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縣太爺是個大善人，他的府外經常施粥。

乞丐爺爺就是靠著這粥將我養活的。

後來縣太爺給乞丐爺爺安排了倒泔水的活計。

爺爺就開始拉著板車帶著我挨家挨戶倒泔水。

這天府中老夫人過七十大壽，宴請了好多人。

乞丐爺爺拉著我早早就等在李府的後門。

想著今天可以收到很多好吃的剩菜剩飯就會開心。

可誰知左等右等，沒等到大肘子，卻等來了一幫官差。

官差進府見人就抓，頓時府內哭喊聲響徹整個雲縣。

爺爺連忙拉我躲在一旁，沒一會，縣太爺一家就被銬上鐐銬狼狽的被拖出來。

等人走後，爺爺拉著我趕著板車戰戰兢兢的回到破廟。

等我打開泔水桶，伸手進去撈雞腿時，卻抓到一隻軟乎乎的東西。

我用力一提，居然是縣太爺家的小少爺。

從此我成了小少爺的姐姐，多了一個乞丐弟弟。

1

縣太爺被抄家的那天，是個豔陽天。

爺爺早早拉著我推著泔水車等在李府門後門外。

因著李府的老夫人過壽，李府下人也都得了好吃的。

看管後門的張大哥還塞給了我一個雞腿。

我看著油光鋥亮的雞腿，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荷花，快吃吧，一會宴席撤下來的更多呢？]

我嘿嘿笑著謝謝守門大哥，接過雞腿遞給了爺爺。

爺爺靠在泔水車上，擺擺手，[荷花，你吃吧，爺爺一會再吃。]

我看著爺爺枯瘦的身子，鼻子又泛起酸來，我撕下一塊肉，塞到爺爺嘴邊，[爺爺要是不吃，荷花也不吃。]

爺爺看著我堅定執著的目光，紅了眼眶，張開嘴把那塊雞腿肉吃了進去，一邊嚼一邊開口，[果然是大戶人家的雞腿，就是味美。]

我和爺爺在李府後門外的大柳樹下坐下來，靜靜的等著倒李府的泔水。

我其實是爺爺撿來的，那時候，正是酷暑，爺爺就在滿池的荷花邊撿到的我。

我被太陽曬的直哭，嗓子都哭啞了，差點就斷了氣。

當時還是乞丐的爺爺抱著我，靠著李府的施粥一口一口喂活了我。

我能說話了，就喊他爺爺。

後來我跟爺爺一起討飯，一次縣太爺看著年邁的爺爺拉扯著我，覺得爺爺不易。

就給爺爺安排了倒泔水的活計。

從此不僅可以撿每家的剩菜剩飯，每月還有五十文錢拿。

可以說是李府養大了我，不管是嚴寒還是酷暑，隻要我餓著肚子跑到李府，就能填飽肚子。

可沒想到，在老夫人過壽這天，突然來了上百名帶著刀的官兵殺氣騰騰的殺進李府，見人就捆，看門的張大哥想逃，還沒走出後門，就被一支利箭貫穿了胸膛。

前一刻，還笑嘻嘻遞給我一隻雞腿的人，下一刻就倒在了我麵前，沒了氣息。

我和爺爺縮在街道的牆角，瑟瑟發抖。

院子裏哀嚎聲，哭喊聲喊的人心驚，不一會就見縣太爺和他的家眷一個個全上了刑具，被這群官兵壓著狼狽而去。

2

等官兵走了，爺爺拉著我推著泔水車就要走。

誰知這群官兵還沒走完，一名穿著官服的老爺喊著我們，[收泔水的，過來。]

[這李府後門處還有新鮮的泔水，你們給收走吧，不然這封條一封，沒幾天就要臭了。]

爺爺拉著我瑟瑟發抖的低著頭進門去收泔水。

爺爺一桶一桶的提，提了5大桶泔水上車。

[收完了就趕緊走，不要在這晃悠。]

那穿著官服的老爺開始不耐煩的趕人，一邊說著還抽出腰間的佩刀對著我們比劃，我嚇得魂飛魄散，蜷縮在爺爺懷裏瑟瑟發抖。

爺爺顫抖著手把我抱起來放在泔水車上，一步一步走遠。

等到了破廟，我渾身已經浸滿冷汗，等爺爺將我抱下車，我渾身還在顫抖。

[荷花，別怕，我們已經到家了。]

我這才抬頭看看周圍的環境，緊張的心得到放鬆，我突然哇的一聲抱著爺爺就開始哭。

爺爺輕輕安撫我的後背，哄了我很久我才真的開始放鬆。

我這時才開始想起縣太爺一家。

[爺爺，縣太爺一家這麼好，為什麼要被抓啊？他們不會死吧，他們好凶啊！]

爺爺歎了口氣，不言語，隻說，[好人會有好報的。]

然後開始去搬車上的泔水。

我看著爺爺蹣跚的步子，也去幫忙，那勺子將泔水桶裏的食物撈出來，然後分給附近的乞丐。

在我打開第三個泔水桶的時候，一顆腦袋垂在那，我嚇了一跳。

[爺爺，這泔水裏怎麼有人？]

我爺爺忙過來看，然後伸手將那人撈了出來，我這才看清他的臉。

我驚詫開口，[這是縣太爺家的小少爺？他給過我雞腿，我記得他。]

我爺爺緊張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讓我不要說話，我連忙捂上嘴巴。

爺爺把小少爺抱進破廟房間，然後讓我去燒水，我燒了熱水，爺爺脫了小少爺的身子給他擦洗，然後換上了我的破衣服。

我的衣服都是撿的，也不分什麼男女，都是深色的粗布衣裳，隻是我的衣服有些小，小少爺穿著不大合身，而且破破爛爛，穿在這樣一個金尊玉貴，肌膚細膩白嫩的人身上，說不出的違和。

收拾好之後，少爺就醒了。

他醒了之後就跌跌撞撞的起身扶著牆要回家。

我連忙攔住他，[你家都被封了，哪裏還有家？]

我似乎說了不該說的，小少爺聽了，渾身就像卸了力一般，跌落在牆角，滿目悲痛。

我爺爺走過去，安慰他，[想來是那個官差大爺救了你，把你藏在泔水桶裏，然後讓我拉走，你如果這樣出去了，就辜負了救你的人，也會連累他。]

小少爺這才開口，[阿照，是我的阿照替了我。]

原來抄家那日，管家用自己的兒子換了小少爺，讓自己的兒子換了小少爺的衣服替了他。

本來他不同意，因為那個孩子是阿照，是一直陪他讀書的書童。

他們一起長大，他把阿照一直當作好友、弟弟，雖然他今年才十歲，但是他也懂了很多道理，是不肯讓無辜之人代替自己的。

可是管家卻打暈了他，將他放在泔水桶裏。

而阿照，沒有一絲反抗和不願，他毅然的換上小少爺的衣裳，代替小少爺被官差抓走。

那個等在後門的官差，想必也是知情的，不然怎麼會在意這府中臭不臭，讓我爺爺將泔水帶走。

3

安撫好少爺情緒，爺爺就說去街上打探打探消息，讓小少爺和我在破廟等他。

等到很晚，天都黑了，爺爺才回來。

原來是有人告發縣太爺貪墨，這次來抓人的是江洲巡撫趙高，現在人已經被關進了江洲大牢。

事情的起因很荒謬，是去歲下遊臨縣發生水災，房屋土地被毀了大半，還鬧起了饑荒，縣太爺就好心給他們捐了一筆糧食和藥材，現在被說成了貪墨。

說一個縣太爺一年的俸祿才多少，居然有這麼多的銀子買糧食，那可是價值十萬兩的糧食。

小少爺聽了開始哭喊。

[父親是被冤枉的，那錢是娘親的嫁妝，我外公原來是行商的，家裏存下很多家產，而我外公隻有我娘一個孩子，我娘出嫁後，那家產就給了我娘，我要去江洲，找巡撫，我要去救我的父親。]

我也激動的附和，[對，我們去找大人好好說，縣太爺那麼好，一定不會有事的！]

隻是爺爺的眼中並無喜色，隱忍著不知名的情緒，連連歎氣。

[罷了，老頭子就陪你們走一趟吧。]

我們連著趕了三天的路才走到江洲，到底是沒吃過苦的小少爺，皮膚嬌嫩，走了三天的路，腳上磨破了好幾處，鞋子都滲出了血，可是他卻咬著牙，一句不喊累，不喊疼，就這麼到了江洲。

到了江洲，小少爺就要去擊鼓，爺爺攔住了他。

[先想辦法去牢裏看看你父母家人吧。]

隨後，不知爺爺使用了什麼辦法，歇息了一夜，第二天，爺爺拿出炭灰，讓小少爺把臉塗黑，然後說帶著我們去牢裏看望縣太爺。

帶著我們進去的是上次在李府後門讓我們倒泔水的官差大爺。

進去時，他特意交代，[你們小心點，盡快出來，不要逗留。]

我們進去時，看到縣太爺一家都被關在一起。

不過短短幾天，他們卻好像變了一個樣，憔悴的不成樣子，一個個麵色灰敗，讓人生出一股冷意。

[爹，娘，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找巡撫陳情救你們出來的。]

縣太爺激動的看著小少爺，小聲開口，[你怎麼進來的，趕緊出去，不要去找巡撫，走的遠遠的，不要讓他們知道你的存在。]

小少爺一臉疑惑，夫人淚眼婆娑的拉著他的手，難忍淚水，[玨兒，聽爹和娘的話，好好活著，不要去找巡撫。]

小少爺剛要開口詢問，牢門那邊傳來了動靜，應該是有人來了。

那個官差大哥趕緊將我們帶走躲起來，他將我們塞入隔壁的牢房，讓我們躲好。

我們三人縮在牆角，聽著外麵的動靜，我嚇的心噗噗的跳，緊張的手都在抖。

小少爺懷著希望來的江洲，以為可以救的了家人，沒想到現實給了他重重一擊。

來的人是江洲巡撫趙高。

他一走進縣太爺的牢房，就開始露出獠牙。

[李維鈞，我當年就說過，早晚有一天會將你當年從我身邊搶走的奪回來，如今，我終於如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