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的第一晚,姚景安便賞賜了許多西域進貢的珍寶,香粉盒上綴著珠子,打開來是新奇的異香。
更有胡姬的薄裙和不同的金銀器具。
來獻寶的太監皮笑肉不笑,他一一摸過這些珍寶,手指停留在一顆寶珠上。
我會意,讓綠珠用盒子包起來:“這寶珠就賞給周公公吧。”
宮裏處處都要打點,還是沈煜教給我的。
那時他第一次隨父親入宮當值,少年人的雀躍被肅穆的宮闈磨平了,他疲憊的靠在椅子上,見到我才恢複一絲生氣。
“知夏,宮裏好無趣啊,除了彙報便是磕頭,人人都低著腦袋,生怕下一刻被抹了腦袋,實在無聊。”
從那以後,原本要承襲父誌的沈煜不再嚷嚷著做官了。
我也對政事有了可怖的幻想,生怕爹爹在宮裏惹到麻煩。
姚景安借著我服喪期為由,一次也沒來我這裏過夜,我很感激。
隻是宮人都是牆頭草。
見我是個不受寵的妃子,便怠慢許多,時常瞧不見人影。
我日日去皇後那裏請安,看著高位的女人緩緩點頭,再寒暄退下。
日子似乎也能一直湊合下去。
可偏偏我宮中的小廚房走水了。
起因是煮飯的小太監跑去插科打諢,沒注意火候,等路過的宮女看著火光蔓延時,火勢已經吞沒了屋簷。
彼時的我還在小憩。
睡夢裏是爹娘幽怨的眼,他們失望的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連祖母也站在遠處,黑洞洞的眼睛盯著我。
對不起,女兒沒更好的選擇了。
被濃煙嗆的咳醒時,模糊間看見一個男子抱著我衝出火海,四周全都燒了起來。
下意識抱住他的腰,卻摸到再熟悉不過的平安扣穗子。
我記得,那是幾年前送給沈煜的小禮。
幻聽的聲音再一次在耳畔響起,縹緲又真實。
他說。
“夏姐姐,別怕,我來了。”
再次蘇醒,是被一杯涼茶潑醒的。
皇後高坐在上,我身旁是被綁起手腳的沈煜,昭陽宮變成了斷案的衙門。
她眉眼間的算計呼之欲出:“趁皇上不在,本宮還能替你們求情,說罷,淑妃和你是什麼關係?”
被壓倒在地的沈煜渾身是傷,我看著他被燒傷的胳膊,心裏暗自歎了口氣。
救我一命又如何呢。
“回皇後娘娘的話,妾與沈公子無甚交情,隻是早年間兩家諸多來往罷了,您若是不信,可以去查。”
沈煜驚詫的目光投過來,我默聲片刻,繼續道:“若非說有關係,那便是仇人,他偷了妾身祖母的救命藥,乃至祖母枉死。”
說到最後,沈煜已經不敢抬頭看我。
“既然你們交情不多,那沈公子原本在前殿的宴席上,為何突然跑到後宮救你命?莫非沈公子能掐會算?”
皇後篤定了我與沈煜的私情,再不聽任何陳情,將我二人押進牢獄,聽候發落。
獄裏陰冷潮濕,沈煜扯下衣袍一角墊在地上,讓我去坐。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藥是救江祖母的…”
他緊皺著眉,胳膊上的傷口在往外流著膿血,不及時處理可能會留疤。
平日裏最怕疼的沈小公子一聲不吭,直直的看著我,期待著我的一句原諒。
他還不知,我對他的情誼已經蕩然無存。
“為什麼來救我?”我冷聲開口:“沈煜,我如今是皇上的妃子,你作為外臣之子,擅闖後宮隻會牽連我的名聲。”
何況,我還是沒侍寢過的妃子。
悠悠眾口難堵,沈煜救下我,日後就算我被無罪釋放,也會在宮裏遭人詬病。
我私心是想死在那場大火裏的。
像是看出了我的了無生趣,沈煜忽然急了,他滿是絕望的抱住我。
“夏姐姐,為何不再等等我?我今生是注定要娶你為妻的!”