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宋晞揚心底裏的人,
一向高傲的他,求婚時當著所有人說他願意一輩子在薑妍的身邊哪怕是當狗。
我懷著對愛情的美好期待走入婚姻,
直到在他的西裝裏發現了過世胞妹的照片我才意識到,
原來他求婚不是情緒激動變了調,而本來就說的是薑嫣的名字。
*
我握著相片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為什麼宋晞揚會有薑嫣的照片?
薑嫣是我的雙胞胎妹妹。
她大學的時候因為一場意外離世。
我和她長得很像,唯一的明顯差別是薑嫣臉頰上有一顆小痣。
我使勁擦著照片上臉頰的那塊小黑點。
可是不管擦了多少次,那個痣的存在都彰顯著照片上的人並不是我而是薑嫣。
突然我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宋晞揚回來了。
我匆忙將照片塞進西裝的內裏口袋,轉身裝作在整理被子的樣子。
宋晞揚看見我,從後麵雙手環抱住我。
「辛苦了。」
和宋晞揚結婚的這三年,無論什麼時候看到我在做家務,他總會這樣說上這麼一句。
他是所有人眼裏的好丈夫。
「你怎麼回來了?」
我看了看旁邊的日曆,顯示是工作日。
宋晞揚在我耳邊親了一口。
「今天是你妹妹的忌日。你不是要去掃墓嗎?忘啦?」
我這才想起日曆旁邊為什麼做了一個小小的記號。
結婚三年,宋晞揚一直事無巨細的記著我身邊的一切事情。
包括薑嫣的忌日。
每次到這天,他總會請一天假,陪我去給薑嫣掃墓。
我一直很慶幸有這樣一個愛我的丈夫,可是現在......
我感受著宋晞達在我耳邊的呼吸。
為什麼他會有薑嫣的照片?
他到底愛的是我還是因為我長得像去世的薑嫣?
和宋晞揚認識的時候,我正在一個小鎮散心。
遇見他就仿佛遇見了一個老朋友,他輕易的就能猜出我的喜好,了解我的習慣。
這些喜好和習慣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除非。
是因為認識和我喜好習慣都一致的胞妹。
我一直以為是天定的緣分,卻沒想到也有人為的可能。
我坐上宋晞揚的車準備去墓園,卻看到後座放了數不勝數的紅玫瑰。
紅玫瑰。
是妹妹生前最喜歡的花。
每年去掃墓宋晞揚都會買滿滿一後座的紅玫瑰。
「我好像沒有跟你說過薑嫣最喜歡的花是紅玫瑰。」我試探性的問道。
宋晞揚握住方向盤的手稍微停滯了一下。
「是嗎?說過的吧。隻是你忘記了。」
*
到了墓園,我看到墓碑上薑嫣的照片。
穿著溫柔的棉布連衣裙的女孩。
我放下給薑嫣帶的玫瑰花,漏修剪的玫瑰花刺戳進了我的衣袖。
我恍惚的看見我身上的衣服。
棉布連衣裙。
嫁給宋晞揚之前,我一直穿著是成熟濃烈的性感裝扮。
常常一身誇張顏色的v領連衣裙搭配小高跟。
而薑嫣則常常一身素雅棉布裙,還經常談笑到我和她站在一起並不像雙胞胎,更像差了年紀的姐妹。
和宋晞揚結婚之後,我都沒意識到的,他常常送我的裙子都是最簡單的配色最舒適的布料。
穿上這些的我,比起像自己,更像是薑嫣。
隻是每次穿上他送的衣服,宋晞揚都會露出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
「很好看。」
他經常這樣稱讚我,所以我能分清什麼時候他是發自內心的感歎。
我是宋晞揚捏造出來的薑嫣嗎?
我不敢細想。
我站在墓碑前麵問宋晞揚。
「你有沒有覺得我和薑嫣越來越像了。」
他眼神之中閃過欣喜,像是一個作品就快完工的藝術家。
「玫瑰和月季,本來就是相似的。」
因為相似,所以才跟我相愛嗎?
我不敢問。
我開始回憶和宋晞揚結婚之前的我是什麼樣子。
不僅是撞色的裙子,還會做大膽的美甲,染靚麗顏色的頭發。
可是現在。
我看著車窗倒影著的自己。
指甲被整齊的修剪,連指甲油都沒有塗抹。
頭發也是常年的烏黑。
我活的越來越像薑嫣。
突然想做個美甲。
我讓宋晞揚在路邊將我放下,踏進了許久沒有去的美甲店。
當我久違的做了張揚的美甲從店裏走出來的時候,心情竟然格外的舒暢。
我迫不及待的想讓宋晞揚也看看我新做的美甲。
可是當我到家向他展示的時候,宋晞揚麵色卻陰沉了下來。
他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擲在了地上。
「為什麼要去做美甲?!」宋晞揚額頭的青筋都清晰可見,「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原生的手指是最漂亮的。為什麼要做美甲?!」
我皺起眉頭,輕聲道,「你向我告白的時候,我做的就是這款美甲。」
四年前,宋晞揚手捧著白玫瑰向我告白,他結結巴巴的說著自己的愛意,臉上的紅暈染的耳朵也見了晚霞。
我接過白玫瑰點了點頭,宋晞揚蜻蜓點水的在我唇上印了一下。
「白玫瑰襯得你美甲更好看了。」
他埋在我的肩窩悶悶的說出這句話。
*
因為美甲,我和宋晞揚久違的冷戰了。
我們兩個都罕見的沒有向對方低頭,甚至宋晞揚一大早就出了門。
我不明白為什麼隻是做個指甲卻讓宋晞揚產生了如此大的反應。
是因為我變得越來越不像薑嫣,讓他臨門一腳的藝術品被破壞了嗎?
失神之中,我意外碰倒了手邊的護膚品。
護膚品掉在地上滾進了旁邊衣櫃底下。
我試圖將護膚品撈出來,卻在衣櫃底下發現了一個本子。
看起來已經有些年紀了,本子的封麵已經開始泛黃。
我翻開本子,卻看到熟悉的字跡寫著。
「2014.9
我遇到了一個讓我心動的女生,她叫薑嫣。」
我腦袋嗡的一怔。
十年前,宋晞揚已經認識了薑嫣。
十年前,宋晞揚就開始了暗戀薑嫣的日子。
我像一個小偷翻閱著他們的故事,卻不小心手滑翻到了日記的後半部分。
最後麵一頁寫滿了薑嫣的名字,可是幾乎都被盡數劃掉,將薑嫣的名字改成了薑妍。
看到我的名字出現,我不禁將紙攥緊。
薑嫣。
薑妍。
寫的人猶豫不決一般在這兩個名字之間反複書寫。
就在我準備看向下一頁的時候。
「薑妍!」
宋晞揚的聲音突然出現,他奪過我手裏的本子聲音顫抖,「你看了多少?」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默默注視著他的眼睛。
「宋晞揚,我問你。」
「你娶的究竟是我,還是薑嫣?」
宋晞揚沒有說話,聽到我的問題的時候他慌亂的眼神持續了很久。
我沒有等到他的答案,跑了出去。
外麵陰濕的天氣還在繼續。
每次下雨,我的膝蓋總是會隱隱作痛。
我想起之前,每次膝蓋疼痛的時候,宋晞揚都會用毛巾浸了熱水為我熱敷,常常一夜都睡不好。
每每看見他眼底的烏青我都會心痛異常。
我帶著隱隱作痛的腿在街上晃悠,卻突然聽見後麵傳來了巨大的刹車聲。
回過頭,看見了一輛失控的小轎車向我衝了過來。
隨著劇烈的撞擊聲,我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來我聞到了劇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我在醫院的病房裏。
渾身傳來的疼痛讓我不得不接受了自己遭遇撞擊的事實。
我聽到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宋晞揚跌跌撞撞的跑進了我的病房。
我能清晰的看見他額頭上因為著急析出的絲絲細汗還有眼裏焦急的神情。
宋晞揚還是愛我的。
我內心剛要堅定這個念頭,卻被宋晞揚接下來的一句話打擊的潰不成軍。
「妍妍,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臉?」
*
我好不容易扯出來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所以宋晞揚這麼著急跑過來,隻是因為害怕我的臉受傷?
想到這點,從我眼角滑落成串的淚水。
大約是看見我的臉上沒有明顯的傷痕,眼淚模糊之中我看見宋晞揚鬆了口氣,我卻哭的更加厲害。
旁邊的護士手忙腳亂的幫我拿餐巾紙擦拭眼淚,我擺了擺頭讓她出去。
關門聲之後,病房裏麵就隻剩下了我和宋晞揚。
護士一走,他便絮絮叨叨了起來。
「早就跟你說了不要亂跑,這次真的把我嚇壞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醫生跟我說了你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回去給你煲豬腳湯,吃啥補啥,你說好不好?」
我看見他眼睛亮亮的衝我說話,以前有多喜歡這場景如今心就有多痛。
宋晞揚還在繼續說著,
「妍妍,你腿痛不痛?」
「本來之前就已經落下了病根,現在又受傷了,我去拿點熱水給你敷著好不好?」
他嘴上這樣說,身體卻下意識的行動了起來準備出門去拿熱水。
「宋晞揚,」我喊住了他。
「怎麼了?」他眼裏閃過一絲不解,不明白為什麼現在我會哽咽著喊他的名字。
卻突然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你先乖乖養病,我什麼都依你的來。」
「我們離婚吧。」我打斷了他,本來宋晞揚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我這句話堵住了喉嚨。
「薑妍,我說什麼都依你,你就這樣跟我開玩笑是不是?」
「不是開玩笑,」我認真的看向宋晞揚,「我是認真的,我們離婚吧。」
宋晞揚的拳頭擲在了牆上發出猛烈的撞擊聲,「為什麼要離婚?」
我不想說,可是他的視線卻緊緊黏在了我的身上。
「給我一個理由。」宋晞揚又坐回了我的身邊,「別鬧脾氣了。」
宋晞揚依舊以為離婚是我因為生氣而隨口說出的氣話。
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我心中的那個困惑。
帶著崩潰和哭腔,我看向宋晞揚,
「你到底想娶的是誰?」
*
宋晞揚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低下了頭。
再次抬頭的時候,他眼神裏多了些複雜的情緒,
「我不會離婚的。」
我早就已經料到了他這個反應,「我淨身出戶,車子房子都給你。」
宋晞揚卻是依舊堅決的搖了搖頭,
「我不離。我想娶的就是你。」
他說的深情又真切, 話中多了些非我不可的架勢。
我突然想到了宋晞揚追我的那段時光。
從小到大,因為妹妹都是受寵的那個,所以我永遠都是家庭位置的邊緣性人物。
桌麵上永遠擺滿的是妹妹最喜歡吃的菜,媽媽買的衣服也永遠是妹妹喜歡的那一個色係。
就算是和親戚朋友當談資的也永遠都是妹妹,她們誇妹妹成績優異情緒穩定,卻連一個最簡單的誇獎都不願意施舍給我。
我就這樣當了十八年的邊緣人,
在十九歲的時候,發生了轉折。
妹妹的意外去世讓家裏的氣氛陷入了穀底。
可是在絕望痛苦的情緒裏麵,我卻生出了一點異樣的想法,
妹妹去世了之後,會不會家裏人就會將偏愛放在我身上了?會不會就會對我上心一點,會不會就會更在意我一些?
可是事實給我狠狠打了一個耳光,我並沒有獲得更多的關愛,反而由於我和妹妹長著差不多的臉,爸媽看見我就會想到意外去世的妹妹,所以我在這個家裏更加舉步維艱。
甚至在大學的時候,爸媽便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搬出去住了。
我的前半生一直在妹妹的陰影之下度過,絕望和痛苦讓我頻繁的出入心理醫生的診所。
醫生建議我出去散心,來消散內心的負麵情緒。
我接受了醫生的建議,於是我遇見了宋晞揚。
他對我的關心偏愛,是我的前半生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將我捧在手心裏的愛意。
本以為缺失的親情可以從愛情這裏彌補,可是現在我卻發現也許也是因為妹妹的緣故,所以我才能得到這份感情。
比起現在身體上的疼痛,我隻覺得胸腔悶悶的,像是被塞了坨棉花,又像是有人用手套悶悶的在揪我的心臟。
我看向宋晞揚,
「如果你想娶的是我,你的日記,你西裝內村裏,為什麼會放著我妹妹的照片?」
宋晞揚隻是怔怔的看著我,隨後將頭撇開,避開了我看他的視線。
如果他激烈的反駁,我想我現在的心臟不會痛到如此劇烈的程度,太痛了,所以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對宋晞揚大呼小喝。
我抬了抬手,
「我不想看見你,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