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公主愛極了自己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我娘作為江都最有名的繡娘，奉命入宮為長公主獻上絕美的胭脂。

中秋夜，等來的卻是我娘被草席隨意一裹的屍體。

來宣旨的嬤嬤說，我娘調配的胭脂有毒，讓長公主玉容受損。

長公主大怒，命人將我娘扔進油鍋，活活烹死。

五年後，長公主再次向民間挑選妝娘。

我以江都珍寶樓第一妝娘的身份，入宮侍奉。

1

嬤嬤帶我們一行人入宮麵見公主。

公主隻一句，卑賤之人，讓她們在跪在雪中洗清低賤的氣息，我與其他的妝娘便從正午跪倒黑夜。

[公主讓你們進去。]

跪到雙腿幾乎沒有直覺，長公主才讓身邊的嬤嬤叫我們進去。

見到貴人，我與其他妝娘一起跪著，沒有長公主的令不敢抬頭。

嬤嬤討好的對公主說：

[公主，這些便是民間來的妝娘了。]

長公主微微抬眼，話語中帶著不屑：

[本宮宮裏不養閑人，若是沒用，本宮有的是法子讓你們生不如死！]

長公主話音剛落，外麵就響起了宮女的慘叫聲。

嬤嬤說，那是今日午時為公主梳頭的宮女，隻因梳斷了公主的青絲，便被剁下手腳拖去為了野狗。

其餘妝娘被嚇得渾身顫抖，我也在抖，隻不過是興奮。

娘親，我終於見到了仇人，我們的複仇，終於踏出了一步。

五年前，娘親滿懷歡喜的進宮，想等揚名後為我說一門好親事。

我日日在家門口等著娘親，卻沒想到我日日等待的娘親，被長公主丟盡了油鍋。

直到死，都沒能見上我一麵。

我抱著娘的屍體哭到近乎暈厥，直到將娘親下葬，我才發現，娘親手裏死死攥著一個小盒子，裏麵正是獻給公主的胭脂。

十歲的我成了孤兒，我看著娘親生前留下的筆記，用了整整五年，坐上了珍寶樓第一妝娘的位置。

也終於等到了長公主再度向民間挑選妝娘的機會。

次日一早，長公主身邊的嬤嬤宣我們一行妝娘為長公主妝點。

長公主楚瑤的房中奢華無比，所用器物皆是金玉。

一位妝娘不過多看兩眼，楚瑤便不悅，讓侍衛挖下了她的雙眼，扔到了亂葬崗自生自滅。

今夜是皇族家宴，楚瑤要在一種貴女中脫穎而出。

一連幾位妝娘為她梳妝，楚瑤都不甚滿意。

眼見她要發怒，我跪著爬到了她的腳下：[公主殿下，奴婢鬥膽，為公主上妝。]

楚瑤輕佻的撇了我一眼，冷漠開口：[若不能讓本宮滿意，便剝了你這層皮，做成皮影。]

我起身走到楚瑤身後，小心為楚瑤綰發。

待到發髻梳成，我便跪在楚瑤的腳下，聽候處置。

楚瑤看著鏡中的自己，發髻靈動，既有皇族之人的莊重，又不失女子的俏皮，很是滿意。

[你這賤婢倒是有幾分本事，可有名字？]

我做盡了諂媚之態：[奴婢既以入宮，便是公主的人，求公主賜名。]

楚瑤對我的卑賤之態很是受用，隨口賜了我個名字，墜兒。

在楚瑤看不見的地方，我輕輕勾起了唇，墜兒，那就以我的螻蟻之軀，拉你墜下雲端吧，尊貴的長公主。

2

夜裏的宮宴由當今皇後所辦，這位皇後，正是公主最看不上眼的皇嫂。

當今皇帝楚辭，隻是先皇最不起眼的三皇子，奪嫡之時，太子與二皇子兩敗俱傷，才上皇帝漁翁得利坐上皇位。

作為皇帝胞妹，楚瑤的身份也水漲船高，成為了長公主。

隻是先帝在時，三皇子不得盛寵，皇子妃出身便也不高。

而楚瑤自視甚高，故而對出身四品之家的皇後幾番為難。

作為楚瑤最大的勁敵，這位皇後娘娘，或能祝我一臂之力。

當日夜裏，楚瑤因為的妝點在宮宴中出盡了風頭，回宮便傳了我到身邊侍奉。

我知道，離複仇成功，又進了一步。

我雖為妝娘，但在楚瑤眼裏，不過是一條聽話的狗。

楚瑤心情好時，便對我有三分的好臉色，可若是心情不好，便以虐待我取樂。

在楚瑤身邊不足一月，我渾身上下，已沒有一塊好皮。

年節將至，楚瑤喚我跪在身邊，要求我拿出看家本事。

不僅僅是因為宮宴，更是因為她的心上人--成王，也凱旋回京，將要與皇室眾人一同賀歲。

我知道，時機到了。

[公主，奴婢在江都之時，曾自創一種玉骨膏，可令女子容光煥發，堪比寶玉。]

楚瑤皺眉，狠狠一腳踢向我的肩頭：

[賤婢，既有此物，為何不早早獻給本宮！]

我爬起來跪在楚瑤腳邊不住磕頭：

[並非奴婢藏私，隻是這玉骨膏中的駐顏草實在難得，方種植兩月才得一株。]

楚瑤漫不經心的打量著我，見我磕的滿頭是血，才肯相信我的話，喚我起來為她上妝。

我將玉骨膏塗抹到楚瑤臉上，一時間，楚瑤絕美的容顏更添三分媚態，看的一屋子宮女愣了神。

楚瑤對眾人驚豔的目光很是滿意:

[墜兒，此物極好，便由你為本宮日日上妝。]

說罷，就隨手從妝台拿了一支金簪扔在我的腳邊。

我連連磕頭謝恩，便退下了。

回到房中，我再也忍不住大笑：

[楚瑤，既然你這麼喜歡由死人骨製成的玉骨膏，那我便日日為你妝點，直到..要了你的命！]

楚瑤絕不會知道，在我娘死後的五年裏，我因為機緣巧合，結識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毒怪人。

為了報答我的水米之恩，毒怪人承諾我一個願望。

我朝毒怪人一拜：

[小女唯求一無色無味之毒，了結仇人性命。]

在毒怪人的幫助下，我學會了以屍毒製作玉骨膏。

為了不被楚瑤察覺，我將玉骨膏裏的毒素控製到最小，可楚瑤若是日日以玉骨膏上妝，我就必有取她性命的一天。

3

宮宴之上，本就容貌出眾的楚瑤憑借著玉骨膏，更加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雖說宮宴的主角是帝後，可嬌俏的楚瑤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這讓囂張跋扈的楚瑤更是難掩麵上的張狂。

因著皇帝寵愛楚瑤，皇後也免不了要賣皇上麵子。

[本宮瞧著長公主最近是越發美麗了，若有何駐顏之術，可莫要藏著掖著。]

皇後開口，大臣們自是出言應和。

可楚瑤自來不把皇後放在眼裏，當下站起來。

[皇後娘娘真是說笑，要知道容貌乃是天定，若是美人，稍加修飾便可吸引世人目光，可若是姿色平平，怕是做什麼，都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楚瑤這話說的放肆，宮中無人不知當今皇後姿色平平，私底下總是被那些愛嚼舌根的戲稱為無鹽女，一時間大殿之上人人恨不得將耳朵堵住，生怕聽到了皇室不和的話語招惹是非。

楚瑤見無人敢言語，以為是都怕了她的權勢，便又存心折辱皇後。

[不過皇後娘娘既然對駐顏之術有興趣，臣妹就派手下的宮女將這法子傳授給您。]

說罷楚瑤還警告似地瞪了我一眼，我心中冷笑，不過就是怕我真的把玉骨膏給了皇後用罷了。

[公主放心，奴婢是公主的奴才，斷不敢背叛公主。]

楚瑤向來喜歡看別人匍匐在她腳下的樣子，所以對我這副樣子很是滿意，等宮宴一結束，便打發我去了皇後那。

跟著皇後去鳳儀宮的路上，我瑟瑟發抖。

身邊的宮女皆知皇後與公主不和，故而都對我投來同情的眼光。

可他們不知道我此刻的激動，楚瑤，離死又進了一步。

鳳儀宮內，皇後坐於主位，我靜靜地跪在殿下。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皇後才緩緩開口，[長公主視人命如草芥，身邊竟還有你這種忠仆？]

我緩緩地抬頭，向這位久受楚瑤壓迫的皇後娘娘表態。

[奴婢，恨不能啖其之肉，飲其之血，若娘娘不嫌棄，奴婢願意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皇後一改之前的輕視，眼底多了幾分慎重。

[本宮為何信你？]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楚瑤身為一國長公主，在宮中必然有眼線，所以我與皇後必不能交談太久。

隻不過臨行前皇後告訴我的一樁秘聞，倒是意外的收獲。

我剛出鳳儀宮的大門，便聽到裏麵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我心中了然，皇後這是要給楚瑤營造出一種被我氣到的假象，以免楚瑤懷疑。

與預想中的一樣，楚瑤果然還派了其他人來盯著我。

一回到她的寢殿，楚瑤就隨手扔了一支金簪在地上，我自然謝恩後便退下了。

4

一轉眼，我在楚瑤身邊已經六月有餘。

眼看楚瑤已經要十八歲，皇上便也不在由著她的性子行事，而是讓皇後著手給楚瑤選定了一位駙馬。

皇後向來與楚瑤不對付，如今又和我結為了同盟，所以自是不會按楚瑤的心意去選。

最後的人選名為沈淮安，乃是武官中的新秀。

此番入京是剛打了勝仗，被皇帝特許連升三級，不日便會被封為鎮北侯。

這是一場除了楚瑤之外，所有人都滿意的婚事。

無他，楚瑤平日生活極其奢靡，吃穿用度一度超過六宮妃嬪的總和，而這沈淮安確是出身寒門，家中底蘊微薄，根本供應不起楚瑤的生活。

楚瑤得知被賜婚的消息，氣的打碎了一屋子的古董玉器，並且還跑到了皇帝麵前大鬧一通。

可一向寵溺楚瑤的皇帝卻翻了臉，罰楚瑤在宮中禁足。

楚瑤不明白皇帝為何這樣對她。

可皇後卻早派人來告訴我，皇帝心中忌憚沈淮安深得民心，楚瑤便是皇帝捆綁沈淮安的工具。

雖然楚瑤對沈淮安沒有好臉色，但沈淮安卻對貌美如花的長公主一見傾心了。

無論楚瑤怎樣嫌棄，沈淮安都從無抱怨，隻當楚瑤的性子是公主矜持，做臣子的自然不該有忤逆公主的性子。

楚瑤雖然心中不忿，但到底也不敢太過忤逆皇帝，於是便吩咐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在沈淮安來時不必奉茶，好讓他知難而退。

若是旁人受到這等冷遇，必然是不在登門的。

可沈淮安在戰馬上長大，心中根本不懂這些貴人間的彎彎繞繞，仍是每天來找楚瑤。

[該死的沈淮安，本宮這等厭惡他，竟還敢來叨擾！]

說這話的同時，楚瑤還砸碎了一個茶碗。

[公主殿下息怒，切莫生氣傷了身子。]

我連忙跪在楚瑤腳下，清理碎了一地的瓷片。

楚瑤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一腳踩到了我的手背上。

[嘶......]

饒是受了楚瑤許多搓摩，可十指連心之痛還是讓我發出了一聲唏噓。

楚瑤坐在上座瞥了我一眼：

[墜兒，本宮與你說過不養閑人，不如你幫本宮出個法子，讓這沈淮安知難而退，若不然，本宮便讓你也享受一下油鍋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