
我太過天真,以為她不知我已經聽到了她的話,還故意弄出些聲音來,想還讓她愧疚一些。
但是,她沒和我打一聲招呼,就離開了這個家。
我才知道,我原本所擁有的幸福竟如此不堪一擊。
傍晚,父親叫我起床。
其實我沒睡著,我一直聽著母親坐上車離開,聽見父親在樓下客廳抽泣。
做飯的阿姨也被父親辭退,他竟親自煮了兩碗麵條,這是我們在這棟房子裏最後的一頓飯了。
吃著那碗淡寡無味的麵條,淚水如豆珠般滾入碗中,倒是多了些味道。
吃過這頓飯後,我們就搬到了鎮上老破小裏,我也就此在鄉鎮裏開啟了自己的高二生活。
在鎮上的學校裏,我像是外來物種一般插到這個班級,他們都用著一種觀察試驗品的眼光看著我。
還在市裏上學的時候,我想著也許在鄉下的孩子之間的關係要單純許多,但是現實卻狠狠給我上了一課。
我到學校的第一天,隻要一下課我就被班上的同學包圍,他們不厭其煩地向我問著不同的問題。
“你是從市裏來的嗎?為什麼要到這裏來上學?”
“你爸爸媽媽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文宇同學你這麼白,平時吃的什麼啊?”
......
第一天不管是男女生對我都表現得十分熱情,他們給我將著關於學校的一切趣事,幫我複習老師已經講過的知識點,將自己的零食和我一起分享......
我突然冒出一句“我不喜歡吃垃圾食品。”
不知哪個同學說了句“城裏來的就是不一樣。”
我們雙方都並無惡意,隻是現在對於我來說吃零食已經成為了一種奢侈,要是被同學看出自己的窘迫,那還不如早些立好自己的人設。
然而這一切都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大多數同學都像是變了一個人。
男生開始對我抱有敵意,隻因為班上好幾個女孩子都對我有好感。
其中有一個女孩子就是班上“老大”許莽喜歡的對象。
男生之間格外團結,隻要他一聲令下,其他男生都開始疏離我,甚至在他的帶頭下對我各刁難。
“許文宇,你這隻筆挺好看的嘛!借我用用!”
我也沒有過多在意,便借給了許莽。
但是當許莽將筆還給我時,那筆已經被折做兩半了。
他卻像是不小心弄壞的一般,“實在是抱歉......”
我雙眼通紅地看著他,隻因為那是我媽以前買給我的,而且我在徐莽臉上沒有看見絲毫歉意。
我不想與這種人有太多糾葛,便不再理會他,但是他卻愈加過分。
某日當我整個文具盒不翼而飛的時候,我再也無法忍受,氣衝衝就跑到許莽麵前。
“交出來!”
“什麼?”他還在裝作無辜。
氣上心頭,我一用力推攘,許莽一個沒坐穩就摔得四腳朝天,引得同學哈哈大笑。
我著了他的套,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羞憤地爬起,終於有了能動手的正當理由,二話不說一個拳頭就落在了我的臉上。
最終我們兩人被叫到辦公室,在了解到前因後果之後,老師讓徐莽將文具盒還給我,但是他始終不承認是自己拿的。
最終不知道他使了啥法子,老師沒能在他書包裏找到文具盒,最終他把我們兩人都教育一頓,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在回家的路上,隻看見我的文具盒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變了的不止同學,爸爸也變了。
在搬到鎮上後,為了能夠早日籌集重啟基金,他給昔日好友打去電話尋求幫助。
但是對方卻早已忘記了他這個朋友,他迫切地想要改變現狀,最終他迷上了賭博。
爸爸整日整日都泡在棋牌室裏,他說總有一日他要贏錢再回去東山再起。
但是賭博終究是十賭九輸,已經墮落的他,不介意再多墮落一些。
在輸錢的日子裏,他染上了酗酒的習慣。
“爸!你別再喝了!身體會受不了的!”
“文宇啊!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房子有多大多漂亮嗎?我們以後一定會搬回去的!我還要給你找一個更年輕更漂亮的後媽!”
還沒說完,他就在一旁吐了起來,我隻能替他收拾那一地狼藉。
墮落是無止境的。
酗酒已經不能排遣他心中的鬱悶、憤怒,終於,那日沒有落在媽媽身上的拳頭,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和你媽一個樣,總有一天你也會拋下我的是不是!”
那個男人邊哭邊打,我盡力蜷縮著身子。
我不怪他,他隻是被背上的大山壓垮了,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那個頂天立地,那個親自給我下麵的父親還會回來的!
但是這終究隻是我的美好憧憬。
在苦日子裏,似乎總得找些甜才能活得下去。
在鎮上有一個老爺爺開了一個影像館,但是要每一次收費一元一人次,我沒有這個錢,便就蹲在門口,透過門縫偷看。
那天播放的好像是一部叫《這個殺手不太冷》的片子。
主角是一個小女孩,名叫瑪緹達,她被父親揍得流血,路過的裏昂遞給她一塊毛巾,她接過毛巾,滿臉是血地向裏昂問道,
“生活是不是總會如此艱辛,還是僅僅童年才會如此?”
我期待著男人會給出怎樣的答案。
隻見著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淡然地說出了那個殘忍的真相——
“總是如此。”
那一刻,我心中“隻要長大就好了”的憧憬開始破碎,難道說我就要一輩子活在他們的陰影之下了嗎?
“許文宇。”
背後有人叫我,聽到這個聲音我僵在了原地。
我轉過頭去,這才不到中午,爸爸就喝得大醉,渾身臟亂。
不用說,肯定是沒錢被酒館老板趕了出來。
“你蹲在這裏幹嘛?”
還不等我解釋,他抬腳就將我踹翻在地,接著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為什麼要蹲在這裏偷看!老子曾經也是千萬富翁,你就是這樣丟老子臉的嗎?!”
我蜷縮著身體,任憑他踢打,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他每一拳,每一腳都落在我的骨頭上。
我望向那影像室的門,想著那部電影的結局會是怎麼樣?
裏昂是否會像一個英雄那般救女孩脫離苦海呢?
而我的英雄會出現嗎?
“讓開!”
突然背後一聲厲喝。
隻聽到爸爸一陣不爽,“哪裏來的臭娘們!給老子滾遠點!”
然而下一秒就聽到老爸一陣哀嚎,像是被狠狠修理了一頓。
我拍著身上的灰,站起身來,那人卻已經走進了影像館。
緊接著裏麵一陣喧鬧,我們學校逃票的那幾個刺頭就連滾帶爬地從裏麵跑了出來。
他們“女魔頭,女魔頭”地喊著,就飛速逃離了現場。
那人下手真狠,爸爸躺在床上幾日沒能下床,我在隔壁屋子聽著他的陣陣哀嚎,不免覺得心裏一陣舒暢。
“女魔頭嗎?”
我不停想著那人到底長什麼模樣,學校裏那些刺頭不管再無法無天,但是他們都絕不會靠近街角巷尾的那件紋身店,隻因為那裏就是他們口中女魔頭居住的魔窟!
原來徐莽也在昨日被女魔頭趕出的那群刺頭中。
放學時,他和幾個狐朋狗友在街角將我堵住。
“文宇,最近你好像遇到好事了嘛。”
最近爸爸被打得沒有力氣打我,確實我心情好了不少。但這似乎讓徐莽又不爽了。
說著他就將一根木棒遞了過來,我不明所以。
隻看著他一臉壞笑,“哥幾個昨天被女魔頭欺負了,今天你進店去把她店砸了,今後我們就放你一馬。”
看似場劃得來的交易,但是我知道我別無選擇,要是我不去,今天他們就會拿我出氣。
我提著木棒,顫顫巍巍地向著小巷子裏麵走去。
她能把我爸打個半死,會不會直接把我打死?
想著我已經到了店門口,店內傳來男人的一陣慘叫,我伸出去開門的手又縮了回來,我心裏打起了退堂鼓。
我正準備掉頭回去,隻見徐莽一行人正惡狠狠地盯著我。
沒有辦法,我心一橫就開門衝了進去。
店內煙霧繚繞,女魔頭背著門,穿著黑色工裝背心,手臂不粗,但是卻有著緊實的肌肉線條。
剛剛發出慘叫的就是那個正在紋身的男子,他見我手中提著木棍,便對著女魔頭問道,“雨姐你仇家?”
說著那女魔頭就轉過頭來,一頭短發,劉海將她臉遮住一般,她將煙重新含回嘴裏,理了理劉海。
“給你老頭報仇?”
我搖了搖頭。
“那你?”
“砸店......”
聽到這兒,那個男人先笑了!
“雨姐,你剛剛還說不怕你的人還沒出生,現在不就來了嗎!哈哈哈哈。”
女魔頭拿著手中工具在男人手臂一紮,他又是一陣慘叫。
她將工具放下,彈了彈煙灰,一雙黑色的眸子盯得我直發怵。
她緩緩站起身來,向我走來,我一直退到了牆角。
突然我將木棍丟下,在包裏一陣翻找。
最終掏出一張褶皺的五元和五張一元,還有三個五角硬幣。
她一臉不明所以地看向我。
“這...這是我的保護費,能...請你保護我嗎?”
她又氣又笑,一時不知該拿我如何是好。
“我就這麼像黑社會?”
看著她左手的大花臂,我點了點頭。
“誰欺負你了?”
“同學...還有我爸......”
她伸手上前,我以為她要打我,我趕忙抬手護住頭。
她卻一把扯過我的手臂,手臂上麵全是燙傷淤青。
“這都是他們幹的?”
我點了點頭,她從我手中接過鈔票。
“那這單生意我做了,以後就報我名字,女魔頭——丁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