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姐，”林秋把腦袋從門縫裏漏出來，“是我，小秋。”她俏皮地眨眨眼。

“小秋，你怎麼在這？”張嘉文舒了一口氣，把林秋迎進來，“快進來，這是......你還把飯給我送來了？”

林秋點頭：“看你沒吃幾口就跑了。”她把飯盒放到茶幾上，“多重要的事也不能餓著肚子去辦啊，你現在瘦得打人都沒有力氣。”

張嘉文長相明豔，眼角下的美人痣又給她平添了幾絲嫵媚，放在小說裏高低得是個被霸總暗戀多年求之不得的白月光。

林秋還記得當年在小巷子裏欣賞她美救英雄單挑一群黃毛小混混的精彩場麵，高馬尾在空中飛揚，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怎麼現在瘦成這樣。”她心疼地圈住張嘉文的手腕。

都是那個王八蛋害的，林秋恨不得立刻手刃楊旭國，但她知道即使這樣也彌補不了姐姐和林老太受到過的傷害。

“哈哈，那說明我最近減肥卓有成效啊。”張嘉文眉眼彎彎，自然地接上話茬。

若不是身上動蕩的陰氣，任誰都看不出她鮮活的皮囊下充斥著戾氣的靈魂。

林秋沒再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她，直到看得張嘉文有點不自在了。

“小秋？怎麼了嗎？”她笑著問。

林秋沒回答，她專注地看著張嘉文的脖子。

這個圖案......好熟悉，但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

“所以你已經想好了處理掉楊旭國的辦法了嗎？”林秋把眼睛從她頸側繁複的紋身上移開，心情複雜。

低聲的話語聽在對方耳中，卻像是驚天的落雷。

此話一出，張嘉文忽然眯起眼來，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迅速退開。

霎時間，她身上溫柔的氣質陡然變得鋒利，尖銳的目光像勾子一樣在林秋臉上搜索，似乎想要看出個因果。

林秋就沉靜地站著，任由她上下打量。

不久，她聽到張嘉文壓得低低的聲音：“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果然不出所料。

林秋歎了口氣，心裏喜憂參半。

“來吧，跟我交個底，你都記得什麼？”林秋自然地在沙發上坐下。

她沒去管張嘉文手裏握著的刀刃，仿佛篤定了對方不會傷害她一樣。

看著姐姐眼裏明晃晃的戒備，林秋無奈地攤了攤手：“你既然準備複仇，總要做點準備吧，我不信按照你的性子會直接不顧一切地找他拚命。”

張嘉文神情微動，似乎是在搖擺，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小秋，就算幫姐姐一把，回家吧，別摻和到大人的事情裏。”

林秋卻眼尾一勾，輕快地笑了：“怎麼，姐姐是怕我把你捉去請賞嗎？”她身體前傾，在張嘉文眼中，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麵對惡鬼的本能反應，這是林秋積年累月與之為伴養成的習慣，空氣裏繚繞的陰氣讓她不由自主地就上了點攻擊性。

張嘉文剛放鬆下來的身體立刻又緊繃起來。

“那你會嗎。”她的聲音帶了些顫抖。

張嘉文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動起手來，陽無常壓製她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更別提她麵對的這個人是當年以一己之力擋下萬鬼反撲的恐怖存在。

她吞了吞口水緊盯著林秋，幾乎不敢眨眼。

林秋見她緊張，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嚇到了姐姐，她立刻端正自己的坐姿，挺直後背，像個乖寶寶一樣把手放在膝蓋上。

“姐姐你別害怕，我怎麼會跟你動手。我答應過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絕對站在你這邊，你忘了？”

她眨眨眼，向張嘉文傳遞安全信號。

“也是，你要想抓我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張嘉文把水果刀“當啷”一聲扔在茶幾上，痛苦地抓著頭發：“那你來這是想幹嘛呢，不是來緝拿我，肯定也不是來幫我的，你難道是想來勸我放棄複仇嗎。”

林秋攬住她的肩：“為什麼不是來幫你的，怎麼，不相信我？”

張嘉文呆呆地看著桌上的水果刀，腦子裏走馬燈般地上映了前世的記憶。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她眼中醞釀出濃重的悲傷：“幫我？怎麼幫。”

“對了，你是陽無常！”她忽然求助般看向她，抓住她的手臂如同抓住了一絲希望的光，“小秋，我可以跟你回去，我也不複仇了，什麼都不要，我隻想要想要我的孩子重新活過來，我想要我本來擁有的安安穩穩的生活，你能幫我回去嗎......”

林秋張了張嘴，天知道她有多想幹脆地答應下來，這樣就能在姐姐臉上重新看到往日溫柔的笑容。

但她到底是抿住了唇，這不是她能做到的事情......

“果然，我早該知道的。”張嘉文自嘲一笑。

也對，這世上根本沒有時空逆轉之法，她複生的時候那位大人講得很清楚了。

那她現在是在這做什麼呢？無理取鬧與小秋為難。

張嘉文撇開臉看向一邊，悄悄拭了拭臉上的淚珠。

心裏湧現出的無力感幾乎要把她吞噬，眼中卻翻滾著滔天的恨意。

“那我要楊旭國給我媽和我未出生的孩子償命，我要一刀刀剜去他身上的肉，我要讓他活著活不安穩，死後墜入十八層地獄，我要他永世不能輪回，千萬年被厲鬼啖肉飲血，我要......”

她身邊彌漫起血紅的鬼氣，眼角有血淚流下，整個人的狀態近乎癲狂。

林秋心裏一凜，這是亡魂要轉化成厲鬼的征兆。

屋子裏充斥著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從從她臉龐劃過。

“沒問題的，我幫你，”林秋轉到她身前緊緊地抱住她，悄悄在她背上畫著淨符。

林秋言辭懇切，像是要在張嘉文心裏立下一根定海神針：“姐姐，這件事你不說我也會做。”

陽無常的話擲地有聲，如同穿透混沌的一束聖光。

憑著這聲音，張嘉文掙紮著從痛苦的回憶中抽離。眼前灰蒙蒙的霧氣散去，她撞進林秋的目光裏。

那雙清冷的眼睛裏古井無波，令人觸之一涼，眉目間的傲氣卻讓她想起在陰間聽到的傳聞。

陽無常林秋克己奉公，持平之論，因追隨者眾為陽無常之首......

因為前世楊旭國和林老太幾乎沒有見麵的機會，所以她計劃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他會狗急跳牆跑去找林老太。林秋跟她說楊旭國上門來找麻煩的時候，她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這一世母親又因為自己......

張嘉文咬了咬嘴唇。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有了陽無常的幫助，楊旭國一定是插翅難逃。但難道要讓小秋因為自己的私事打破底線嗎，張嘉文有一瞬間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